第59章
趙平桢臨離京的前一晚秦小樓終于從刑部被放了出來。
他出了刑部的大門,東面是趙平桢的瑞王府,西面是秦程雪在的秦府。他穿着單衣在風中默默地伫立了一陣,最後還是往西去了。
他被刑部拘留的這幾日裏,秦程雪茶不思飯不想,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半點辦法。他不知道誰是願意幫着秦小樓的,誰是恨着秦小樓的,所以他便不知道該去求誰。他想到兩個人應當會站在秦小樓這邊的,一個是顧肖峻,一個是趙平桢。只是他不知道秦小樓會有此一劫全是趙平桢一力所致。他原本也不願去求趙平桢,便帶病上門懇求顧肖峻救他哥哥。
在這期間顧肖峻也沒得片刻安生。當他知道秦小樓被刑部帶走的時候,驚的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秦程雪來求他,他便去求趙平桢,趙平桢卻連見都不見他一面,他又去求自己的舅舅王丞相,王丞相一向都覺得這個外甥腦子不大靈光,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秦小樓,還癡心不改了快十年,如今秦小樓終于落了難,他當然不肯伸手搭救。結果捱不住顧肖峻的苦求,他也算是出了點力,派人到刑部問了問,結果問出來的背後勢力居然是趙平桢的人!
這下顧肖峻是徹底傻了眼了。他不知道秦小樓做了什麽事居然要讓趙平桢這麽狠絕。但他實在不忍看秦小樓受牢獄之災,腆着老臉天天往瑞王府跑,直把個趙平桢氣得牙癢癢,因此還特意吩咐刑部那邊餓秦小樓兩天出氣。
待秦小樓回到府裏,秦程雪已病的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急火攻心、多日未眠、涼氣入體……
當他看到秦小樓走到他床邊,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顫顫巍巍地向他伸出手。秦小樓一言不發地握住他的手,彎下身抱緊了他。
兩人無言相擁良久,秦程雪語未出,淚先流:“哥哥……”
秦小樓不斷抹去他臉上的眼淚,親吻他的發際:“我在,我在。”
秦程雪哽咽道:“你不要再離開我……”
秦小樓發狠道:“我便是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自他回京之後秦程雪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不再對他糾纏,不過問他的事,不再在回廊下一日繼一日地等着他回來,甚至他去趙平桢府也不聞不問,仿佛已不在意他的事。然而直到此刻,他終于再也忍不住。——這麽多年來,他還是那個秦程雪,從來不曾變過。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帏。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等秦小樓将秦程雪安置睡了,自己幹坐屋卻毫無睡意,便披着風衣走到院子裏。
他突然覺得,這麽多年過去,自己從未走對過一步。若是當初他不曾去攔趙平桢的馬車,若是當初他狠下心将秦程雪丢給趙平桢,若是當初他得了五十兩銀錢便帶着秦程雪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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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別無選擇,以為自己每一步都走的最好,然而到了最後,竟沒有一樁事做得對了。
翌日一早,趙平桢出京,秦小樓前去相送。
出人意料的是,瑞王離京和他彼時進京一般悄無聲息,除了一隊随從之外,沒有任何官員相送。
秦小樓站在城門口,風吹的他衣袂獵獵,頭發遮了半邊臉,削瘦的身形完全被勾勒出來,像是在風中搖擺,下一刻就要被吹散、吹走,只留下一縷青煙。
趙平桢錦袍羽冠騎着馬從城裏出來,見他獨身站在城樓下,高高在上地向他伸出手:“上馬。”秦小樓擡頭看他,只覺他的身姿是不可一世的,就像許多年前,他穿着狐裘抱着火爐坐在馬車裏,他穿着單衣滿身傷痕地跪在雪地裏。他們的距離還是那麽近,又還是那麽遠。
趙平桢見他遲遲不應,彎下腰雙手夾着他肋下輕輕一提,将他提上馬來。秦小樓徒然受了驚,驚呼一聲,卻化在風裏——趙平桢已縱馬馳騁起來,将跟随的那一隊人遠遠抛卻在身後。
馬不知跑了多久,在一片平原上停下。趙平桢率先跳下馬,又摟着秦小樓的腰把他抱下來,從頭到尾,好像在提縱一個沒有分量的傀儡。
秦小樓喘着氣問他:“為什麽沒有人前來相送?”
趙平桢猛地把他推到一棵粗壯的樹幹上,用身體壓住他,眯着眼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我告訴他們我未時離京……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巳時離開……”
秦小樓微微一怔,旋即彎了眼反手摟住他,眼裏卻無半分笑意:“那這兩個時辰裏,貞卿想要做什麽?”
趙平桢猛地将他翻了個身,迫他俯趴在樹幹上,撩起他的衣擺,拽下他的褲子。秦小樓頓覺身後一涼,勉力鎮定道:“我……”
話音未落,趙平桢兩只手指已經粗暴地捅了進去。
秦小樓悶哼一聲,登時将所有的話都咽下了。
趙平桢一口咬住他的脖頸,惡狠狠道:“我今日不想看見你裝腔作勢的嘴臉。”
秦小樓痛的額角滲出冷汗,卻還是竭力用歡快的語氣調笑道:“原來貞卿喜歡用強的……”
趙平桢懶得理他,将手指拔出來,換上正經家夥捅了進去!
秦小樓霎時倒抽一口冷氣,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趙平桢掰開他的嘴,從懷裏抽出一條絲錦揉成一團塞進他嘴裏,冷冷道:“別讓我聽見你裝模作樣的惡心的聲音。”
秦小樓心裏涼涼的,苦笑着想:趙平桢到底是對他厭倦了……
趙平桢這一次果真是異常的粗暴,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情。待到事畢,秦小樓雖未出血,卻早已痛得麻木了,仿佛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然而趙平桢只是冷漠地抽身而去,甚至連為秦小樓理一理衣衫都不願,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恐怕以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騎馬回去。”
秦小樓艱難地翻了個身跪趴在地上,使得自己的傷口不那麽疼。這個姿勢又滑稽又可笑,沒有人能想到跟随了瑞王盡享風光的他還會再有這樣失态的一天。
趙平桢谑道:“用走的還是爬的,秦大人自己随意。”
秦小樓不慌也不忙,還擡起頭對着他擠出一點慘淡的笑容:“那明棟就只好在這裏等着好心人駕馬車送我回去了。”
趙平桢道:“你且放心,三天之內,這條道不會有人經過。”
秦小樓悠悠嘆了口氣,道:“那我就等三天好了。”
趙平桢冷哼一聲,果然調轉馬頭要走,秦小樓卻突然大聲喝住了他:“趙貞卿!”
趙平桢勒停了馬,卻不回身,只是背對着他。他等了很久,久到深秋的落葉就要在這一刻落盡,他終于聽見身後人極輕聲地問他:“何苦……”
何苦……
趙平桢走後秦小樓果然只是在那裏等着。他是在賭趙平桢的狠心,先前趙平桢用瓷杯砸了他的腦袋,他沒能等到朱立明;這一回趙平桢狠狠傷了他,說是要他等三天。那他就等三天。
然而三個時辰後秦府的馬車便來了,接上他回城,而那時趙平桢的馬隊早已離去了。
三個月後,秦程雪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