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膽大包天的秦小樓就這麽和曾紅蓮勾搭上了。
趙平桢原先還奇怪,秦小樓不是想陪着秦程雪不願理他麽,有時候他到戶部堵人,卻被戶部告知秦小樓已去了瑞王府。等他自己回到瑞王府,秦小樓果然在那裏悠閑的喝茶。但他既然來找自己,卻又對自己顯出興趣缺缺的模樣,坐了不久便走了。直到趙平桢某日在闖入曾紅蓮房內,把在床上翻滾的兩人堵了個正着,他心裏這才清明。
秦小樓被趙平桢撞破了醜事,倒也不慌不忙,因為他相信趙平桢絕不會因這事為難他,或許笑一笑便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趙平桢也果然不動怒,只是站在床前漠然地看着他二人,道:“秦明棟,你好大的膽子。”
他說的是威脅的話,秦小樓聽在耳裏卻不痛不癢,甚至還自以為聽出了那麽些調侃的意思,便不慌不忙地坐起來穿衣。
曾紅蓮正在興致上,被沖進來的趙平桢打斷,吓得不輕,如今正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趙平桢也不看她,仿佛對她一點興趣也無。等秦小樓穿完了衣服被趙平桢帶出房間,從頭到尾也沒人和曾紅蓮說過一句話。
秦小樓一路跟着趙平桢穿過回廊、繞過花園,趙平桢走的很急,一句話也不回頭跟秦小樓說,只一路往自己的卧房沖。秦小樓漸覺他的情緒似乎不大對勁,不由心中一凜,不得已一路小跑跟上他的步伐,竟顯得無比狼狽。
趙平桢到了門口,一腳踹開木質房門。那扇可憐的木門猛地撞上牆又彈回來,上部鐵釘脫落,變得搖搖欲墜。
秦小樓着實沒料到趙平桢竟會有這樣大的火氣,當下也是吃了一驚,随他進屋後踟蹰地站在一個離他七八步遠的地方。
趙平桢二話不說,撈起桌上的瓷杯對着秦小樓就砸了過去。他射術高超,準性也是一等,随手一丢那瓷杯就着秦小樓的額頭而去。秦小樓當下也是愣住了,全來不及躲閃,被那瓷杯結結實實砸中額角,當下就流了一臉的血。
趙平桢看他當真受傷了,手一撐桌子,要站不站的,最後還是穩妥地坐着。他一臉嫌惡地看着秦小樓:“秦明棟,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
秦小樓哪裏被人砸過腦袋,當下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他勉強撐着屏風站住了,只覺額上涼飕飕的,倒也不痛,然而血順着額角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幾乎讓他腿軟,恐懼感着實大過疼痛。他想要擦掉臉上的血,卻又不敢,生怕黏在上面的碎瓷片會令他傷的更重。他勉強鎮定道:“我……”
趙平桢打斷了他的話:“秦小樓,我受夠了!我容忍你是有限度的!你以為你是誰!”
秦小樓不說話了。
趙平桢猛地站起來,箭步走到他跟前,滿眼都是冷意,拎着他的衣襟道:“我還有一個月就要離京,那時令你逍遙自在的時間還不夠嗎?你順着我的意便活的痛痛快快的,為什麽偏要令我不痛快?!”
秦小樓右半臉上全是血,只睜着左眼看他,輕聲重複道:“活的痛痛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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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桢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下摔倒在地,手撐在碎瓷片上,登時痛呼出聲。趙平桢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滿心滿意的情緒都是嫌惡:“你想說什麽呢?你弟弟是自己把自己折騰壞了,當初也是你選擇抛下他而去,如今你倒和我鬧起性子來。我只道你這些年來還算乖巧,便是養只狗也要容它鬧點脾氣,從平城一路忍你到現在!秦明棟!你莫要自視過高了!”
秦小樓将左眼也阖上,又不說話了。他頭痛,掌心也痛,甚至還有點心痛。他想到秦程雪,想到自己已經偏離了原路的生活,心痛的更厲害了。
趙平桢就這麽冷冷地看着他,秦小樓則低着頭不說話,兩人就這麽僵持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秦小樓的衣襟都被流不斷的血打濕了,趙平桢才嗤笑道:“你不是伶俐的很麽,怎麽這會兒連句話也不會說?”
秦小樓道:“是我一時糊塗,謹記殿下教誨,不敢有絲毫辯解。”
趙平桢哼了一聲,蹲下身擡起他的下颌,替他抹去右眼上的血。秦小樓睜開雙眼,木然地看着他。
趙平桢道一把攥住他的家夥,殘忍地谑嘲道:“我沒想到你這東西還頂得上用場。還是我今日替你除了它,免得我的秦大人為了它不識時務。“秦小樓無畏地看着他,輕聲道:“殿下,手下留情。至少,容我為秦家留後……”
趙平桢微微詫異,把他下巴擡得更高:“留後?你?我沒想到你竟會有這等心思。你要留後做什麽?我還以為你天不念地不念,只念你那廢物弟弟。”
秦小樓不語。
趙平桢驀地站起來:“明日我就把曾紅蓮逐出府去,你若看上她的肚子,就用八擡大轎把她接回府去吧。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碰我的人!”
秦小樓急急道:“不可!殿下,我是一時糊塗……”他雖許了曾紅蓮秦夫人的頭銜,但絕不是現在。若曾紅蓮入了他的府門,只怕日後再沒有哪位官員敢垂涎這名美婦了。
趙平桢厭煩地打斷道:“你糊塗?你可一點都不糊塗!怎麽讓我不痛快,你的算盤可是打的清清楚楚!”
秦小樓這可真是冤枉了。他的确不介意趙平桢知道他和曾紅蓮的交易,所以平日來瑞王府的時候也不避諱。但在趙平桢眼皮子下和曾紅蓮偷情,還真不是他的本意。那美婦自那日與他定下交易便開始不遺餘力地勾引他,威逼利誘樣樣功夫都使上了,甚至要求先“驗驗貨”,看看秦小樓是否詐她的。且秦小樓全料不到趙平桢竟會如此介懷,是當真一時糊塗了。
趙平桢道:“行了,秦明棟,你那點心思我又怎麽會不知道?你要做什麽,我又何時誤過你的事?我是氣你,我不過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離京,你偏偏不願讓我好過。我也不是什麽善人,即是這樣,你就回家等着去吧!”
秦小樓着實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樣,腦袋上的骷髅還咕咕冒着血泡,胃裏一陣陣惡心翻滾,讓他難過的恨不得就這樣昏過去。
趙平桢殘忍地對他笑了笑:“我這些年,雖是捧着你,卻也不會讓你能有羽翼豐滿脫離我的時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已讓我忍無可忍,回去等着自食惡果吧!”
秦小樓驚惶地想求他,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沒有求他的力氣。趙平桢無情地丢下他走了,就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秦小樓也脫力地倒了下去。
他很痛,渾身都痛,不知道哪裏又紮到了碎瓷,好像已被紮的千瘡百孔了一般。然而他并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就在那裏默默地等着,等趙平桢讓朱立明來為他療傷。但是,朱立明沒有來,趙平桢也沒有回來。
秦小樓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漫天遍野都是腥紅的血。就在他以為自己或許會死在這裏的時候,終于有人來為他堵上了傷口。
曾紅蓮把他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剝掉他發絲上沾的瓷片,心痛地問道:“你怎麽不走?你留在這裏,瑞王回來看見你又生氣動手怎麽辦?”
秦小樓恍惚想道:九年趙平桢來這是第一次對他動手。從前頂多是洩欲時對他顧慮不周才弄傷了他,但那也是少數。仔細想想的話,趙平桢在大多時候甚至是十分溫柔的。
他被曾紅蓮攙扶着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傷的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至少,他很早以前就可以自己離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留在那裏,也許是以為趙平桢一定會派朱立明來看他,也許是怕一走之後趙平桢火氣更旺……他失血太多,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明白了。
曾紅蓮到底不敢在人前和他太親密,草草替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讓他自己離開。秦小樓穿着滿是血的衣服扒着牆柱一步一顫地往外走,不時停下來扶牆嘔吐。路上沒有一個下人來攙扶他,人們甚至對他視若無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小樓一腳踏出瑞王府的那一刻終于再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瑞王府的守門侍衛仿佛只當他是一只老鼠,粗魯地将他提起來丢到大街上,又走回去值自己的班。幸好秦府的轎夫就在外面候着,眼看主子這麽狼狽地被人丢出來,趕緊把他拾上轎擡回府去了。
十天後,秦小樓收到刑部和吏部的通牒,有人告他涉入一樁貪污案,被停職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