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高明果然高明,來公司還沒一個月,就得到上上下下一至贊許。業務熟練不說,還手腳勤快眼裏有活,脾氣也好,成天笑呵呵的,跟誰都主動打招呼,嘴也甜。即使多做些分外的事,也毫無怨言。雖說三個月試用期還未到,但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他能留下來是板上釘釘了。
孫建軍對高明還有一種特別的好感,每次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孫建軍總找借口多跟他聊兩句,有時候是提點一下工作,有時候問問遇到的困難,有時候說說生活情況。高明回答得還算大方,但他有個毛病,喜歡低頭,一笑就低頭,顯得腼腆而羞澀,眼睛從挑起的眉毛下望上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孫建軍最愛看高明這副樣子,像個初出茅廬未谙世事的學生,幹淨得如同一塊璞玉。孫建軍總想伸手去摸摸他,感受一下白皙的肌膚是不是和想象中的同樣好,但每次都忍住了。
算了吧,他想,折騰這麽久了,也累了,何必呢。
他越是這樣想越是心癢難搔,看着高明微笑的面龐就有些移不開目光。你說他長得怎麽就這麽好看呢?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關鍵是有能力、有水平,誰看誰都喜歡。
唉,可惜了,要是早幾年……
這天,孫建軍正在辦公室裏處理文件,吳稚走進來問道:“孫哥,以前中午那個習慣還保留不?”
孫建軍被問得一怔,道:“什麽習慣?”
“生日蛋糕啊。”
“哦。”以前他們公司有個小傳統,中午雖然不供飯,但誰過生日能得到一份生日蛋糕,大家一起分享,樂呵樂呵,調節氣氛。
孫建軍笑道:“這種小事還用問我嗎?你都用不着管,讓後勤部決定就行啦。”
吳稚也笑道:“關鍵這不是咱們新公司成立的第一次有人過生日嘛,我想跟你請示一下,要不然咱們一起出去聚一聚?新來的後來的都認識認識,聯絡一下感情。”
孫建軍最愛熱鬧,一聽眼睛立刻亮了,連聲道:“好好好,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麽定了,你找人安排一下,我請客。大家再次相聚很不容易,我得謝謝你們。”
吳稚道:“孫哥言重啦,那我去安排。”說着轉身往外走。
孫建軍叫住他:“哎,誰過生日?運氣這麽好。”
“高明啊,十月二十五日,就是明天。”
“哦——”孫建軍看吳稚走出去,摸着下巴回憶高明的簡歷,他是二十四歲,還是二十五啊,要不二十六?嗤地失笑,真巧,有趣。
後來高明再進辦公室,孫建軍不由自主總要偷瞧他。男孩子看上去心情特別好,眉梢眼角透着笑,喜氣洋洋的樣子。盡管一直保持認真嚴謹的态度,但還是抑制不住唇角的微揚。
孫建軍心頭發熱,絨絨的綠意一點一點地往外冒。他故意皺起眉頭,指着文件上表格裏的一串數字問道:“這個準确麽?”
“是的,我算過很多遍。”高明回答得很肯定。
“是麽,不至于這麽多吧?你瞧這裏……還有這裏……”
高明湊過去低頭看,身上散發的清新味道一股一股地往孫建軍鼻子裏鑽。他在文件上胡亂比劃兩個數,眼神瞄向高明秀氣的脖頸,恨不能摸上去一把,手感必定會滑膩誘人。
高明似乎沒有留意孫總的古怪行為,只是全身心地關注送報上來的文件,趕忙道:“那我拿回去再重新整理一下。”
“嗯……”孫建軍斂住心神,點頭道,“好,你再仔細看看。”
高明拿起文件退出去了,孫建軍雙手插在褲袋裏,回味似的吧嗒把嘴,這麽個美色放在眼前,不動一動實在對不起自己啊。可是陳紀衡……他撓撓腦袋,頗為為難。唉,早知如此不招這個什麽高明來了,弄得自己不上不下難受得要死。
公司裏的人聽說老總要請客,興奮得不得了,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朋友家人晚上另有活動。吳稚太了解孫建軍了,這小子不怕花錢,大方得很,他最怕丢面子,最怕不快樂。所以訂的飯店頗有檔次,弄了個很大的包間,一共兩桌。飯店旁邊就是KTV,吃完飯還可以“翻臺”。
最快樂的,當然還是高明。他是壽星,大家年齡又都差不多,鬧起來不知收斂,一個接一個灌他啤酒。高明性子老實,不知推拒,被灌進去十來瓶,實在受不了了,只好找借口去洗手間躲酒。
孫建軍一直靜靜旁觀,見高明面色緋紅,嘴唇被酒水侵潤得紅潤潤地,眼睛亮如燦星。他也喝了點酒,一顆心砰砰亂跳,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高明的作用。
高明去洗手間,孫建軍也站起來跟過去。高明有點醉了,腳步漂浮,微微踉跄,但還沒有全醉,還能認出迎面過來的同事,只是沒見到後面跟着的孫建軍。
孫建軍推開門,聽到裏面嘩啦啦的聲響,覺得好笑。他站在洗手臺前,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三十來歲,器宇軒昂風度翩翩,成熟而富有魅力,尤其是那雙眼睛,深情凝望時簡直能讓人陷進去。就算曾遭小厄,稍有困頓,又有何妨?
孫建軍滿意地抿抿頭發,洗洗手。高明正從隔間裏走出來,兩人的目光在鏡子中相遇,一個迷離、一個精亮。孫建軍微笑道:“喝多了吧?”
高明呵呵地道:“有點。”說着,走過來洗手。
孫建軍偏過頭,看着他:“看來你還沒多,真多的人都不說自己喝多了。”
高明笑得開懷,唇角的梨渦更加明顯,像是乍着膽子道:“孫總,我還沒跟你喝呢。”
“我倆就不用了吧。”孫建軍扯下兩張擦手紙,慢慢地道,“以後在一起的日子還多着呢,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高明沒理會他話中的意味深長,搖着雙手着急地道:“不行,不行,我得,得敬你一杯。”
“呵呵。”孫建軍大度地不和他較真,上前不動聲色攬住高明,“你喝多了,我扶着你,小心臺階。”他不扶高明的肩頭,卻偏偏摸上男孩子的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高明扭了一下,吃吃而笑,癢得要躲開又不太好意思,不知是不是故意,反倒把身子往孫建軍這邊靠了靠,幾乎要貼上去。
孫建軍明白了。調情這種事情是需要靈感的,需要智慧的,需要心領神會的,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間都一樣,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後者更隐晦一些,更模糊一些,但是再隐晦再模糊,那麽明顯的動作其用意也是不問可知的。
孫建軍放心了,彎的最怕直的,掰直固然費勁,稍有良知的人也難免于心不忍。彎的對彎的,那就仿佛兩個半弧,早晚得湊成一個整圓。
孫建軍耐心地等着這個圓,這麽久之後的第一個圓。他得體地當着吳稚和各個員工的面,為高明送上生日祝福,得體地在結束後主動提出和高明一道回家,得體地打車将高明送到樓下,得體地告別。
不急,他微笑着想,急什麽呢?肉在嘴邊上,早吃晚吃都是我的。
孫建軍回家時,屋裏的燈是黑的,只有門廳的亮着。他脫了衣服洗了澡,鑽進被窩裏。旁邊陳紀衡睡得很沉,鼻息一起一伏,均勻而平靜。孫建軍聽不見,孫建軍的眼前只有高明帶着梨渦的笑,他覺得渾身都熱,那是一種古怪的感覺。有點怕有點愧疚,但更多的是隐藏的激動。
孫建軍泡男生是絕對有一手的,只要讓他看中的,一個都跑不掉。第二天一早,孫建軍沒有急着去公司,他先到商店裏買了一塊表。他坐在櫃臺前,掂量了很久。從高明的穿着到他平時的舉止再到昨晚那一捏一靠,孫建軍琢磨一陣,買了一塊五千元錢的,還特地配了一張漂亮的卡片,親筆寫上“生日快樂”。
孫建軍準備下班時送給高明,在他驚喜萬分的同時,說出那個醞釀已久的邀請——共進晚餐。至于晚餐之後的節目,用不着明說,誰不了解呢。
一下午,孫建軍無心工作,禮物就放在抽屜裏,有吸引力似的勾着他總得拿出來偷偷看一看。忽地又想起陳紀衡來,絞盡腦汁琢磨出個理由,給對方打電話時還有些戰戰兢兢:“喂,你忙麽?““沒事,一會要聽彙報,你在開會麽?”陳紀衡問。
“沒有啊。”
陳紀衡笑道:“那你說話怎麽偷偷摸摸的,我還以為你在開會時打電話。”
“哦,啊,沒有沒有。”孫建軍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心虛,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忙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那啥,跟你說個事,我要出差,去撫順,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去撫順?那也叫出差?”陳紀衡淡淡地道,“連遼寧省都沒走出去,我還以為你要去個大城市鐵嶺。”
孫建軍被陳紀衡難得一見的冷幽默逗樂了,道:“這不那邊有客戶請我們去玩嘛,推不開。”
“哦,幾點走?”
“八九點鐘吧。”孫建軍不敢把話說得太死,陳紀衡鬼着呢,說得越含糊越像真的,“到了給你打電話。”
“行,我晚上也有個飯局。”
正好!孫建軍心中暗喜,再啰嗦兩句把電話挂斷了,美滋滋地搖頭晃腦。
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孫建軍将禮物送給高明時,男孩子果然十分高興;在提出晚飯邀請時,果然沒有拒絕。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兩人下班先後走出公司,期間相差半個小時。
孫建軍訂的是私人菜館,幾樣精致的小菜,藍紫色的蠟燭燃着紅色的燭火。高明的臉很紅,比昨晚酒後還紅,眼波潋滟,顧盼流轉。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愉快到孫建軍提出一起去唱唱歌,高明也沒有拒絕。
孫建軍決定唱歌時就把這個漂亮的男孩子拿下,便起身去了洗手間。出來時迎頭對上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長得帥氣俊美,輪廓分明。讓孫建軍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對方的眼睛,深棕色的。皮膚白皙得仿佛牛奶。
還是個雜種,孫建軍偷偷笑罵一聲,最近總是遇到讓他動心的男人,高明是一個,這位又是一個。只是人家沒有看他,自顧自往前走,看來也是這家飯店的客人。
孫建軍既然上了心,不免多留意幾分,不知不覺跟在帥哥身後,見他閃身進了一個包房。開門時孫建軍裝作路過,往裏掃一眼,隐約見到裏面只有一個人,背對着門口,身影竟是眼熟。
孫建軍一怔,以為自己弄錯了,不禁又瞧一眼。正好包房門沒有關嚴,露了一條小縫。孫建軍趁服務員不注意,往裏張望,見那個俊美的帥哥一矮身坐到陳紀衡身邊,倆人不知說些什麽,但那個帥哥離他也太近了吧,不但近,還攬住陳紀衡的胳膊。孫建軍敢發誓,他絕對還捏了一把。
孫建軍一股火騰地直沖上頭頂,我草!你他媽還晚上有飯局,飯局就倆人?飯局吃着吃着還吃一起去了?!他咬着牙心裏拱火,那個帥哥再說兩句,整個人直接趴在陳紀衡肩頭,照着對方的臉,“吧嗒”親、了、一、口!
孫建軍一腳就把門給踹開了,帥哥一驚回頭。他明顯不認識孫建軍,皺眉問道:“你…你找誰?”
“我找他!”孫建軍一指陳紀衡。
陳紀衡站起身,道:“你怎麽在這兒呢?不是說要去撫順嗎?”
“我八點才走呢。”孫建軍拖長聲音,語帶嘲諷,皮笑肉不笑,故作潇灑地用下颌點點那個帥哥,“怎麽,不給介紹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