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六根手指

柳韻韻昏迷不醒,傷勢未明。

身邊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學生們都有些惶惶不安,連續造訪的意外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無論是之前山中迷路的驚吓,還是現在牽扯到一個人生死的危情,都是他們目前所不能承受的重擔。

可以說,這幫大學生在生理和智慧上都已經是成年人的水準,但是他們在心理上卻往往還是小孩,無論是家人還是他們自己,都從來沒有正真意義上将他們當成過是成年人。

孩子的特征之一,就是不會承擔責任,發生問題的時候也往往想不到解決辦法。就連原本一直理智的班長楊銳,此時也有如無頭亂轉的蒼蠅,很是無措。

而這個時候,唯一還能理性地運用大腦思考的,竟然是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你們擠在這裏有什麽用?”

角落裏,一個人冷冷發出嘲諷。

有人看過去,看清說話人是誰後立刻不滿道:“周奕君,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們笑話麽,現在看到了,滿意了?”

被衆人怒視的周奕君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你這話有兩個錯誤。一,不是我想看笑話,而是笨蛋總喜歡制造出笑話。”

“你!”那人氣血上湧,卷起袖子就要沖過去。

“冷靜,冷靜!”李東連忙拉住他。“現在不是鬧矛盾的時候,不要理會他就是了。”

“其二。”周奕君冷冷地看着他們。“如果真的有想看笑話的人,那絕對不是我。”

楊銳皺眉,“你什麽意思?”

周奕君笑道:“什麽意思,某些人心裏清楚。”他看了看還在那邊圍起來的床單,赫諷和林深還在裏面忙活着,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邊的動靜。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後周奕君還是沒做些什麽,轉身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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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木屋裏的空房間本就不多,女生們被安排到原來林深的房間,因為那裏最幹淨,而男生們則是擠在倉庫。至于周奕君,不知道是別人嫌棄他還是他嫌棄別人,這家夥獨自一個人跑到小閣樓上去睡了。那裏本來只是通風的,空間還不大,還又陰暗又偏僻,真虧他能睡得下去。

“這種人不要理睬他就是。”李東對還在生氣的人勸慰道:“你越是生氣,他就越喜歡看熱鬧,有些人就是這麽心理扭曲。”

“周奕君,呸,這家夥我見他一次惡心一次!整天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還真當自己是一回事。”有男生啐了一口,不忿道。

“我、我覺得他還好啦,只是不太喜歡和大家說話而已。”一個女生弱弱地道。

“那是你沒有看清他的本質!這家夥打從心眼裏就瞧不起我們,好像我們做的事情都是笑話,他就在一旁冷眼旁觀。”

“那……你對他有意見,為什麽不當面對他說。”

那個男生一下子就蔫了下來。

“那、那種人要是說說就會改的話,我們還用得着那麽苦惱嗎?”

“就是就是,他根本就不會是能聽教的類型!”

“一看就惹不得!”

有女生涼涼道:“哦,原來你不是不想惹,而是不敢惹他啊。”

“你……總歸,像他這樣不合群的人,就不應該讓他參加集體活動。班長,你當初怎麽就想到要喊他一起來?”

見矛頭轉向了自己,楊銳只能無奈道:“他畢竟也是班上一份子,我總要象征性地問問,我也沒想到他會答應。”

“好了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李東連忙出來打圓場,“楊銳也沒想到這次出來,周奕君會和我們這麽不合群,大家就不要抱怨了。”

楊銳挑了挑眉,看在擋在他身前的李東,沒有說話。

“可是,現在怎麽辦?外面雨根本沒有減小的趨勢,而且韻韻的傷勢……”

正說着,只見床單被人拉開一條縫隙,赫諷從裏面走了出來,手上是一團紅紅白白的消毒棉和紗布。

一擡頭,他見到十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自己,便寬慰道:“傷勢已經做了初步處理,還好傷的不深,應該不會繼續惡化,不過很有可能今晚她會發高燒,要有人一直照看着。”

一幫學生聽他說的條條是道,有理有據的,不由疑惑起來。

“赫先生,你似乎對傷勢很了解?”楊銳忍不住問道:“難道是經常處理這種意外嗎?”

赫諷幾乎都要被他氣笑了。

“我負責急救,我能不了解嗎?再說,你們竟然敢将自己的同學,交給一個你們認為根本沒有急救常識的人處理,我懷疑你們究竟才有沒有常識。”

被他這麽一說,連楊銳都有些臉紅了,不過更加的還有一絲後怕。

“那,赫先生你……”

“不用擔心。”赫諷猜到他要說什麽,揮了揮手。“如果沒有急救員資格,我也不敢擅自對一個受傷的人做急救。對了,證書你要看嗎,去年剛剛複訓過一次的。”

“不,不用了。”楊銳面紅耳赤地道:“我們相信您的水平。”

“哈,不要用‘您’這個詞,我沒比你們大多少。對了,還是來說說剛才的問題吧,今天晚上你們誰負責來照看她,輪流值班也可以。不過我可做不了了,實在是太困,熬不住了。”

“我來吧!”

“對,對,還有我。”

看這幫學生們一個個都很積極的樣子,赫諷忍不住潑冷水。

“可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麽輕松,整晚不能開小差,要時刻注意她的情況,必要的時候還要幫她擦拭身上出的汗。所以這活還是女生來做比較好。我再問一遍,誰願意?”

男生們即使想做也被強制剔除了,而女生一聽到這麽辛苦,心中都有些猶豫。最後只有一個女生舉手道:“我來吧,我還不困。”

“就一個?”問了幾遍,還是沒有人響應。

“我、我實在是太累了,怕忍不住半途睡着。”

“我也是,我有低血壓要早點睡,不然身體受不了。”

赫諷掏了掏耳朵,把那些女生們的解釋全部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想去記。“那好,那全都去睡吧。”

所有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見他又道:

“反正明天早上起來,要是她惡化了病重了,也不關你們的事。要是再嚴重點,不幸在送醫的路上堅持不住,那什麽什麽了,也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從頭至尾,都只是這姑娘運氣太不好了而已。睡吧,睡吧,全都去睡,早睡早起身體好好。”

幾個女生面面相觑,臉色十分難堪。

“要不,我留下來吧。”李東自告奮勇道:“我還有的是精力,可以堅持一晚上。”

“有的是精力?”赫諷打量着他,見與周圍多多少少面露倦色的學生比起來,他的确是最精神的一個。“的确沒錯。”

“那……”

“但是我怎麽沒看出來你是女的?”赫諷挑眉,“是我眼花了,還是有人剛才根本沒聽見我的話。”

“我再說一遍,照顧傷者這種事十分消耗心力。我不指望誰能照看她一晚上,但是最起碼要有兩個人分別值班,也必須是女生,這樣才方便照顧。”赫諷問:“還有人聽不懂中文嗎?”

李東立刻僵住,随即,臉色也變得有些青白。

最後,還是楊銳道:“盧夢,你和趙妍一起留下來吧。”趙妍就是之前那個主動提出要照看傷者的女孩。

“我?”

“就是你,你們是一個宿舍的吧。”楊銳不容她分說,拍了拍手對其他人道:“好了,其餘人都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下山,不要再都擠在這裏。”

除了那個被強制留下來的女生,其他人都有些慶幸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回去了,一晚上的折騰早就讓他們累壞了。

林深這時也走了出來,楊銳對着他和赫諷深深地一鞠躬。

“十分抱歉,老是麻煩你們。之後等事情調查清楚後,我一定會讓大家回報……”

“不用什麽回報,只要不再有麻煩就行了。”林深打斷他。

楊銳似乎是習慣他的冷漠,也不覺得尴尬,對赫諷點一點頭,便也離開。

“你們兩個,來,來。”赫諷對兩個女孩招一招手。“我簡單告訴你們一些看護的注意點,一會要仔細,知道嗎?”

他見後來的女孩臉上還有些不情願,嚴肅道:“現在交到你手上的是一條人命,而不是阿貓阿狗,我希望作為一個成年人,你最起碼能認真對待這一點。”

女孩先是愣了愣,似乎是有些羞愧,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聽我說……”

指點完兩個女孩,已經是後半夜,這時候離學生們回房睡覺差不多有半小時過去了。期間,除了在一旁等他的林深時不時弄出一些聲響外,整個屋子裏都只有赫諷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安靜得可怕。

等将自己想到的注意事項全部說完的時候,赫諷覺得喉嚨都快幹的冒煙了,他喝了一杯水。

“你倆只要值到兩點鐘就行。現在十二點,一人一個小時,之後我來替班,你們回去睡覺就好了。”

“啊,可是你剛剛說……”

赫諷無奈地笑,“剛剛是為了讓你們重視才故意糊弄你們的,誰能真讓兩個小姑娘熬夜?好了,好好加油,一會我來換班。”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放松一下,回頭看林深,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盯着哪看呢?”

噓——

林深做了一個安靜的手指,站了起來,向連接客廳和房間的走道接近。

“輕點,跟我過來。”

赫諷掩住好奇心跟上他,只見林深放輕步伐,一直走到直通閣樓的小樓梯那才停下來。林深蹲下,用手在地板上輕輕拂過,然後将手指放到眼前細看。

有些濕潤,還帶着泥土的腥氣,他看着指尖那一抹淡淡的土黃色,細細撚了撚。

像是看見什麽有趣的事,林深緩緩勾起嘴角。

“原來是這樣……”

赫諷莫名其妙。“哪樣?”

林深對他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兩個女孩在客廳內,好奇地張望着站在走道那頭的林深與赫諷,只見那兩人的影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彼此交彙。

影子輕輕晃動,似乎在傾訴着什麽不能為外人知的秘密。

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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