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 記得當時 (1)
當衛天宇拖着旅行箱從首都國際機場出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深藍色的天空。那種如海洋一般的純粹的藍猛地撲進他的心,令他一生都忘不了這一刻。
這是他第一次到北京,而秋天的京城展現給他的是無比的美麗。
這一年,他十八歲。
五年前,他因為在學校裏成績優異,表現卓越,被校方推薦,再經過層層選拔、測試、考驗,終于得以進入一個特別的精英培訓班。在他生長的那個城市裏,常住人口有一千四百多萬,中小學生有三百多萬。在如此多的人裏,卻僅僅只招收一百個學生,而且年齡不限。
在有限的圈子裏傳說紛纭,據說一旦進入這個培訓班,将來肯定是免試進入名牌大學,而且國家還會出錢送去留學,回來後一定是高薪工作,前途無量。因此,除了被推薦的那些天才孩子前來接受選拔外,還有不少富商和政府高官想盡辦法,想把孩子送進來。但進行選拔的那些專家們雖然态度和藹,卻對一些請托敬而遠之,只要合乎他們設定的标準的人。
衛天宇雖說最後進了培訓班,卻一直是一個人在上課,也是一個人住一套學生公寓。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換一組老師來給他上課,全是一對一的方式,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別的孩子。
他非常聰明,很快便發現,給他上課的那些老師其實都是某一領域的專家,這使他很興奮,而他那超乎常人的領悟力也讓那些專家們非常滿意。
上的課五花八門,看上去毫無體系,從自動化控制到格鬥術,從外語到心理學,從中國古老的醫蔔星相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從戲劇表演到生物學,從特型化妝到烹饪藝術,從騎馬到滑雪,從跳舞到駕車,什麽都有,也都要求他學好學精,而他兵門将擋,水來土掩,不但一一接受,而且成績優異。實際上,他對每一門課程都興致勃勃,游刃有餘。
五年後,他接受了一系列的考試,随即接到通知,要他到北京去進一步深造。
他很興奮,在出發前回了一趟家。
他哥哥現在正在美國留學,母親到歐洲去講學,父親在上海開學術會議,時差不一,作息時間各異,他只能通過可視電話與親人們聊上幾句。
他的家人對他接受的這種精英式教育并無異議。他們是科學世家,衛天宇的祖父母就是科學院院士,為國家的航天事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現在還在西北工作。衛氏一家三代都毫不懷疑,這個從小就聰明異常的孩子将來必定同樣會成為一個傑出的科學家。
衛天宇很快便收拾好行李,一個人登上了飛機。
他從小就随父母多次外出,早已适應。這次雖是單獨出行,卻并沒有絲毫的慌亂。這個十八歲的少年長身玉立,面目英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欣賞的目光和友好的笑容,他也均報以禮貌的微笑。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順利到達北京。
走出機場大樓,他頓時被眼前那無垠的藍天給吸引住了。他居住的那個南方城市常年多雨,鮮少能夠看見萬裏無雲的景象,這時不免被這種壯觀的美景迷住了。
他站在那裏,沐浴在秋日的陽光下,遙望着藍天,一直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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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有人在他身旁溫和地道:“衛天宇。”
他轉頭看去。眼前站着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面目和善,衣着普通,看上去也就像是一個平凡的工作人員。他估計這是來接自己的人,連忙禮貌地點頭:“是我。”
“我是來接你的。”他微笑着說,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車子在那邊。”
衛天宇點了點頭,便跟着他走了。
男子将車開出機場,上了高速公路,這才閑閑地道:“我叫呂鑫,歡迎你來北京。”
“謝謝呂先生。”衛天宇客氣地說。
呂鑫微微一笑,與他閑聊起來:“第一次來北京?”
“是啊。”衛天宇有些興奮。“沒想到北京的天空這麽美。”
呂鑫笑得很愉快。
孩子到底還是孩子,再聰明穩重,仍然有孩子氣的時候。
他們就這樣一路閑聊着,車裏的氣氛十分輕松。
大概是體諒他第一次來北京吧,呂鑫将車沿長安街由東向西駛去,讓衛天宇看到北京城最精華的部分。衛天宇出神地看着陸續出現在眼前的長安大戲院、王府井、***、英雄紀念碑、人民大會堂、國家歌劇院,臉上全是開心的笑。
終于,他們的車從長安街西延線下來,進了五環高速,最後到了一個有些荒涼的地方。
這地方周圍都是高牆,進去後只有一幢房子,周圍都是草地。門口挂着的牌子寫明這裏是一個私人俱樂部,非會員請勿進入。
衛天宇覺得很奇怪,呂鑫怎麽會帶自己到這種地方來。但他只是仔細觀察着,始終一言不發。
呂鑫将車開進地下車庫,随即笑着對他說:“我們到了。”
衛天宇便下了車,看着他打開後備箱,把自己的箱子拿出來,然後帶着他上了樓梯。他搶上去要自己提箱子,呂鑫笑着擋開了他:“我來吧。”
這一擋十分技巧,看似柔和無害,卻讓衛天宇根本無法突破。他只好罷了,心裏卻暗暗稱奇。
呂鑫穩步上到二樓,帶他進了一個房間,招呼他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衛天宇打量了一下這個看上去極其普通的房間,覺得十分奇怪。從進門到現在,除了呂鑫外,他一個人也沒看到過。整幢樓鴉雀無聲,仿佛除了他們兩人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他正在猜疑,呂鑫從容地坐到他面前,淡淡地道:“衛天宇,你接受培訓有五年了。這個期間我們并沒有跟你談過培訓的最終目的。不過,你對此有過什麽想法嗎?”
衛天宇看着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他和藹的神情當中有什麽其他意圖。想了一會兒,他決定說實話,便道:“我曾經猜測過,國家有什麽重大的科技項目,需要培養一批頂尖的精英人才,而且必須從小培養。不知道我這想法對不對?”
“也差不多。”呂鑫笑着點頭。“你既然能夠通過層層考驗,來到這裏,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了。我是國家安全部的。”
衛天宇一聽便明白了,眼裏倏地閃過一道晶瑩的光,年輕的臉上頓時神采奕奕。
呂鑫便心裏有數了,不由得滿意地微微點頭,但還是按照他們的規則,鄭重地說:“衛天宇,我們經國家安全委員會同意,将組建一個極為秘密的行動小組。小組中的行動人員叫做‘銀翼獵手’。這些獵手将接受最為嚴酷的訓練,将來要完成的也是極為危險的工作。他們必須對祖國絕對忠誠,因為他們将被授予極大的權利,也會随時面對最極端的威脅。而且,無論生死,他們在外面的世界裏都是不存在的。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明白。”衛天宇認真地點頭。
“那麽,衛天宇。”呂鑫嚴肅地說。“你願意加入嗎?”
衛天宇沉默着,迅速思考起來。
呂鑫溫和地道:“衛天宇,如果你不同意加入,我們會保送你去任何一所你想上的大學。你可以成為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去完成你的人生。我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絕對保密,永遠對此事守口如瓶。除此之外,對這幾年的培訓,我們不會向你提出任何經濟上的賠償要求。因此,你在做決定時不必顧慮這個。”
衛天宇有些驚訝。這五年的培訓,他們為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金錢,他沒想到他們會真的給他選擇的自由。
想了一會兒,他認真地問:“如果我決定加入,工作之餘還能擁有自己的生活嗎?”
“當然。”呂鑫微笑。“你會有現實生活中的合法身份,譬如你喜歡做的電腦工程師、網絡安全專家、機械師等等。如果你願意,工作之餘也可以去幹你喜歡的工作,得到的報酬也是你的合法收入。只是,一旦有任務,你必須立刻前往,不得有誤。”
衛天宇覺得這事很不錯,臉上有了點笑容。想了想,他又問道:“我可以有朋友嗎?将來可以談戀愛、結婚生子嗎?”
“當然可以。”呂鑫溫和地笑道。“但是,為了國家安全和你的安全,你的身份必須絕對保密,即使對你的親朋好友也一樣。”
“我明白。”衛天宇點頭。“可以問問我的薪水待遇嗎?”
“當然可以。”呂鑫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正式開始工作後,你的年薪不會低于三十萬。根據每次任務的具體情況,還有數目不等的特勤津貼和獎金。你的個人所得稅由我們來處理,你不需要申報,也不必繳納。”
他們是極為秘密的部門,而正式在這個部門拿工資的人也很少,所有費用都将從國家安全部的情報經費中支出,秘密發放。
衛天宇覺得這種待遇很不錯。比起前面所說的“嚴酷的訓練”、“危險的工作”、“極端的威脅”這些概念不明确的說辭來,薪水的數目倒是很具體。他喝了一口茶,低頭思忖着。
呂鑫不緊不慢地說:“那麽,你還需要時間考慮嗎?不用急,可以住在這裏,多考慮幾天。”
衛天宇又思索了一下,忽然說:“請問,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人通過了前面的考試?”
“不多。”呂鑫微微搖了搖頭,避實就虛。“我們要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哦。”衛天宇再想了一下。“如果我現在同意加入了,中途還可以退出嗎?”
“可以。這份工作必須絕對自願,因為它不但極度危險,而且需要你付出得甚至比生命更多。無論你做得多好,你都不會獲得公開表彰。即使犧牲了,我們的歷史也不會紀錄你的功績。”呂鑫的神情十分凝重。“一旦你同意加入,中途退出時也不能離開國安部。你可以選擇改換崗位,譬如去我們的技偵科技局或者別的部門工作。”
“我明白了。”衛天宇凝神想了很長時間。
呂鑫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裏,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表情。
整幢大樓的裏裏外外都是靜悄悄的,仿佛都在等待着他的決定。
終于,衛天宇重重地一點頭:“好,我同意加入。”
呂鑫微笑着說:“真的決定了?不需要再考慮考慮?”
“不需要,我已經決定了。”衛天宇堅定地說。“我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長大後為國效力。我們家世世代代都在為國家做貢獻,我也願意以科學之外的方式報效祖國。”
“好。”呂鑫站起身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那麽,歡迎你加入獵手的行列。”
衛天宇也站了起來,輕松地笑道:“我喜歡獵手這個稱呼。”
呂鑫走到桌邊,按了一下通話鈕,淡淡地道:“子寒,你來帶新同事過去報到。”
“是。”響起的這個聲音雖然清亮,卻像是個半大孩子。
衛天宇等了幾分鐘,便見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個修長高挑的少年走了進來,看模樣真是個孩子。衛天宇驚訝地看着他,一時弄不清楚他的身份。
呂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笑着說:“衛天宇,他叫淩子寒,暫時是你們的組長,你跟他去吧。”
“好。”衛天宇答應一聲,連忙拉過箱子。
淩子寒雖然年紀小,卻顯得很穩重,上前與他握了握手,略帶熱情地說:“歡迎你。”随後便轉身走了。
衛天宇急忙拖着箱子跟了上去。
淩子寒帶着衛天宇上到三樓,打開一扇房門,對他微微一笑:“這是你的宿舍。”
他本就相貌清秀精致,氣質高貴優雅,這一笑起來,就如一束陽光照射到的水晶,閃爍着璀璨的光華。
衛天宇只覺得有片刻的眩惑,趕緊穩住心神,禮貌地說:“謝謝。”随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如公寓套房式的房間,廚衛俱全,各種設施設備應有盡有,十分舒适方便。衛天宇将箱子拖進去放到牆邊,便迫不及待地問他:“你也是獵手?”
“是。”淩子寒點了一下頭。
衛天宇疑惑地問:“是我們的組長?”
“對。”淩子寒的态度仍然很平靜。
衛天宇更加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幾歲?”
淩子寒的眼裏有了笑意,溫和地說:“十一。”
衛天宇大吃一驚:“你……你……你這麽小,怎麽會同意幹這個?你家裏同意嗎?”
“我們加入這裏是不能對家人說的。”淩子寒加重了語氣。“你也一樣。”
“當然,我明白。”衛天宇馬上醒悟,但還是不理解。“可你……這麽小,與我不一樣。我已經成年了,可以決定自己的職業。”
“每個人都有權自行決定自己的人生。”淩子寒平靜地說。“年齡不是問題。”
僅僅幾句話,衛天宇便感覺到,這個孩子有着遠遠超過自己的理智和成熟。他佩服地看了這個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一眼,好奇地問:“那我們這個組裏還有像你一樣小的人嗎?”
“有。”淩子寒平淡地點頭。“梅林昨天到的,他比我大一點,十三歲。”
衛天宇又是一驚:“那他……也是自己同意加入的。”
“是的。”淩子寒淡淡地道。“他明白自己選擇了什麽。我們都明白。你也一樣,對吧?”
衛天宇立刻點頭:“當然,我明白。”
淩子寒對他笑了笑:“你先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然後休息休息。兩個小時後我會再來,帶你認識我們這個組的其他同事。”
“好。”衛天宇連忙答應,他真是對那些同事好奇極了。
☆
傍晚,衛天宇跟着那個小小少年來到了二樓的另一個房間,裏面有椅子和沙發,像是平時開會或者讨論的場所。有四個人圍坐在那兒打橋牌,氣氛顯得很輕松。
“我們又來了一位同事。”淩子寒溫和地道。“大家來認識一下吧。”
那四個人便放下撲克牌,笑着上前來與衛天宇熱情握手。他們自我介紹了名字,很快就認識并熟悉了。
比衛天宇先到的同事,連淩子寒在內一共有五位,除了梅林外,還有比他大一點的羅瀚和索郎卓瑪,以及與他差不多大的游弋。這才讓他的心情好過了一點。否則的話,他真怕一向自信自傲的自己會變得自卑起來。
第二天,比他小的趙遷和一副嬌滴滴的小公主模樣的羅衣也到了。
除了比淩子寒只大兩歲的梅林外,其他六個人對這個小小年紀的組長都有些不服。
吃飯的時候,趙遷悄悄碰了碰衛天宇,輕聲問道:“你來的時候這小孩就在嗎?”
衛天宇擡頭看了一眼獨自坐在窗邊的那個孩子,微微點了點頭:“嗯。你別說人家小,你不也是小孩子?”
“胡說,我已經十六歲,可以拿身份證了。你才比我大兩歲,我要是孩子,你也是。”趙遷搶白了他兩句,随即移到羅瀚身邊,好奇地問道。“咱們這幾個人,誰最先到這兒?”
羅瀚是這組人裏年紀最大的,今年二十歲,顯得很沉穩。他看了趙遷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淩子寒,淡淡地道:“當然是咱們的組長最先到。”
羅衣才十五歲,自幼就是冰雪聰明,被視為天才,因而對淩子寒的年紀不感驚奇,反而躍躍欲試。她活潑地說:“他要當咱們的組長,也得夠格才行,至少得鎮得住我們吧?”
“這個小孩行嗎?”趙遷滿臉的問號,顯然也是大有與之比比高低的意思。
梅林看了他們一眼,很不以為然:“小怎麽了?多吃了幾年幹飯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不過是酒囊飯袋。”
羅衣和趙遷一聽就火了,一拍桌子就跳了起來。
羅衣柳眉倒豎,厲聲叱道:“你說誰是酒囊飯袋?”
趙遷冷冷地看着他:“你也只比我們小個一兩歲,別在那兒以小賣小。”
梅林繃着臉,擡腿便踢了過來。
羅衣伸手一撥,側身橫肘就撞。
趙遷旋身便是一個掃堂腿。
梅林淩空躍起,鴛鴦腿連環飛踢,攻勢十分淩厲。
羅衣與趙遷也都變招快速,招式狠辣。
三個孩子就這樣在他們專門吃飯的房間裏大打出手,力量雖強,卻是身法輕靈,沒有碰一下滿地的桌椅,更沒有撞壞桌上的碗盤。
淩子寒神情平淡,一邊慢悠悠地喝着湯,一邊看着他們。另外四個人見他這樣,便都不出來勸架,也是一邊吃飯一邊瞧着那三個孩子的身手。
除了淩子寒外,他們七位獵手都是最近三天陸續到達這裏的,彼此都不了解,這時自然樂得觀察一下同事的功力,以評估這個小組的整體實力以及自己可能到達的位置。
他們只看了幾分鐘便已經明白,梅林屬于力量型的,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的瞬間打擊力都非常強,一般人挨上一下只怕都夠嗆。而羅衣和趙遷則屬于技巧型的,會在幾招迷惑人的花招之後突出奇兵,來一下狠招,讓人很難防備。
三人其實都只是偶發性的少年氣盛。對于連續幾年都在不斷觀察着他們的那些專家來說,挑選他們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雖然從小就出類拔萃,卻并不自負,更不會恃強淩弱,也不會好勇鬥狠。優秀的天賦和出色的能力使他們自信,更令他們從容。再加上這幾年來有意識的潛移默化,他們很快就控制住了突發性的情緒激動。打着打着,彼此間便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出來了,從發狠的進攻變成了有分寸的切磋,臉上也從一開始的氣惱變為了隐帶贊賞的微笑。
雖然他們在打鬥,室內的氣氛卻始終很和諧。
羅瀚笑着抓過幾顆新疆的馬奶葡萄,慢慢地放進嘴裏。
索朗卓瑪喝了一口茶,輕松地靠着椅背,臉上也都是笑容。
游弋特別注意羅衣的動作,發現跟自己動起手來的風格還挺相似,頓時有些手癢,但還是勉強按捺住了內心的沖動。對方是女孩子,又比自己小,怎麽也不能與她動手的。
衛天宇則忍不住微微偏頭,看向那個始終非常安靜的淩子寒。
窗外仍然是那片令他感到迷醉的蔚藍色天空,現在卻成了這個清秀少年的背景,仿佛一幅美妙的印象派油畫,濃墨重彩地烘托出了他相貌的精致動人和氣質的超凡脫俗。
淩子寒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湯,然後輕輕放下碗,起身走出了房間,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坐在那裏的四個小青年互相看了一眼,立即達成一致想法,同時站起身來。
索朗卓瑪探手一撈,便将羅衣跳在空中的身子給摟了過來。游弋一把搭上了趙遷的肩。衛天宇順手抓住了梅林打出來的拳頭。
羅瀚已經飛快地站在了三個小孩之間,手上還握着一串晶瑩的葡萄,笑着說:“好了,你們打累沒有?不如吃點水果,先歇歇,以後有的是你們打架的時間。”
三個小孩也就不再堅持,都笑着點了點頭。
七個人便嘻嘻哈哈地走出小飯廳,回了他們的宿舍。
次日一早,他們被床頭的通話機叫醒,通知他們早餐後到小會議室開會。
這一次,他們看到的人除了自己這一組的同事外,仍然只有呂鑫。
他穿着一身休閑服,沉穩地坐在那裏,嚴肅地說:“從現在起,你們将正式接受成為獵手的訓練。在你們踏入這裏的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絕對的秘密,甚至比你們的生命還重要,因為它關系到你和你的同事的生命安全,你的家人與朋友的生命安全,更關系到國家安全。你們要時刻記住,你們的任何一個行為,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有可能直接導致你和他人的危險,這些危險與死亡緊密相連。我要你們每一秒鐘都牢記住這一點,即使在睡夢中也不能忘記。”
“是。”淩子寒立刻答道。
其他人以前都沒有這麽規範,多半是用“明白”、“好”、“知道了”來回答,現在見他們的組長率先做出了榜樣,立刻也就跟他一樣,清楚地說:“是。”
“好。”呂鑫點了點頭。“剛才我說的是第一點,保密,也是你們必須遵守的最首要的一點。現在我要特別強調第二點,那就是,活着。”
除了淩子寒外,其他七個人都有些不解,互相看了一眼,這才再次看向呂鑫。
“你們是我們嘔心瀝血打造出來的最佳行動人員,是頂尖的精英。為了訓練你們,國家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你們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他們也沒有見過你們,但間接為你們服務的外圍人員就有上萬人,直接參與這個計劃的各方面專家也有數百人。”呂鑫沉靜地看了他們每個人一眼。“我們最初選擇了上千名傑出的少年,經過幾年間的培訓、遴選、甄別、淘汰,最終才選出了你們這八個人。你們是一個小組,也是惟一的一個小組。将來,你們是我們計劃實施後的第一批獵手,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夠通過這一階段的訓練和考驗,成為真正的合格的獵手。我們将你們培養出來,是要你們承擔非常重要的工作,并不是要你們輕易犧牲的。你們一定要牢記這一點,如果不是為了國家利益或者人民的安全,如果沒有得到我們的同意,你們都沒有犧牲自己的權力。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們都要想方設法地活下來,絕不能輕易放棄,更不準輕言犧牲,明白嗎?”
“明白。”八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很好。”呂鑫的口氣緩和了一些。“在過去的四到五年時間裏,你們已經通過了一系列的基礎培訓和測試,因此,下面将要進行的是獨特的訓練。這些訓練會非常嚴酷,不斷地挑戰你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既是為了你們将來能很好地完成任務,也是為了幫助你們能夠在任何惡劣的情形下成功逃生。因此,這些訓練是必不可少的,無論它看上去是多麽的不近情理,或者有多麽的荒謬,你們都必須堅持到底。你們的教官的工作之一就是逼迫你們放棄,但我希望我們的老板沒有看錯人。”
“老板?”除了淩子寒外,其他七個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他說的是誰。
“是的。”呂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你們将隸屬于國安部裏一個極為秘密的部門,特別情報部,它的組建者也就是我們的老板。你們是老板親手挑選出來的人,将來如果你們通過了某一階段的考驗,他會過來親自訓練你們。對于我們來說,這是少見的榮耀。我們的老板多年以前就被譽為‘國安第一勇士’,現在是我們的‘教父’。我以後會向你們介紹他的光輝業績。他是你們學習的榜樣,也是你們的堅強後盾。我希望你們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他一直都很冷靜,說這番話時卻表現得有些激動,眼裏有一種特別的毫無保留的景仰與愛戴,這強烈地感染了那幾個年輕人。他們都很渴望見到那個親手挑選了他們的人,并接受他的訓練,得到他的肯定。
淩子寒的神情與其他人不同,卻與呂鑫有點相似,有種很特別的景仰與敬愛。但那七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并未注意。
呂鑫看了看他們,便道:“你們準備一下,明天上午出發,去西山訓練營。”
“是。”八個人一起站起來,看着呂鑫離開。
這一晚,他們都很安靜,仿佛都在思索着自己即将開始的注定不同尋常的未來。
第二天,他們乘坐一輛九座商務車,去到北京遠郊的西山,開始了緊張的訓練。
在這裏,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脫上一層皮,血淋淋的痛苦伴随着他們的成長與進步,使他們以驚人的速度百煉成鋼。
他們八個人年齡不同,性格各異,家世背景和成長經歷更是迥異,但很快便成為了一個整體,因為他們都同樣出色不凡,同樣堅定頑強。
在互相幫助與彼此較量當中,他們建立了完全的信任。在訓練中設置的種種危險面前,他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生命交到其他同事手中。他們之間培養出的高度默契也使他們在行動中就像一個人一樣周密嚴謹。
在嚴酷的訓練和快速的進步中,淩子寒的表現令其他七個組員都感到驚異,也由衷地佩服。這個小小的孩子不但跟他們一起挺過了種種可怕的訓練,而且成績比他們都要好得多。每一次都是他最先通過測試,随即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
更令他們感動的是,這個在他們當中年齡最小的孩子卻切切實實地負起了組長的責任,一直很關心他們,這往往令他們感到慚愧。尤其是在非常痛苦,感覺快要撐不住了,想放棄的時候,那個敏捷的堅強的小小身影卻在不斷地激勵着他們振作起來,堅持下去。
僅僅兩個月之後,他們便從一開始的暗自不服到心悅誠服地叫他“老大”了。
對于衛天宇來說,淩子寒是他十八年來從未碰到過的偶像級人物。他自己從小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在幼兒園還是在學校,他始終都出類拔萃。五歲上小學一年級,半年後就跳了一級,總是被周圍的同學老師和叔伯阿姨們稱為“神童”。他也一向自信滿滿,即使對于享譽中外的祖父母和父母也并不崇拜,認為自己如果到了他們那樣的年紀一定也會同樣出色。沒想到,在這裏遇到的這個比他小了七歲的孩子卻比他更加優秀,尤其是在語言上的驚世駭俗的天才,以及行動中的身手敏捷、冷靜沉着,都令他望塵莫及。他是第一次有了刻苦努力的目标,那就是趕上這個年紀小小的“老大”,不要落在後面,被別的同事看不起。
在那些緊張的充滿壓力的日子裏,他們接受了各種各樣嚴酷的匪夷所思的訓練,也模拟過很多情況下的種種行動,以探索他們之間的配合度。在教官們和電腦的判斷下,他和淩子寒在半年後被認為是最适宜的搭檔。
從那以後,他們在各種課程之外還要訓練配合的默契度。
不但是行動,也包括日常生活。因為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會免不了喬妝各式各樣的身份,兩個搭檔一定要配合默契,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因此,他們的訓練也包括了一個短期的自駕車旅行度假。
淩毅做出計劃後,由呂鑫給他們布置了這個作業。
八個人一聽,都不由得喜形于色。
衛天宇與淩子寒,羅瀚與索郎卓瑪,游弋與羅衣,趙遷與梅林,四組搭檔分四路進藏,在拉薩會合。比起之前的那些艱苦、殘酷、詭異的訓練來,這道作業真是太美妙了。他們樂不可支,用兩天時間做了周密的準備,便各自出發了。
這次旅行只給他們十天時間,給衛天宇和淩子寒指定的路線是從康定到拉薩,走川藏南線。
他們背着行囊從北京直飛康定,然後徑直在停車場的指定位置找到了一輛半舊的雪豹越野車。
衛天宇用自己的指紋開了車門,然後在座位下面摸出鑰匙,發動車,開出了機場。他的動作非常熟練,仿佛這輛車從買來就是他的,早已經開習慣了。
淩子寒順手把行李放在後面,然後坐上副駕位,安靜地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這一路上,他們兩人就像是親兄弟,做什麽都很默契,根本不用言語,就已經知道對方想要什麽,順手便會遞過去,偶爾相視一笑,顯得很開心。
無論是在機場還是在飛機上,人們對這兩個漂亮的顯然感情很好的少年人都十分欣賞,總是對他們友好地微笑。
兩人輕輕松松地到達康定機場,随即駕車上了川藏公路。他們沒有翻折多山到康定市內,而是直接從新都橋西去,開始翻越崇山峻嶺。
限于險峻地勢,這條國道仍然如半個世紀前一般狹窄,只是路面經過多次整修,而且是由空軍工程兵前來施工的,質量非常好,在上面跑起來很平穩。
山路陡峭,蜿蜒而上,海拔也迅速升高。一路風景如畫,山腰以上到處都是冰雪皚皚,随着山勢顯現出奇異的線條。他們不斷從深谷向上,到達山腰、山頂,再盤旋下山。山谷裏綠樹和青草密密麻麻地糾結在一起,顯現出勃勃生機。到了山腰之上,偶爾有雪花飄下,世界變成一片銀白,視野卻異常開闊,能遠遠地望到幾座山之外。往車窗外看的每一眼都會讓人有驚豔的感覺。
這是他們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來,而且是以自己開車旅行的方式,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行程,心情非常輕松。過去他們也曾經到雪山訓練營去訓練過不少時間,但來去皆是飛機,訓練的地方更是環境嚴酷,人煙罕至,飛鳥難渡,很少看到這樣的美景。兩人都覺得目不暇接,不虛此行。
衛天宇忽然笑道:“子寒,你說這次是不是真的讓我們出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