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時刻, 謝清歡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啊,你說的是謝公子, 謝公子是誰,我可是王妃?
然而顯然的,在場的兩位都不會容許他這麽狡辯。
謝清歡的目光從面無表情的蕭瑾玉和似笑非笑的方蘭墨身上掠過,最後對上了謝一同情又緊張的眼神。
看懂了謝一打算帶着他随時奪命狂奔的眼神,呼吸停滞了那麽一刻的謝清歡深吸了口氣, 平緩下心情,面上帶笑地看向了方蘭墨。
“哦,是嗎, 公子的遭遇真是令人同情,也不知這位謝公子是什麽人,竟然忍心這樣對待公子這麽一位柔弱書生。”
千鈞一發之計,謝清歡還真是打算咬死了不承認王妃和謝公子是一個人, 反正失憶這東西時靈時不靈的,誰一輩子還沒有那麽兩回失憶呢。
謝清歡這句話一說,立刻引來了謝一不明覺厲的目光, 介于他的語氣太過肯定, 就連蕭瑾玉的面無表情都變成了疑惑, 真的開始相信謝公子和謝清歡不是同一個人?
方蘭墨也被謝清歡的反應搞的怔愣了一下,随即他就笑了起來, 但很明顯是被氣笑的,他眼尾的紅色越深,紅豔的叫人心驚膽戰。
頂着方蘭墨這樣的死亡視線,謝清歡的臉皮連抖都不帶抖一下的,依舊維持着第一美人的完美人設。
“這位謝公子是何許人, 王妃還需要問別人嗎?”
謝清歡依舊一臉的無辜的疑惑:“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說,我既不認識你也不知道謝公子是誰,你這人,大半夜裏非要拜訪我就算了,見了面還非要冤枉我是另一個人,我真的很不喜歡,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謝清歡這表現實在是太絕了,搞的蕭瑾玉真情實意地迷惑了起來,甚至為謝清歡說話:“蘭墨,會不會是你真的搞錯了,”
“我會搞錯?”
方蘭墨眼尾紅的驚人,像是染上了大紅的胭脂凄豔動人,他大笑着逼近謝清歡。
他本來就是清俊秀致的溫潤長相,是屬于芝蘭玉樹端方溫雅的人物,如今卻被逼出了一身陰郁戾氣,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完美融合在他一個人身上,這樣的矛盾卻讓他整個人更顯得奪目。
雖然是這樣的生死關頭,可是面對着這樣凄豔逼人的方蘭墨,謝清歡還是不可抑制地動了動喉結,面上露出一絲失神。
在場的都是敏銳的人物,顯然都察覺到了謝清歡一時的失态,當下方蘭墨的逼人氣勢就暫停了那麽一刻,他紅着眼意義不明地死死盯着謝清歡。
蕭瑾玉則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認真地看向了謝清歡。
謝清歡趕緊調整好表情,維持好正經的模樣,擡眼看向方蘭墨。
他這具殼子生的極美,尤其是換了芯後,少了前身那些讨人厭的品性,瞧着還真是有幾分通透脫塵的美人姿态。
此時謝清歡安安靜靜表情純然地擡眼看向方蘭墨,那般無辜純澈的姿态,讓室內逼仄尖銳的氣氛悄無聲息地散了那麽一些。
“公子,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替你難過,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你,但是想來你也是不需要安慰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謝公子又是何人,也不知道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麽。”
方蘭墨沒有繼續逼近,只是擡頭看向謝清歡,黑色的瞳孔中流轉着深淵般的光澤:“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謝清歡一副困擾的表情揉了揉額頭:“我确實失去過一段時間的記憶,有些事情我好像記不太清楚了,回想起來也只是模糊一團的畫面,但是想來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回憶,否則我也不會忘記,這位公子,我也無法判斷這段記憶是不是和你有關。”
旁邊的謝一難得地靈光了起來,跟着接口道:“我們公子受過傷,我們把他救出來以後,他就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記憶,問過大夫說是受了刺激,忘記了最痛苦的那段回憶,十六王爺,請你不要再逼公子了。”
謝清歡适時地做出純良無辜的表情。
方蘭墨眯起眼:“你真的忘了?”
旁邊的蕭瑾玉才算是跟上了節奏,他驚訝地看向了方蘭墨:“蘭墨,你說那個為了得到你把弄進青樓害了你的人是謝清歡?”
蕭瑾玉看向了謝清歡,雖然在知道方蘭墨遭遇的那一刻他想過無數的方法報複那個傷害方蘭墨的人,然而在得知這個人竟然是方蘭墨的時候,蕭瑾玉卻沒有想象的殺意,反而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因為謝清歡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如此深愛自己,雖然蕭瑾玉從來沒有回應過對方的那份愛,可是他卻能感受到謝清歡的那份深情,因為這份深情他才不能相信謝清歡就是那個對方蘭墨強取豪奪的人。
大概是蕭瑾玉的不相信太明顯了,方蘭墨終于帶了幾分惱意地嘲諷反問:“不然呢,牧遠王覺得會是誰?”
“還是說牧遠王打定了主意要包庇自己的王妃,所以要将我這個苦主的口封了?”
在他身陷泥潭又聽聞蕭瑾玉和謝清歡大婚的那一刻,他和蕭瑾玉的情誼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不管蕭瑾玉知不知情也好,都無法改變他身陷青樓而蕭瑾玉卻要大婚的事實。
所以在蕭瑾玉接連追問他的時候,他卻将蕭瑾玉拒之門外,是因為他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同蕭瑾玉交流。
蕭瑾玉抿着唇沒有說話,方蘭墨也不是會撒謊的人,更何況誰會記錯自己最痛苦的這段回憶,認錯自己的仇人呢,也許真的是謝清歡在害了人後又忘了這段害人的記憶,才把蘭墨逼的如此。
可是為什麽,謝清歡不是說最愛的是自己嗎,又為什麽會對蘭墨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
謝清歡到底有沒有說過真話?
想到這裏蕭瑾玉也看向了謝清歡。
此時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态,蕭瑾玉和方蘭墨的視線一起壓向了謝清歡。
蕭瑾玉更是沉聲道:“清歡,你當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然而此時謝清歡卻沒有最開始那麽慌張了,事已至此,只要他穩住自己失憶人設不變,最起碼能茍完這一波,他相信主角攻受是不會對一個失憶人士下手的。
被蕭瑾玉冰雪般的目光凝視着,謝清歡卻露出了傷心震驚絕望到極致的笑:“王爺,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找回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就要拿我去讨好你心上人了嗎,就算王爺對我無意将我棄之如敝,也不能這樣糟賤人啊。”
說完他又哀凄地看向了方蘭墨:“我已經不想攪和進京城的是非風雲之中了,十六王爺請不要再逼人了。”
方蘭墨目光陰郁,見此時再追問也撬不開謝清歡的嘴,他深深地看了謝清歡一眼,轉身直接離開了謝清歡的房間。
蕭瑾玉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跟着方蘭墨一起離開了謝清歡的房間。
見兩個主角肩并肩離開了,謝清歡頓時松了口氣,直接癱坐在大床邊,擦着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累死爺了,還好爺機靈,這京城真不是人能去的地方,有蕭瑾玉和方蘭墨在,我看我還是趕緊再想辦法溜走,免得再犯上這兩位煞神。”
謝一看着謝清歡欲言又止,最後終于忍不住問道:“公子,你真的失憶了嗎,是不是假死有什麽後遺症啊?”
謝清歡白了謝一一眼:“你沒看出你家公子我是在演戲嗎?”
謝一尴尬地撓了撓鼻子恭維道:“公子演技了的,屬下都差點被騙過去了,也難怪十六王爺和牧遠王會上當呢。”
不知道為什麽謝清歡對于這種情況他總有種心悸感,仿佛他經常在類似的地方失誤被抓包似的。
這種感覺迫使謝清歡有些緊張地捂住了謝一的嘴:“你給我閉嘴,你既然知道本公子是為什麽演戲,就不要在這種地方說這麽揭老底的話。”
謝一被捂的含含混混出聲:“是的,好的,屬下明白了,公子您快放手啊,屬下快要被您悶死了。”
謝清歡這才松開手放了謝一大口喘氣,他沒有搭理冒傻氣的謝一,而是緊張地跑到門口左顧右盼,發現蕭瑾玉和方蘭墨是真的走的并且也沒有留下人,頓時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這一放松下來,筋疲力盡的謝清歡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得知了一個更好的消息,方蘭墨因為是帶着任務出來,急于回京複命所以一大早方蘭墨的車馬對于就就發離開了。
雖然蕭瑾玉帶着他也要急匆匆地回京,但是這樣的方蘭墨的對于一錯,就注定是碰不到面了。
知道這個消息後謝清歡心情非常好,甚至比平時多吃了一大碗飯,等到吃飽了以後他也沒有閑着,而是趁着蕭瑾玉同下屬吩咐事情的時候,讓謝一帶着自己到周圍轉了轉。
兩人一路溜達到驿站比較偏僻的地方,謝清歡掂量了一下蕭瑾玉和他那些屬下們的距離,扭頭又問出了和昨夜類似的問題:“謝一你說如果咱倆趁現在逃脫的機會有多大?隐姓埋名不被蕭瑾玉和方蘭墨再找到的機會有多大?”
“公子,你是不是沒看見牧遠王留下的巡邏兵?”謝一無奈問道。
謝清歡順着謝一的手看過去,就看到了被自己忽略的巡邏兵,正在驿站周圍走來走去,雖然巡邏兵不多并且看起來分散,但實際上将驿站的每個角落都照顧到了,肯定是飛不出一只蒼蠅的。
雖然謝清歡并不感到意外但他還是嘆了口氣。
“公子也不必憂愁,到了京城首輔大人肯定會護着公子,不會讓其他人傷到公子的。”謝一見謝清歡發愁,出言寬慰道。
謝清歡嘆氣憂傷地道:“你不懂,我得罪的可是蕭瑾玉和方蘭墨。”
謝一眨了眨眼,他确實不懂,就算蕭瑾玉和方蘭墨地位高了一些,但公子的地位也不低,何必要害怕這兩位,就算是公子做的事過分了些,可若權傾天下的首輔願意護着公子,又有誰敢為難公子?
但這些話謝一也不可能問出來,他只是将心底話變成了寬慰:“公子不必憂心,首輔大人這般疼愛公子,一定會想辦法幫公子解決麻煩的。”
“哎,你不懂。”謝清歡大大地嘆了口氣,但他也沒有繼續解釋,只是轉了話題道::“我昨天雖然假裝失憶糊弄了方蘭墨,但是這不是長久之計,畢竟沒有什麽謊言可以維持一輩子。”更何況就算是他失憶了,方蘭墨也不可能只因為一個失憶。就一輩子不對他動手,所以就算是失憶也只能保他一陣子。
但是這些話謝清歡又不可能同謝一解釋,畢竟這是古代,人類接受水平又限,他一個穿越人士要是作妖太多暴露了自己穿越身份包不準會被人當成妖怪燒死了,所以還是想辦法逃離劇情中心遠離劇情換個身份重新開始最好。
不知道這裏航海水平怎麽樣了,要不然他幹脆出海去發現新大陸好了。
亂七八糟地想着謝清歡收攏了思緒同謝一道:“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開始轉身才集合點走去,然而謝清歡剛一邁步,就看到大樹後方蘭墨的輪椅架子,緊接着就看到方蘭墨沉默不語的坐在輪椅上,托着腮看着他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清歡被吓了一大跳,吓得差點直接跳了起來,他甚至顧不上維持表情就朝着方蘭墨道:“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你這人怎麽不出聲啊,躲在樹後吓人也太過分了吧。”
謝清歡一過來質問出聲,方蘭墨就收起了胳膊,放松地靠在輪椅上,那雙黑沉如潭的眸子看向謝清歡,方蘭墨臉上又浮現古怪笑意:“我想着總不好直接就走了,還是臨走前同你們道別才不失禮數,就推着輪椅折回來找你們了,沒想到竟然驚吓到了王妃,是方某的不是了。”
謝清歡這會也冷靜了下來,想到了剛才自己和謝一說的話,他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問道:“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聽了多少?”
“也沒有多少吧”方蘭墨的指尖輕輕敲了敲輪椅椅背在謝清歡剛剛松了口氣的時候他道:“就聽了全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