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怪戚晨會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他跟顧明野太熟了。戚母早逝，戚父忙碌，戚晨小時候幾乎就是在顧家長大的。
十多年過去，顧明野幾乎跟小時候沒什麽差別，內心豐富情感細膩，會給薩摩紮小蝴蝶結，會在看電影時掉眼淚，被女生搭讪時甚至會含羞臉紅，拉着戚晨迅速走掉。
以戚晨對gay的淺薄認知，這樣的性格應該是受才對吧？
尤其書中還把主角受裴若延塑造成了一個高冷傲嬌，話不投機半句多，只用目光就能凍死人的性格。如果不是小說，戚晨實在很難想象這兩個人會怎麽在一起。
“阿晨？阿晨？喂？”
戚晨終于回過神來，“嗯？你剛說什麽？”
“我問你為什麽現在才回我消息。”顧明野氣結，聲音又接着弱下去，“你現在在哪啊？”
“剛挂完水，吃了藥睡着了，沒注意看。”戚晨稍微解釋了一下，繼續先前的話題，“你新同桌是誰，轉學生嗎？”
“嗯。”顧明野悶悶地應了一聲，“你的位置被老夏挪到最後一排了，跟我中間隔了一排。”
只要主角攻受坐一起了就好，戚晨放心了些，無所謂自己坐哪，應了一聲繼續問，拐彎抹角地打聽顧明野對裴若延的看法。
沒有他在中間作梗，這兩人關系應該不會像書中開頭寫的那麽差吧。
顧明野似乎并不怎麽願意提別人，只寥寥幾句回答，戚晨問的多了，顧明野還警覺得不行，“你怎麽這麽關心他？”
“他不是你新同桌麽。”戚晨反應很快，淡定回道。
這句話有很多種解讀方式，全看聽的人怎麽想，反正在顧明野聽來，戚晨是因為關心他才想了解轉學生是什麽人的。他心底裏的不高興散了一點，卻還是不太願意多說，“還行吧，就那麽回事，才一個上午能了解出什麽啊。”
避免戚晨繼續問轉學生相關話題，顧明野主動問，“你今天下午回來嗎？”
“不了。”戚晨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再讓顧明野和對方多相處一段時間，便說自己頭暈，等明天再回去。
顧明野：“那我晚上放學去看你。”
挂完電話，戚晨拿着藥離開醫院，就近找了個地方吃午飯，等待的間隙裏，戚晨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上網開搜——發現自己做了預知夢該怎麽辦？
網頁跳轉，很快加載出數條鏈接。戚晨從中掃了一眼，挑了個答案最多的點進去。
題主描述的情況跟他不太一樣，是說從某天起開始做頻繁的夢，醒來後又會忘掉大半，但每當遇見一些事時，又總是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底下的回答更是五花八門，有的說是題主壓力太大，有的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有的說題主編故事的，總之是各種說法都有。
戚晨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目光被其中一個回答所吸引。
謝邀，題主近期還在做夢嗎？有沒有想過夢其實是上天給你的警示……
警示……
戚晨的目光凝在上面，忽然想到上午的事情，他避開了和顧明野同桌的劇情，收獲了一個上午的無夢安眠。如果會做夢真的是上天給的警示的話，那這算是給他的獎勵嗎？
吃過午飯，戚晨就近找了一家安靜的咖啡廳，按照标簽上網搜了幾本類似的穿書小說，付費買了，窩在沙發上看起來。
為了對症下藥，戚晨并沒有回避性向的問題，選的都是耽美小說。初開始，他還對一些專有名詞，什麽腹黑攻病嬌攻奶狗狼狗搞不清楚，後面他就見怪不怪了，甚至還開始對號，總結出主角攻受的屬性，比如顧明野是陽光少女攻，而裴若延那種則是女王傲嬌受，兩人的CP照模式是屬于常見的歡喜冤家那一款。
雖然戚晨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麽要分這些屬性，但他理不理解不重要，反正讀者們是挺喜歡的，評論區一連串的我可以萌出血，看起來似乎是挺好這一口。
夏天的天氣總是變得很快，昨晚還是狂風驟雨，一個白天過去，路上已經連積水都看不到了，隔着窗戶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
灑水車由遠及近，鈴聲太大，戚晨暫時放下手機，讓眼睛休息一會兒，思緒卻沒停下。
雖然這些小說裏的人物不盡相同，內容卻還是能看出一些共通之處。比如像他這種沒有主角光環的炮灰，跟主角硬碰硬是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的，要采取回避态度，又或者是去抱主角的大腿，而今天上午的事情也恰好驗證了這一點。
是不是只要他避開主角攻受之間的劇情，就不會再頻繁做夢了？
想到這裏，戚晨的心思禁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也許是環境太過松散，戚晨靠在沙發上，沒注意就發了半個小時的呆。他算着時間差不多接近放學，起身去吧臺結賬。掃碼付款，瞧見未讀列表裏有戚父的頭像，順手點進去。
戚父：回學校了嗎？
戚父：聽你裴阿姨說小裴也在七班，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戚父：我今天回S市，正好你裴阿姨也沒事，你放學跟小裴在校門等一等，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一起吃個飯吧，吧…吧…吧…吧…吧
戚晨：“？？？”
戚晨渾身吓出個機靈，看一眼時間，五點零三，從這裏打車到附中要半個小時，現在是提前開學沒有早晚自習，下午最後一節課到五點四十……
沒時間磨蹭，戚晨連忙去路邊打車。正是下班高峰期的時間，即便戚晨一路緊趕慢趕，到達附中的時間也已經走到了五點三十七，離下課只剩下三分鐘。
怕走正門撞見戚父的車子，戚晨特意讓司機停在了靠近家屬樓的西門。他下車後就順着道路往裏跑，路過家屬樓的拐角，等看到前方出來個人時已經來不及剎車，沖撞之下，壓着人一起倒了下去。
黑色棒球帽沿石板路滾落，并着一聲壓抑的悶哼。
找回平衡，戚晨連忙撐着地直起上身，從對方身上退開，“對不起，你沒事吧，我……”
他看清身下人的臉，後半句道歉卡在喉嚨裏，愣住了。
平心而論，被他撞到的少年的确長了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豔麗逼人，是種濃墨重彩式的漂亮，卻不至于模糊性別，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眼前的少年和戚晨從戚父那裏看過的照片一模一樣。
裴若延？
下課鈴還沒響，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戚晨滿腦門的問號，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但等他注意到少年擡頭看到他時的眼神細微變化時，又隐約有些确定了。畢竟他都想辦法從戚父那裏提前看到了對方的照片，沒道理裴若延沒看過他的。
下課鈴突然響起，戚晨猛然驚醒，意識到兩人的尴尬姿勢，連忙起身站起來。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本能地伸手去拉對方。
少年似乎已經冷靜下來，擡眼掃視了他片刻，沒有接他的手，自己撐地站起身。
戚晨收回手，瞧見滾在一旁的棒球帽，彎腰撿起來，一邊拍幹淨上面的浮土一邊借着餘光打量對方。
剛才摔那一下因為慣性，他大半個身體都撲在了少年身上，沒受什麽傷，反倒是少年被他當了墊子。所幸地上因為昨夜下雨積了許多樹葉，除了蹭了一些土外，從少年的行動來看，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礙。
八月的夏天，少年卻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褲長衫，外露的皮膚更襯得更加白皙，更奇怪的是，這麽熱的天氣，他居然沒出什麽汗。
是剛從空調房裏出來的麽？
戚晨想着，目光不經意落在手中的棒球帽上，發現上面只簡單地印了一個X的字符，他隐約覺得熟悉，卻有些想不起來，只好作罷，遞給對方，“你還好麽，有沒有受傷？”
“沒事。”少年音色冷淡，看到他遞來的棒球帽時飛快地蹙了下眉，停頓了下才伸手接過，卻并沒有戴，只是拿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翻折着。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戚晨摸了摸鼻子，覺得還是有必要确認一下，“我叫戚晨，你……”
戚晨想問少年認不認識自己，但話到嘴邊了又覺得太直白突兀。顯而易見，和戚父提前跟他交代一樣，裴若延勢必也是被那位裴阿姨提前通知過晚上的聚餐的。但他卻在下課前出現在了這個偏門，擺明了是提前開溜，可想而知是不太想去一起吃飯。
想了想，戚晨決定換一個委婉些的詢問方式，“剛才真是不好意思，不然你跟我去南門吧，我請你吃飯跟你道歉。”
南門是戚父交代說接他們的地方，如果少年答應，就代表是願意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如果不答應，戚晨就裝作沒看到他好了。
少年手上的動作停住，轉過眸子盯着戚晨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他唇角輕輕彎起，像是笑，又像是別的什麽，“好啊。”
這一笑過去，少年好似是确定了什麽事情一般，将手中翻折了幾道的棒球帽撫平，轉身朝後率先走出兩步，回頭看向停在原地的戚晨，微微偏頭，是一個疑問的語氣，“不是說要走嗎？”
不知是否是潛意識作祟，戚晨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從前面那一笑過後，少年看他的眼神就似乎産生了些變化，也增添了些別的東西。
戚晨快走兩步跟上，一邊走一邊回想書中對主角受的描述，感覺跟他旁邊這個人似乎并不相同。
他這般想着，目光禁不住落在身邊人身上，少年走路的步伐不緊不慢，脊背挺直，從容不迫，明明是普通的石板路，卻硬生生被他走出了受邀參宴般的優雅矜貴。
察覺到戚晨的目光後，少年甚至還偏過頭來朝他笑了笑，态度很親和的樣子。
戚晨：“……”
感覺更奇怪了。
他停下腳步，“你……”
剛開了個口，就被突如起來的鈴聲打斷，戚晨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響了。之前打車過來的路上，他怕再錯過什麽消息，将手機的靜音模式調了回去。
電話是戚父打來的，戚晨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邊接邊往旁邊走，剛叫了聲爸爸，戚父便道：“晨晨，你走到哪了，假條還沒補好嗎？小裴都過來好一會兒了。”
假條？
戚晨正要問，卻突然注意到最後一句，裴若延已經過去了？
那他旁邊這個人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