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戚晨握着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終于意識到從一開始就伴随在身邊的違和感從何而來，下意識望向身後。
幾步遠的位置，少年還停在原地，目視遠方，似乎正在出神。戚晨看着他，目光忽然瞄到棒球帽上的X字符，電光火石間，一個答案迅速在他腦中浮現出來。
跟裴若延長相一樣，有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S市的人……
好了，戚晨現在完全可以肯定，他眼前這個人，的的确确就是他夢裏那位主角受的雙胞胎弟弟——下冊中的反派BOSS謝斂。
怕被人發現，戚晨連忙将視線收了回來，思緒卻沒停住。
跟戚晨的劇情都在上冊不同，謝斂的劇情大都出現在下冊，上冊中的描述很少，偶爾幾次，也大都是活在背景板中。戚晨只知道他們父母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離異，裴若延跟母親去往國外，謝斂則跟父親留在國內。
雖然同樣是豪門，謝家卻并不是在S市，而是在B市，算是傳承比較久的家族。而這些家族也有着自己的一些固有規矩，謝斂自幼受家族教育長大，深居簡出，甚少出現在人前，也就很少人知道他究竟長什麽樣。
原著裏在裴若延回國後不久，謝斂便遠赴E國，直到進行到下冊，他才真正意義上的出現在劇情當中。受小時候的家庭影響，謝斂行事作風全憑喜好，亦正亦邪。偶爾會幫裴若延應對危機，更多時候則會用私下裏的身份給他施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在戚晨夢境的最後，他誤以為謝斂對裴若延不喜，主動找謝斂尋求合作，卻沒想到謝斂表面上笑眯眯地答應他，轉頭就把錄音送到了戚父的面前。
這份錄音也成了戚父對戚晨失望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說戚晨對主角攻受還只是想繞道走的話，對謝斂可以說就是完全的避之不及了。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夢裏前期從未露過面的謝斂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附中的校園裏，又為什麽會一副認識他的樣子。
戚晨沒有忘記謝斂被撞到時看見他的表情細微變化，如果是被別人撞到，謝斂大可在之後一走了之，明顯是認出了他，也清楚他和裴若延母子的關系，才有了之後的奇怪舉動。
原著裏戚晨今天并沒有逃課，沒有撞到過謝斂，也就沒人知道謝斂曾經來過附中，更沒人知道謝斂其實一直在關注着裴若延母子。如果不是戚晨意外撞到他，謝斂早就已經從西門悄悄離開了。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戚晨卻莫名生出了一身冷汗。
“晨晨，晨晨？”
戚晨回神，轉頭繼續應付戚父的問詢。他告訴戚父說自己這邊還要耽誤一會兒，讓戚父他們直接去餐廳，到了把地址發給他，他自己打車過去。
結束電話，戚晨暫時壓下煩亂的思緒，走回到少年——謝斂身邊，“抱歉，耽誤了點時間。”
“沒事。”謝斂很好脾氣地笑笑，“那走吧。”
戚晨應聲跟上，一邊走一邊在想，和裴若延母子吃飯是應該是臨時決定，連他都是下午才剛知道，謝斂應該不清楚這件事。從原著裏對謝斂的描述來看，這人答應他請客賠禮，大概只是想逗他玩玩，順便摸一下他的性格。
“剛才的電話是你家人打來的嗎？”謝斂突然出聲，而後又歉意道：“不小心聽到一點，請別介意。”
只看表象，還真是一個懂禮貌又溫柔的角色。
戚晨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一句，半真半假地解釋道：“嗯，是我爸打來的。他問我在哪，我說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處理完就回去。”
剛解釋完，戚晨猛地反應過來他是可以借口回家甩開這個人的，但話已出口，現在反悔也來不及，只能暫時按下去。
怕被謝斂看出不對，戚晨稍微提速往前走了一點，避免被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謝斂落後一步跟在後面，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戚晨身上，微微眯起眼睛。
與戚晨所希望的不同，早在那通電話時，謝斂便已經注意到了戚晨的奇怪反應。他表面放松，實際卻在戚晨看向自己時便注意到了目光中的懷疑。聯合上下，謝斂幾乎是立刻就猜出戚晨認清了自己不是裴若延，但戚晨挂了電話後的反應卻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一般人發現自己認錯人，要麽是自然而然地交個朋友，要麽是解釋清楚認錯人了然後迅速離開。
可戚晨卻似乎并不想讓他發現認錯人這件事，也不想知道他是誰。
就好像是已經認識過他一樣。
兩人各懷心思走到南門，錯過放學高峰期，校門已經半關閉，需要刷卡才能進出。刷卡機在讀卡時會顯示出對應校卡的ID號碼，戚晨刷完卡出去，裝作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将謝斂刷卡的ID迅速記下，打算回去後找人幫忙查查。
正是飯點，學校附近的普通飯館幾乎都滿座，只有對學生來說消費較高的餐廳還留有空席。戚晨随便帶謝斂進了一家，想着方便一會兒跑路，特意要了個包間。
點完菜，戚晨借口去洗手間，想出門後就開溜，沒想謝斂跟他一起站了起來，“正巧，我跟你一起去吧。”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到廁所門口，戚晨捂住肚子，假意皺眉道：“我可能要久一點，等會兒你好了直接回去就行，不用等我。”
“沒關系。”謝斂悠悠道：“反正也沒什麽事情，我等你就好。”
戚晨：“……”他懷疑這人是故意的。
在隔間裏待了五分鐘，戚晨實在憋不下去，推門出來了。謝斂果然如他所說那樣等在盥洗臺前，瞧見他出去還挑了下眉，“這麽快。”
戚晨：“……突然又不疼了。”
回到包間，又坐幾分鐘，戚晨終于又想出一個借口，“我想去下面買點喝的。”未免謝斂要求跟他一起去，沒等對方開口戚晨便道：“你要什麽，我幫你一起帶上來。”
萬幸這次謝斂終于沒再要跟着他，只随意道：“跟你一樣的就好。”
戚晨松了口氣，下樓結賬迅速開溜。
幾分鐘後，房門被服務生推開，正要把菜盤擱下，便聽謝斂道：“不用放了，打包吧。”
服務生愣了一下，正要問，包間的門又被推開，進來另一名服務生，一手拎着杯奶茶，另一手拿着張紙條，對謝斂道：“抱歉，您朋友說他臨時有事要走，您看要不要幫您打包？”
＊
兩家吃飯的餐廳選在了一家浙菜館，戚晨趕到時，恰好第一道菜端上來，時間正好。他向裴母道了歉，坐到戚父旁邊，和裴若延正好面對面。托謝斂的福，戚晨看到裴若延的臉時已經沒了那麽大沖擊，很自然地打了招呼。
在場的四個人情商都不低，竭力維護氣氛的情況下，倒也還算和諧。
和小說中一樣，裴母性格溫婉，柔中帶剛。裴若延雖然不怎麽說話，卻随處可見他對裴母的維護與尊重。
吃過飯，四人一起下樓，戚晨落後幾步走在最後，想起戚父電話中提過的假條，猜出是裴若延幫他跟戚父打了掩護。趁着機會靠近了一點，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句謝謝。
裴若延瞥了他一眼，同樣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回敬了一聲輕哼。
戚晨：“……”
因為是私宴，戚父是自己開車來的，把裴若延母子送回暫住的居所已經接近九點，父子二人也跟着回家。
一路上，戚晨有幾次想問戚父知不知道謝家的事情，猶豫幾次都咽了回去，到底也沒問出口。
算了。戚晨想，反正謝斂很快就會去e國了。
回家後，洗漱完躺在床上。戚晨摸出手機戳開沈淩川的對話框，“沈哥。”
也許是沒睡，沈淩川回得很快，“怎麽啦？”
戚晨：“有個事想讓你幫幫忙。”
他把記下來的那串數字發過去，“你能幫我查一下這個校卡是誰的嗎？”
本以為要等上一會兒，卻沒想沈淩川幾乎是立刻就回複了他，“這是我的卡啊。”
沈淩川的卡？
戚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沈淩川居然和謝斂認識？他努力回想原著的劇情，一時間竟然也想不起有沒有提到過。
沈淩川：“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沈淩川：“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下午那個跟我朋友撞到的人嗎？”
戚晨：“……朋友？”
沈淩川：“嗯，他暑假來S市玩，想在附中參觀一下，我就把校卡借給他了。”
戚晨不确定沈淩川知不知道謝斂去附中的真正目的，糾結片刻，試探着問，“我今天有事先走了，你朋友沒生氣吧。”
沈淩川：“^_^沒有啊哈哈哈，這點小事怎麽會生氣呢，放心吧他脾氣很好的。”
戚晨：“……”
脾氣很好，你确定？
接下來，戚晨又旁敲側擊了幾句，但不知是謝斂在沈淩川面前僞裝太好還是怎麽，對方堅持謝斂脾氣溫和，與人為善，讓他不用對下午的事情過多在意。話說到最後，就連戚晨都快被洗腦了，當沈淩川問他怎麽對謝斂那麽感興趣的時候，差點就順嘴說看他不對勁，還好打了一半剎車，改發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過去，迅速結束話題。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沈淩川的語氣習慣都一致，但戚晨總覺得怪怪的。
與此同時，另一邊。
沈淩川忙碌半個晚上，終于有空從屏幕後擡起頭，望向沙發上的少年，“還沒好呢？”
話音剛落，少年身前的手機就跟着震了一下，顯然是有新消息進來。
謝斂低頭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唇角微掀，是一個很輕的笑容，卻未達眼底。
他移動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不知又回複了什麽，幾個來回之後，終于起身過來，将手機遞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這麽長時間過去，沈淩川也很好奇他究竟是在做什麽，接過手機一看，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消息列表。
沈淩川：“……”他憋了一會兒，終于沒忍住問，“你用我的號跟誰聊了這麽久？”
謝斂喝了口水，慢悠悠道：“你猜。”
沈淩川：“……”
看出他不想說，沈淩川放棄探究，選擇去填肚子。
餐桌上堆了幾個沒動過的打包盒，摸上去已經涼了。沈淩川邊拆包裝邊問，“你怎麽想到去這家吃飯的？”
謝斂道：“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才剛過來一天就有人請吃飯，小子豔福不淺啊。”沈淩川邊拆盒子邊嘀咕，謝斂聽到了，懶得回。
他還在想戚晨的事情。
早在下午，謝斂便懷疑戚晨可能認識他。從剛才的對話中也印證了這一點，他下午時并沒有提過自己的名字，剛才用沈淩川的身份提到時，戚晨卻完全沒有意外的情緒，明顯是早知道他叫什麽。
但戚晨是怎麽知道的？
這一想就沒注意時間，沈淩川吃完回來還見他在沙發上發呆，以為他是在想事情，便問，“感覺怎麽樣？”
謝斂沒聽清，“什麽？”
“下午的事啊。”沈淩川提醒他，“你不是去附中了嗎，見到了麽？”
雖然并沒有準确地将名字說出來，謝斂卻也知道沈淩川指的是誰。他摩挲了下手中的杯沿，回答道：“沒有。”
沈淩川有些意外，“怎麽？”
謝斂道：“去了之後發現沒意思，就走了。”
沈淩川納悶，“那你剛才想什麽想那麽久？”
“很久嗎？”
“有半個小時了吧。”
居然有半個小時麽，謝斂有些意外，卻又不算是太意外，他勾唇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這笑容太過眼熟，這位大少爺剛才坐在沙發上回消息時，幾乎每一條都要這麽笑一下。沈淩川默默為那位不知名人士點了根蠟，轉移話題問，“什麽時候走？”
謝斂：“下個月。”
沈淩川想了想，隐約記起，“要給老爺子過生辰？”
謝斂點頭。
“你這次出去好幾年，就不怕你二叔他們……”沈淩川打量着他的神色，腦中忽然浮現出另一個大膽的猜想，“你該不是故意的吧？”
“我現在很期待幾年後回來，能看到他們有什麽長進。”謝斂身體放松靠在椅背，單手支着下颌，唇角噙笑，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這樣才好玩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