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從機場坐車回家，進市區時快到七點，天将将擦黑。即便已經在飛機上睡了一路，戚晨的那股困勁兒也一直沒過去，靠着車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往下點。
車子拐彎，身體帶着慣性往前，眼看就要撞上椅背，旁邊忽然伸出手，在他前面擋了一下。
意識回神，戚晨坐直身體，嗓音含混不清，“謝謝。”
“不用。”興許是看他這麽杵着難受，裴若延難得多說了一句，“你如果還困，可以靠着我一點。”
“沒事兒。”戚晨揉着眼睛，“就快到了。”
方才拐過的那道彎是最後一個，進入住宅區，車子行駛速度放慢。
“咦，那邊是不是小顧。”開車的司機小方瞄見一處，跟後座的戚晨道：“他下午來找過你兩趟，我說你跟人出去了，還沒回來。”
顧明野回來了？
戚晨擡眼看去，在夜色中遠遠看見自家的大門，還有一蓬白白的東西。他先認出顧明野養的那只叫茵茵的薩摩，再認出旁邊握着牽引繩在他家門口來回溜達的人。
想到人可能找自己有事，戚晨便道：“在門口停一下吧，我跟他說幾句話，你們先回去。”
許是認出了車牌，顧明野停下腳步，站在道旁等他。
戚晨下車走過去，“找我？”
“我給你發了好多消息。”顧明野語氣幽幽，“你沒回。”
戚晨摸出手機，這才想起自己在飛機上關了機，後面一直困成狗，連坐車都是裴若延扯着他找的路，根本忘了手機這回事。
“下飛機的時候忘了。”戚晨解釋了一句，邊按開機鍵邊問，“你這是在等我？”
“我都知道了。”顧明野答非所問，“阿晨，你別難過。”
“嗯？”戚晨有點莫名其妙，正想問他都知道什麽了，便看到了手機上跳出的消息，“哦，你見到裴阿姨了啊。”
“沒事的，阿晨。”顧明野似乎是想安慰他，彎腰把旁邊仰着脖子看他們的薩摩抱起來，塞到戚晨懷裏，“你還有我，還有茵茵，我們都會陪着你的。”
成年薩摩有快二十公斤重，戚晨沒防備被塞懷裏，差點給墜下去，對着一張無辜的狗臉哭笑不得，“你這是都腦補什麽了？”
戚晨把狗放下，順着聊天記錄往上一翻，才知道顧明野是以為他在家中受氣，借着出去玩的名義離家出走。
“……恕我直言，你想的有點多。”戚晨收起手機，“方叔叔他們沒告訴你我是跟裴阿姨的兒子一起去的嗎？”
“額……”顧明野還真沒想那麽多，“那你們這算是聯絡感情去了嗎？感覺怎麽樣。他好相處嗎？你們倆誰大？”
“算是吧，感覺還行，我大。”戚晨一個接一個回答，“對了，你也認識他。”
顧明野：“？？？”
戚晨瞄見門內往這邊走的人影，擡手指了指，“喏，就在你後面。”
顧明野回頭，驚得差點沒蹦起來，“裴若延？？？”
被叫到名義的人在他們幾步之外停下，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戚晨身上，語氣沒什麽起伏，“胡姨讓我來叫你回去吃飯。”
戚晨道聲馬上，問顧明野道：“對了，奶奶身體還好麽？”
“沒什麽大事。”顧明野道：“我爸把奶奶接過來了，就在我家，對了，她還問我你什麽時候有空過去，她好久沒見你了。”
“那我吃完飯就去。”
戚晨跟他說了再見，往裴若延的方向追去。後者似乎是不耐煩在門口等他們，落下話就直接轉身走了。
戚晨追到跟他并肩，暗自納悶怎麽明明他沒搞事情，這兩人的關系看起來卻還是這麽差。
“他也住這附近？”裴若延忽然問。
“嗯。”戚晨擡手跟他指了一下，“就在那邊，中間隔了兩三家。你等會兒去不，我帶你認認門。”
“不去。”
裴若延回得很快，态度十分高冷，然而不到半個小時，高冷就被迫打臉，不得不提着果籃跟在戚晨身後去串門。
原因在于顧明野的奶奶，後者曾經任職音協會長，近年才剛剛退休。裴若延自小學小提琴，戚父便讓戚晨帶着他一起去問個好。
到達顧家，顧奶奶正坐着輪椅在庭院裏聽廣播。戚晨上去問好，連帶着介紹裴若延給對方認識。
應該是已經聽顧明野說過裴若延的事情，顧奶奶對後者的出現并不驚訝，還摸了條手工編織的手繩送給他們，“原來是你跟小野一人一條的，這條先給小裴吧，小野的等奶奶下次再給他。”
兩人接過道謝，戚晨幫忙推着她的輪椅往回走，“顧明野呢？”
“樓上琴房呢。”顧奶奶道：“子銘在抽查他。”
臨近樓下，鋼琴的聲音也就愈發清晰，悠揚悅耳。顧奶奶略有感慨，“記得你們小的時候，小野在琴凳上坐不夠十分鐘就要往下跳，還是你陪着他才肯練。”
戚晨道：“他現在彈得挺好的。”
兩人又陪着老人家說了會兒話，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回程路上，戚晨問裴若延道：“你的小提琴帶來了嗎？”
“帶了。”裴若延道：“怎麽了？”
“下個月新生開學，軍訓完會有新生歡迎典禮，正好挨着校慶。文藝委員可能會找你報名表演節目，鋼琴合奏，可能再加個女生唱歌。”戚晨道：“你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裴若延：“……沒興趣。”
“別啊。”戚晨勸他，“為班級争光呢，能給老夏加分。”
裴若延語氣有些奇怪，“你很希望我參加？”
“對啊。”戚晨毫不猶豫，“你才剛轉過來，正好有個機會讓大家都認識你一下。”
話雖如此，卻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原著裏，正是經過這次歡迎晚會上的合奏，主角攻受才從彼此看不順眼開始慢慢改觀的。
為了讓這兩人的劇情盡快走上正軌解決後顧之憂，戚晨自然是竭力促成此事。
回到戚家，裴若延終于松口，“你先彈給我聽一下，聽完我再考慮。”
“……我都兩年沒碰過了。”戚晨沒辦法，帶着他到二樓的琴房。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使用，卻還是有人在一直保養。戚晨試了幾個音，看向另一邊坐着的人，“你真的要聽我彈？我當初就陪顧明野考了個十級，有兩年沒碰過了。”
“你怎麽老提他。”裴若延臉拉得老長，“随便彈一下就行，我想知道一下合奏對象的水平也不行嗎？”
跟你合奏的人又不是我，戚晨忍不住腹诽。只當裴若延是想從自己的底估算着摸一下顧明野的水平，便不再推辭。
将注意力集中到琴鍵上，循着記憶裏的節奏按下。初時滞澀，但只要進入狀态，手指便會随着肌肉記憶自發跳動。
一曲結束，連戚晨自己都有些意外，“還可以嘛。”
“湊合吧，多熟練一下能更好。”裴若延語氣總算好了點，“你報名的時候幫我填上就行。”
戚晨：“……我不參加。”
“那你跟我說那麽多做什麽。”裴若延立刻改口，語氣很兇，“那我也不參加了。”
“我不參加是因為有別的事。”戚晨道：“九月化競初賽，我要準備這個。”
裴若延神情一怔，驚訝地看着他，“你要參加競賽？”
“三月就報名了。”戚晨道。這是原著裏也提到過的劇情，只是有一點點偏差。
原著裏的戚晨為了和顧明野一起表演節目，占用了一些準備競賽的時間，最後幾分之差無緣複賽。雖然多了那幾天他也未必能進複賽，但既然有了警醒，戚晨自然不會再因小失大。
次日去學校，裴若延果然被文藝委員找上，他的入學單上填的有特長，一查就知道。
七班的文藝委員是個眼睛很大的小姑娘，任誰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都說不出太絕的話。被當尾巴似得跟了一下午，裴若延到底還是被迫點頭，并于當天放學開始和顧明野幾個人一起去音樂教室排練。
戚晨過了一個星期自己回家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時間很快到周五，戚晨去化學組辦公室領資料，路過年級辦公室，意外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學長。”戚晨跟人打招呼，“你怎麽在這？高三不是已經搬到北教學樓了嗎？”
“幫朋友來送一下資料。”沈淩川回頭看到他，揚了一下手中的一沓打印紙，“你呢？”
戚晨道：“我來領化競要用的資料。”
“化競啊。”沈淩川若有所思，像是要說什麽，正巧辦公室門被打開，裏面有人喊他進去，便匆匆跟戚晨擺了擺手，進了辦公室。
戚晨探頭看了一眼，隐約聽出是老夏的聲音。
奇怪，沈淩川這時候來找老夏遞什麽資料。這念頭在戚晨腦中轉了個來回，很快便被他抛之腦後。
過完周末，步入九月，附中正式開學。
周一，戚晨受托到辦公室幫忙抱作業，敲開門，恰好碰見老夏在跟一個學生說着什麽。
那人穿着校服，背影卻不像是班上的哪個人。戚晨正想着，便聽老夏叫他的名字。
“戚晨，你來的正好。”老夏道：“這是咱們班新來的轉校生，你旁邊那個位置還空着是吧，先讓他坐你那吧。我這邊還有點事，你先帶他進班熟悉一下……”
老夏後面還說了幾句什麽，戚晨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盯着眼前的人，腦子裏只剩下一句話。
活見鬼，誰能告訴他為什麽謝斂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