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話說出來其實有些不妥，但此時衆人的大腦都或多或少地被酒精麻痹，顧明野的口吻又與開玩笑無異，一時也就沒人覺得不對。
有的男生甚至跟着起哄，“扯人家兄弟幹啥呢，你就是離不開人家戚晨呗。”
“是啊。”顧明野笑嘻嘻的，“我本來就離不開我家阿晨。”
“這不認個幹爹說不過去啊。”男生笑噴了，“你以後得給人家養老。”
“就是。”班長也跟着道：“恭喜戚晨白撿一兒子。”
顧明野罵着讓他滾，幾人亂成一團。
“幹爹就算了。”戚晨倒了杯熱水給顧明野讓他醒酒，“等會兒回家路上少鬧騰點就行。”
兩人家住的近不是什麽秘密，班上的人幾乎都知道，也沒人覺得不對。
顧明野捧着杯子喝掉一半，問謝斂道：“怎麽說啊，答不答應？”
謝斂目光在他和戚晨身上繞過一個來回，忽然道：“若延覺得呢？”
裴若延坐在窗邊的位置，握着手機正在神游，聞言道：“什麽？”
衆人把賭約一說，裴若延看他們三人一眼，“為什麽不叫我？”
戚晨道：“你不是不喝酒麽。”
裴若延道：“又不是不能喝。”
看他收了手機，似乎真要過來的架勢，戚晨有點頭疼，“別了吧，他倆玩也就一局定勝負了，加你一個怎麽算。”
看現在的狀況顧明野怕是已經醉了一半，還能勉強扛回去。再加一個裴若延的話，他一個人怎麽給這兩人弄回家，套麻袋麽。
戚晨拼命給裴若延使眼色，做口型。後者動彈了一下，到底是被勸着坐了回去，低頭繼續擺弄手機，“随便吧，我都行。”
“那就玩吧。”謝斂擡手開了瓶酒，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滿了，看向班長，“開始麽？”
“來來。”班長早就蓄勢待發了，骰盅搖得嘩嘩響，拉足了時間才停下，“買定離手啊。”
顧明野骰盅沒停就押道：“小。”
謝斂：“那我就大吧。”
桌上的兩人态度一個比一個随便，旁邊圍着的人倒是一個賽一個的興奮，班長道：“都确定了是吧，那我可開了啊。”
有男生罵他，“你還學會吊胃口了，卧槽……”
不止一個人卧槽出聲，戚晨看一眼，神情也有些意外。
“卧槽居然是豹子。”班長自己都有點不信，低頭看了好幾遍才确認，“哈哈哈莊家通殺，你倆都給我喝。”
“班長牛批。”其他男生跟着起哄，“讓你們倆剛才開挂，快喝。”
謝斂挑了挑眉，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戚晨忽然之間意識到，這是這人第一次給自己倒酒，就好像早想過會輸一樣。
“怎麽還能搖出來豹子。”顧明野盯着骰盅嘀咕兩句，擰着眉喝完，放下杯子道：“再來……”
“不來。”戚晨把他的手按下去，“九點半了，明天還早自習呢。”
“卧槽都九點半了？”
衆人拿出手機一看，發現還真是，紛紛表示不能玩了。
喝過酒的男生們組團去上廁所，戚晨剩下跟幾個沒喝酒的男生分別送女生們到路口打車，看她們一個個都坐上車，再重新拐回去。
這條小吃街的店內都不設洗手間，而是統一立在街尾。道旁的路燈壞了半邊，戚晨邊給顧明野發消息邊往那邊走，進到陰影中，正準備把手機自帶的照明打開，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戚晨條件反射向後用了一個肘擊，被人擡手格擋住。
那人輕啧一聲，“反應這麽大？”
“謝斂？”戚晨回頭，借着模糊的月色看清對方，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你在這幹嘛？”
戚晨對這人滿懷戒備，謝斂卻跟他完全相反，毫不介意他的回避，彎着眸子傾身過來，語氣帶笑，“我在等你啊。”
都說燈下窺人更添三分美貌，其實月色也不遑多讓。
夜風送着笑鬧聲由遠及近，聽到班上熟悉的幾個男生的聲音，戚晨回過神，發現他剛才居然因為謝斂的臉而短暫地發了個呆。
有夠邪門。
戚晨癱着臉，“找我有事？”
“也沒什麽事。”謝斂道：“就是有點好奇。”
戚晨：“什麽？”
“除了第一次撞到我，你好像從來沒有認錯過我和若延。”謝斂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為什麽？”
戚晨：“……”
猝不及防被他提到第一次見面的事，戚晨表情險些沒繃住，心想謝斂這時候問他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麽，各種猜測一個接一個不斷往外冒。
“我知道你和若延現在的關系。”謝斂說完刻意停頓了一下，又道：“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這件事。”
這話說的有點繞，戚晨在幾個知道裏繞回來，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裝傻時間。身後的人聲越來越近，他幹脆癱着臉不回答，打算耗到大部隊過來。
“還有件事情我很好奇。”謝斂忽然擡手在他後頸的位置碰了一下，低聲道：“做個實驗。”
他的手很涼，戚晨沒來得及避開，被冰了一下，沒聽清他說的內容，“什麽？”
“沒什麽。”謝斂收回手，目光越過他在身後人群中停了一下，轉身朝另一邊走去，“明天見。”
戚晨覺得莫名其妙，他擡手摸了一下頸後被碰過的地方，隐約能摸到一點冰涼，像是水跡。
班長遠遠看見他，揮手叫他的名字。戚晨回神，轉身過去，在人群裏找到顧明野，卻沒見裴若延的身影。
衆人似乎都當他和謝斂一起走了，剩下的男生各自分組回家，班長扶着體委道：“那我們回去了啊，你跟顧明野到家也在群裏說一聲。”
戚晨應聲，摸出手機叫車，然後給裴若延發消息問人在哪，裴若延隔了好一會兒才回，“我找謝斂有點事，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一起。”
戚晨：“阿姨問起來怎麽說？”
裴若延：“我等會兒給她打電話。”
戚晨沒再多問，切回叫車界面想看看車到哪了，肩膀忽得一沉——顧明野把下巴擱在了他肩上。
“別動。”顧明野小聲哼哼“我頭疼。”
戚晨本來想動，聞言停住，“真喝醉了？叔叔看見怕是要生氣。”
“他跟我媽今天都不在家。”顧明野得意道：“奶奶心疼我，不會跟他說的。”
戚晨服氣，“你還挺能。”
顧明野環着他的脖頸嘻嘻哈哈地笑，動作忽然頓住，埋頭在他頸側蹭了蹭，“阿晨，你身上為什麽有酒味？”
“嗯？”戚晨不以為意，看到屏幕上顯示叫的車快到了，便拖着顧明野往路邊走，“包間裏坐那麽久，沾上酒味兒不是很正常麽。”
“是麽？”顧明野的聲音很輕，跟他一貫的活潑聲線不太一樣。
他擡手在戚晨頸後碰了一下。可能是因為喝過酒，他的指尖很燙，戚晨不自覺往後躲，“怎麽你也摸我脖子。”
顧明野：“也？”
定位不準，戚晨正在找車停在哪了，聞言沒細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好不容易坐上車，顧明野又好像後勁兒上來了，戚晨原本只打算把他送到家門口，見狀不得不改成把人送到屋裏。
然而醉鬼抱着他不撒手，“阿晨，你今天住我家吧，我們都好幾個月沒一起睡了，我想跟你說話。”
戚晨無語，“你都喝醉了還怎麽跟我說話？”
醉鬼眼睛亮晶晶的，“我們可以意念交流。”
戚晨：“……”
阿姨端着蜂蜜水上來，剛好聽見這一句，忍不住被逗樂，跟着勸道：“小晨是好久沒住這了，一晚上沒事的，旁邊有客房。”
戚晨原本并不打算住這，但怕顧明野折騰下去把顧奶奶吵醒，只好答應下來。
他到陽臺去跟家裏的胡姨打電話說明情況，轉身卻見阿姨把被子抱進了顧明野的房間，“不是旁邊的客房嗎？”
阿姨小聲道：“小野非要放在這。”
戚晨：“……”
永遠不要試着去跟一個醉鬼講道理，戚晨今晚算是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連顧明野給他拿的睡衣上印着兔子都懶得理論了，直接去洗澡。
脫上衣的時候，戚晨隐約聞到一股果酒的味道，很淡，幾乎可以忽略。他順着找了一下，發現是在後頸領口，差不多就是謝斂碰過的地方。
所以謝斂那一下在他脖子上抹的是酒？
什麽毛病？
戚晨洗完澡出去，恰好看到陽臺上的顧明野。
後者已經在隔壁間洗完，發尖還在滴水。正坐在沙發上，單手支着下颌，垂着眸子在翻手機。他很少有這樣面無表情的時候，跟平常氣質迥然不同。
戚晨愣了一下才走過去，把手裏的毛巾給他，“怎麽不擦幹再出來。”
“不想動。”顧明野放下手機，可憐巴巴地看着他，“阿晨……”
戚晨道：“你自己擦。”
顧明野扁了扁嘴，把毛巾蓋在頭上胡亂擦了擦，“這個給你。”他把桌上的杯子端起來給戚晨：“剛才林姨送上來的，牛奶，說可以安眠。”
戚晨接過來，“你的蜂蜜水喝完了嗎？”
顧明野：“……喝完了。”
戚晨：“杯子呢？”
顧明野：“……”
十分鐘後，戚晨把兩個空杯送下樓，跟林姨道了謝，再回到樓上。
顧明野已經躺到床上，只留了一盞臺燈。戚晨過去将燈關上，躺在另半邊。
一時無聲，不知是否是那杯牛奶的作用，戚晨困得很快，顧明野叫他的時候，戚晨一時間還分不清夢境現實，含糊出聲：“什麽？”
“沒什麽。”顧明野在黑暗中睜開眼，聲音輕到幾不可聞，“晚安，做個好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