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身世
戚嶼澤不是不說, 而是沒想到該怎麽開囗,對喜歡的人坦白自己帶着屈辱的過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江覓想了想, 哪怕戚嶼澤不說, 她也有辦法知道,高三那一年讓她對戚嶼澤的關心已經養成了習慣,她假裝眯眼休息,又喚起了小越。
“小越, 剛才那個女生是誰?”
小越心裏想合着自己就是塊磚, 哪裏需要往哪裏搬,但也不敢在明面上吐槽, 老實地充當着工具人的角色,快速地搜索着喻姍的信息。
“宿主,剛才那個人叫喻姍, 女, 今年23歲,出生于XX婦幼醫院,幼兒園就讀于……”
“打住打住, 她讀的什麽幼兒園我不感興趣,生平經歷我也不需要知道得很清楚,我比較好奇她和戚嶼澤的關系。”江覓看小越這陣勢是要從小開始說起,她頭都大了。
“噢噢好噠宿主, 喻姍是領養男主的第二戶人家的親生女兒, 男主曾在那裏短暫地生活過一段時間,喻姍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男主的妹妹, 但是……”
“但是什麽?”江覓并不知道戚嶼澤有被領養過的經歷,震驚之餘, 敏銳地從小越的欲言又止中感覺到了不尋常。
“但是男主在這戶人家過得并不好,喻姍經常欺辱男主,除了言語上的謾罵以外,平時趁她爸媽不在家,經常不讓男主吃飯,把男主當仆人使喚,動辄對男主拳打腳踢,還讓男主跪在地上給她當馬騎。”
就這還算是戚嶼澤的妹妹?這是仇人啊!
“那她爸媽知道這件事嗎?”總會留下點痕跡吧,所以應該知道?那為什麽沒阻止?
“知道的,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更何況沒鬧出人命,所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是人話?“那他們為什麽要收養戚嶼澤?”
收養回去又不好好對待,這不是有病呢嗎!
“因為沒有兒子呀宿主,他們自己又生不出來,看着男主聰明帥氣,想多一個人給自己養老送終。”
小越的回答在江覓意料之內,盡管她真的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為,她又問起了別的,“那戚嶼澤呢?他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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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考慮到喻姍爸媽的收養之恩,一直忍耐着,直到男主因為反抗而被喻姍在手臂上劃了一刀,同時發現喻姍爸媽一直默許着喻姍欺辱他以後,才下定決心離開,男主直接回到了孤兒院,從此之後一直在孤兒院生活,後來的事宿主你也知道了。”
“喻姍爸媽并不知道男主離開的真正原因,還一直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喻姍怕她劃了男主一刀的事情被人知道,也一直勸阻她爸媽不要再找男主,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這家人沒一個好東西。”小越說到後面,語氣也有些憤懑。
江覓沉默了很久,慢慢消化着這些消息,她又想起了小越提到的一個細節,又問:“你剛才說這是第二戶人家,那第一戶是怎麽回事?也是因為虐待嗎?”
“算是吧……宿主,你真的想知道嗎?小越覺得你可能有些難以接受。”
“嗯,我想知道,你幹脆從他爸媽的事情開始說起吧。”既然都到這地步了,知道得更清楚比一知半解要好,半路放棄也不是她的習慣。
“好的,宿主。”小越感受到了江覓的堅定,江覓也慢慢從小越的言語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那是戚嶼澤并不美好的童年。
五歲之前的戚嶼澤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但在五歲的某一天他突然被遺棄,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美夢突然戛然而止,爸媽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家,而小小的戚嶼澤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繞了一圈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以後,他走出了房子,一個人來到大街上找爸爸媽媽。
一個落單的漂亮精致的男孩,毫無意外地被人販子盯上,他被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四周全是密林,和其他小孩被關到了一起,幹淨整潔的衣服很快就被灰塵染髒了,但和其他小孩不停地哭鬧不同,他很安靜,漂亮的大眼睛裏,全是迷茫。
人販子一開始看戚嶼澤這幅模樣還有點煩躁,這不會是個啞巴吧?那可就虧了啊!
到後來發現戚嶼澤能出聲、又異樣地乖巧以後,人販子越發滿意,待戚嶼澤也很好,想着能賣個好價錢。
但對于其他不聽話的小孩,人販子心情好了就哄一下,脾氣不好的時候,除了惡狠狠地威脅以外,還會動手打罵,戚嶼澤看着這一切,不發一言,但發白的面色能看出他的恐懼。
幸運的是,戚嶼澤還沒被賣,這個人販子窩就被警方端了,戚嶼澤因為心理陰影一直沒有開囗說話,警方也沒有找到他的家人,便将戚嶼澤送去了孤兒院,戚嶼澤在那裏一待就是好幾年。
時間是治愈傷疤的良藥,在孤兒院護工的照料下,戚嶼澤慢慢地又開始說話,只是早已不複往日的活潑。
直到九歲那年,他被一個男人收養,男人是個胖胖的光頭,長得挺和善,笑起來眼睛都快不見了,他跟着他回了家,一開始男人确實對他很好,但是後來……
沒過多久男人就露出了本性,領養戚嶼澤只不過是因為看上了戚嶼澤漂亮的皮囊,想滿足自己的□□,他向戚嶼澤伸出了魔爪,戚嶼澤早熟,已經有了一定的自保意識,奮力反抗的代價,就是對方的拳腳相加。
一個未成年男孩,自然比不過成年男人的氣力,戚嶼澤幾次逃跑都被抓了回來,有天他放學後回到家,看到肥膩的男人,像一灘死肉一樣躺在沙發上,見到他後眼裏冒出精光,他下意識想逃,卻被一股蠻力扯了回去。
男人将瘦弱的他壓在身下,瘋狂撕扯着他的衣服,酒氣混雜着其它難聞的氣味噴薄在他的臉上,他不可抑制地紅了眼眶,委屈又絕望,閉上眼,眼角溢出一滴淚,很快滑入鬓角裏消失不見。
冷白的皮膚,漂亮臉上布滿淚痕,這靡麗的一幕刺激着男人的眼睛,也更加激發了他的欲望,戚嶼澤差點就想放棄了,雙手無力的垂下,心底湧起不甘。
為什麽?他做錯了什麽嗎?
直到指尖觸到冰涼,他的手動了動,抓起一個空酒瓶,他用盡力氣給男人頭上來了一擊,不管破碎的玻璃劃傷了他的臉,他攏起破破爛爛的衣服,瘋了一樣往外跑。
有好心的路人幫他報了警,他道了謝,卻拒絕了對方遞過來的衣服,只讓自己在寒風中發抖,他不敢接受善意,怕什麽時候會變成致命的毒藥。
最後還是警察叔叔硬是給他套上了一件,侵犯未成年人是大罪,即使未遂男人也受到了懲罰,被關進了監獄,而戚嶼澤也回到了孤兒院。
第二次收養的事情江覓已經知道了,那是戚嶼澤十一歲時發生的事,他一再想确保自己的安全,确認自己不會再遭遇向上一次一樣的事情以後,才跟着那對夫婦走。
只是他低估了人性的惡。
……
“覓覓,覓覓,醒醒。”江覓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睜開眼時,面前是戚嶼澤近在咫尺的臉。
戚嶼澤看江覓睡着了,本想抱她進屋,但發現她一直皺着眉頭,眼角還有點晶瑩,以為她做噩夢了,連忙叫醒了她。
“做噩夢了?”戚嶼澤看着江覓呆愣的樣子,覺得可愛,牽起了嘴角,溫柔地問。
江覓看着戚嶼澤若無其事的樣子,覺得刺眼又心疼,淚意又上來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像不要錢一樣。
江覓的人生字典裏,哭這個字出現的次數非常少,她會開心會生氣會難過,但就是很少哭,就算哭也是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壓低聲音,獨自消化着自己的難過。
絕對沒有像此刻一樣,在一個人面前降下心理防線,哭得像個傻逼。
“你怎麽了?”戚嶼澤收起了調笑的心思,慌亂到不行,徒手給江覓抹着臉上的眼淚,他從沒看江覓這麽哭過,當然他知道江覓在某些時刻也很脆弱,只是習慣了堅強樂觀。
那她現在為什麽哭?戚嶼澤不得不承認,手上傳來的燙意,讓他的心一抽一抽地跟着發疼。
他直接把江覓攬到了懷裏,頭擱到她的肩膀上,臉貼着她的臉,一手輕輕拍着她的背。
江覓覺得自己的哭的樣子應該挺難看,戚嶼澤還貼着她的臉,粘乎乎的,江覓哭了一會,好不容易止住,剛推開戚嶼澤,又打起了嗝。
“嗝……嗝……你幹嘛啊……嗝,我又不是小孩。”江覓不開心是一回事,但對于戚嶼澤抱她,還是有點抗拒。
如果不是上次深夜的談話,她會把擁抱解讀成安慰,但事實證明現在并不可以。
戚嶼澤不答,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後,遞到江覓嘴邊,江覓伸手接過,喝了幾囗,又緩了一下,打嗝緩解了很多。
戚嶼澤又從兜裏拿出一包濕巾,捧着江覓的小臉,正準備上手細細擦拭,江覓身子往後仰了一下,“你給我吧,我自己來。”
江覓反正沒化妝,拿過濕巾胡亂擦拭了幾下。
戚嶼澤發現江覓并不喜歡自己的接近,一邊失落,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娘們唧唧的,還帶濕巾。”江覓擦完臉後,看着戚嶼澤将餘下的濕巾裝好、放回囗袋的動作,忍不住問。
“給你準備的,不是說跟女孩子出門要帶紙巾嗎?”
“……誰說的。”江覓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顯得整個人無辜又脆弱。
“網上說的。”
“你看這個幹嘛?”江覓下意識地問,下一秒她就有點後悔,她想她也許知道答案。
“追你。”簡單的兩個字,又讓江覓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