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手帕
這個, 他知道。
手帕。
她怎麽會在衣櫃裏存這麽多？白一拿起來一條手帕，放在手裏細細地看。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那天, 他在劇組裏拍戲, 是民國戲。他穿着民國時期的背帶褲, 一雙褐色皮鞋。是看看天氣預報說那天有雨，劇組剛好要拍雨戲, 就把時間定在那天了。可是那天上午怎麽等都不下雨, 他的戲也遲遲沒辦法拍。閑着沒事，他就想着四處轉轉，轉到墓園後邊, 看見了一個小女孩一個人站在那裏。
小女孩很漂亮, 六七歲左右，穿這一條黑色的裙子, 像個瓷娃娃。不過，她好像很難過。為什麽她會這麽難過呢？他想不明白。
對了，剛才在他前頭不是有個試戲的小姑娘嗎？那個小姑娘也穿着黑色裙子，是不是就是她？他走的近了點，想看得更清楚。突然, 臉上感覺有幾點涼涼的感覺。擡頭看看，原來是下雨了。
下雨了就快回去吧, 他正要走，卻發現那個小女孩還在那裏站。
這雨眼見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小女孩卻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這怎麽辦？他看着她想了想，然後咬着牙飛快地跑回劇組拿了傘過來。
小女孩低着頭站在雨地裏沒有動。任由雨水一點點浸濕裙子。
突然, 一把傘撐在了頭頂。
“小妹妹，下雨了，你站在雨地裏幹什麽？”他擔憂的看着她，“別淋雨了，會生病，你媽媽會擔心的。”
媽媽……
女孩擡起頭來，小小的鵝蛋臉，一雙大眼睛已經哭紅了，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洋娃娃。
“你也是在這拍戲的嗎？哭什麽？是不是被導演罵了？”他拿出了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藍色棉麻手帕給女孩擦了擦眼淚，“沒關系的，你再試試找找感覺，我以前也老是被罵，多試幾次就好了。”
小女孩看着他沒有說話，玻璃珠似透亮的眼珠浸沒在淚花後邊。
“白一！白一！你跑哪兒去了！到你的戲份了！”經紀人的聲音隔得遠遠的傳了過來。
聽到經紀人的聲音，他趕緊把手帕放到小女孩手中，把傘也遞給她。
“我要回去拍戲了，不能陪你了，你不要哭了。”他說完，沖進了雨幕，趕忙跑回了劇組。
回了劇組，他發現在他前邊試戲的小妹妹，一直老老實實在劇組裏呆着根本沒有出去。剛才那個，不是她。
一個人在墓園哭的小女孩……
他皺起了眉頭，心裏有些挂念那個小女孩，決定拍完戲在回去看看她。那場戲他拍的很順利，很快就結束了。可是等拍完戲他再回去的時候，發現那個小女孩早就不見了。
你到底是因為什麽這麽難過呢？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女孩了。但是有的下雨天，他也會不經意的想起她。
等秦諾吹好頭發回卧室的時候，白一已經把床單換好了，被子也拿了新的。悄悄地看了一眼堆在牆角的髒床單，秦諾還是覺得臉上有點燒。
“你也去洗個澡吧。”秦諾眼神飄忽着，很努力地想盡量表現的自然點。
“嗯。”白一點點頭離開了卧室。
聽着白一的腳步聲進了浴室，又關了門，秦諾才舒了一口氣，去床上躺着了。躺在被窩裏，秦諾兩眼無神盯着天花板發呆，開始胡思亂想。
經過今天晚上……白一跟自已……那以後呢？自己和白一能走到結婚嗎？她和他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秦諾明明是盯着天花板，卻感覺自己眼前糊了厚厚的濃霧，什麽也看不清。
不過——想到結婚，她好像也沒有那麽抗拒了。雖然在心底，她依舊不是那麽願意結婚，但是至少那種抗拒又焦慮的感覺确實是沒有了，至少她秦諾不害怕結婚了。
就這麽瞎想着，秦諾覺得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重。
白一去了浴室洗澡，但是腦子裏還在回想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那會兒秦諾剛回國，叫陳叔把自己喊出來說要跟自己簽約。那個時候的她自信又高傲，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別人學都學不來的從容自我。
他本來沒想跳槽，但是不得不承認，秦諾說話一針見血，幹脆利落地指明了他的問題所在，給出的好處又剛好戳中他。
她說服了他。
臨別的時候，他看到了秦諾系在左手腕上的手帕。他有些震驚，心裏猜想她會不會是那個獨自哭泣的小女孩。那天回家之後他查了查她的資料，發現十七年前，就是他在鳳山公墓拍戲的時候，秦諾去那裏參加母親的葬禮。
原來，你難過不是因為被導演罵。
他還知道了那天之後秦諾就被秦建昌送到了A國，十七年來一個人長大。十七年，秦建昌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也沒有讓她回過家。看到這他覺得自己的心都揪到了一塊兒。
這對一個小女孩來說意味着什麽？她是不是在這十七年裏也曾無數次一個人哭過？不知道有沒有人安慰過她。
白一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時候看到秦諾躺在床上已經睡着了。一個人在床上躺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白一無奈的笑了一下，伸手關了燈，在她身邊躺下了。
躺下之後，白一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其實今天晚上，他說那句話是故意的。
你忘掉他們好不好……
他故意那麽說的。他知道這麽說秦諾心裏肯定會難受，會內疚。其實，說真的，他很在意秦諾在A國的“佳麗”們，但是他不介意。他愛秦諾就愛她的全部，她的一切經歷他都心甘情願接受。
但是他很在意。
他其實很沒有安全感。現在秦諾對他這麽好，那她以前會不會對他們也這麽好過？秦諾現在這麽喜歡自己，會不會對他們也藕斷絲連？
他怕。
所以他故意這麽說。
以前在鬧靳曜南那個誤會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遲早會被換掉，他只希望能在她身邊呆久一點就好。但是後來誤會解除，他知道自己在秦諾心裏很重要，自己可以一直陪着她，他又希望她的心裏只有他一個人，希望她把以前的人都忘掉。
他的确是在得寸進尺。
但是他控制不住。就像中毒一樣，他控制不住自己得寸進尺，控制不住自己去耍小心思。
所以，他故意那麽說。只是他沒想到秦諾會……
白一往秦諾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在她心裏好像比想象中更重要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