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 想見你一面,行嗎?

時芊回家以後洗了個澡, 躺在床上睡了很久。

身側有人她睡不好。

所以回到房間裏後,她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又給房間裏點了一支安神的香。

是前段時間買的, 因為聞着沈羨身上檀香的味道很平心靜氣, 所以跟靳圓逛商場的時候鬼使神差地進了一家熏香店, 經過多番對比後買了這一盒。

剛一點燃,她便想掐滅, 但手指落在那兒,又覺着沒必要。

所以放任其燃着,她躺回床上。

從晚上七點睡到了早上九點。

她都被這一覺驚呆, 看來是真的累極。

醒來後手機上有新消息。

靳圓昨晚十點多問她在做什麽, 打不打游戲。

沈羨今天早上六點多給她發了條【卡裏錢不少。】

鹿宜則是讓她在家裏記得按時吃飯, 倒真有幾分母親的樣子。

就連俞明洲也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時光年的情況。

她所有人的消息都一一回過。

哪怕是清清冷冷的一個字也算是給了态度。

唯獨沈羨的消息沒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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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掃過沈羨那條消息,手指在聊天框上頓了一秒,然後退出了,把會話框删掉。

然後是坐起來發呆。

這快成為她來北城後的常态。

因為無所事事, 所以清晨醒來後要想一下自己今日要去做什麽。

發呆片刻後也還是茫然。

但起碼又打發走十幾分鐘的時間。

在別人那兒珍惜的時間到了她這, 一文不值。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條拉到最後,看看年邁的她是什麽狀況。

或孤獨凄清, 或言笑晏晏。

是癱瘓在床被病痛折磨還是不帶任何留戀快速逝去。

她起床出門吃飯時才發現時光年已經從醫院回了家, 家裏有家庭醫生, 他的狀況不算危險後便出了院。

家庭醫生也在家裏住下。

那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士, 總戴着一副眼鏡, 聲音溫潤。

時芊跟他打過幾次照面,不算熟。

但今天她下樓的時候,那位醫生主動跟她打了招呼, 甚至跟她事無巨細地交代了時光年的病情。

時芊起初只當他是好意。

但吃午飯時,鹿宜提出這兩天要跟俞家人見面,她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目光掃過鹿宜,又掃過時光年,忽而輕嗤,“見吧。”

那個見字被她咬得極重。

只好她默不作聲地吃完了米飯,将碗放下後起身離開。

但在上樓時才說:“有些事情當面說就好。”

她聲音清清冷冷的,但任誰也能聽出她的厭惡,“何必拐彎抹角?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她背對着兩人,手輕輕搭在樓梯欄杆上,“也不是鹿安,不高興了便離家出走。”

“你好好說。”時芊嗤笑,“我還能放任你死不成?”

“芊芊。”時光年喊她,時芊卻頭也不回地上樓。

她刻意挑在那個點兒說,就是不想跟他們争辯。

任他們戰戰兢兢,在放下心後又一次将他們的心揪起來,用言語不疾不徐地淩虐一遍,然後自己離開。

任他們胡亂猜想。

她回到房間後把之前買來的書打開看。

不知不覺看到了晚上,她沒有下樓吃晚飯,而是拆了包零食。

再晚些時候鹿宜敲響了她的房門,卻被她以累了想休息的理由回絕。

她看不見隔着一道門的鹿宜是什麽表情,但她心情還算可以。

她躺在床上打開電視,推薦給她跳出來一部電影。

正是前段時間靳圓給她推的《梅花落》,院線已經排擋結束,這會兒在網絡上付費播出,會員9塊,非會員18。

時芊花了18打開看。

她關掉了房間裏最亮的那盞燈,只餘下床頭昏暗那盞。

第一個鏡頭是沈羨的。

他穿着铠甲,頭發淩亂,那雙眼睛紅得滴血,還泛着淚光。

毫不客氣地給人心上留下一記重擊。

周遭大雨滂沱,而他半跪在雨中,手中緊握着一把沾滿鮮血的劍。

時芊的手指探到了關閉鍵,卻又扔下遙控,目不轉睛地盯着看。

而另一邊,沈羨一天之內飛了兩座城市,深夜剛落地南方一座雨城。

坐上去酒店的房車時,他才拿出手機來,仍舊沒有回複。

外面在下雨,滴滴答答攪得人心煩。

但那天分明也是這樣的雨,他卻愉快地很。

杜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沈羨收了手機,“有事?”

“我說回去早點睡,明天早上五點就開始做造型。”杜景說:“小神仙,你這兩天的狀态很不對勁兒啊,遇着什麽事了?”

沈羨沒說話,他便開始胡亂猜測。

“是你家裏的事?還是你那個姑娘的事兒?”杜景皺着眉說:“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今天點映禮上你差點怼了記者,悠着點啊。”

“他該怼。”沈羨輕嗤,“把角色上升到本人,問得時候還帶節奏,不怼他怼誰?”

杜景:“……”

他跟這位爺說不到一塊去,只叮囑幾句收收脾氣,得罪媒體多了容易有很多不存在的黑料。

沈羨眼皮都沒擡一下,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沒。

杜景也懶得再廢嘴皮子,閉上眼睛靠着車窗假寐。

而沈羨再一次把手機拿了出來,手指戳在跟念念的會話框上,先編輯了一條:在忙?

片刻後删掉。

又在會話框內編輯了一條:玩游戲?

删掉。

又編輯:吃過晚飯了嗎?

删掉。

好像問什麽都有些不對。

腦子裏總閃過那一句:沈羨,你越界了。

當她離開房間以後,沈羨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玩脫了。

他猜測到了獵物的所有愛好,卻讓獵物在瞬間豎起高牆,所以獵物開始對他避之不及。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給予足夠的耐心去等。

但等待的過程多少有些難熬。

他退出微信頁面,打開游戲。

查閱好友列表,她不在線。

沈羨也沒開游戲,只在那兒等。

良久,他點了一局匹配,但在游戲開始瞬間,俞明洲給他發了條消息:【在不在北城?】

沈羨戳了分屏回複:【不在。】

俞明洲:【什麽時候回來?】

沈羨:【還得三天。】

俞明洲:【那可惜了,你見不到時家那貌若天仙的女兒了。】

沈羨:【我見她幹嘛?】

俞明洲:【好歹算我未婚妻。】

沈羨:【也不是我的。】

俞明洲:【說句人話吧,我聯姻已經很不爽了。】

沈羨:【你可以拒絕。】

俞明洲:【那我爸媽現在就吊死在我房門口。】

沈羨一時沒想出來該怎麽回,游戲開始的聲音響起。

他說:【游戲開了。】

然後切掉了會話框。

任俞明洲在那裏不停發消息批判他,他都沒再回。

念念說過,玩游戲就要有游戲精神。

他心無旁骛地玩完了整局游戲,刺客拿了MVP。

游戲結束後才回到微信頁面回複俞明洲的消息。

俞明洲已經自說自話發了二十多條,除了對他的批判外還有對他的猜測,譬如你是不是在跟你的高鐵姑娘玩游戲。

沈羨很耐心地糾正,【是念念。】

俞明洲:【日。果然只有說到她你才會回。】

沈羨:【只是恰好。】

恰好他說到了那一句,沈羨游戲恰好結束而已。

俞明洲卻不信:【裝。】

沈羨:【愛信不信。】

俞明洲的話題又繞回了那場讓他不太耐煩的聯姻,【後天我全家跟時家世紀會晤,估計要定訂婚的日子了。】

沈羨:【恭喜。】

俞明洲:【我逃婚的心愈發強烈。】

沈羨:【你不是說對方很漂亮?不喜歡?】

俞明洲:【她就算貌若天仙,也得看我喜不喜歡。單是聯姻對象這點,我就看着難受,怎麽可能喜歡得起來?】

沈羨:【那你的最後決定呢?】

俞明洲:【接受啊。我沒有第二選擇。】

沈羨:【那就恭喜。】

俞明洲給他發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隔了許久,俞明洲發:【真羨慕你。】

沈羨:【羨慕什麽?沒人管?】

俞明洲:【嗯。】

沈羨:【如魚飲水吧。】

沈羨談起父母的話題興致總是不高,俞明洲也盡量避開跟他說這些話。

在确定他回不來之後就沒再聊。

而沈羨收了手機,輕阖上眼,陷入黑暗之中。

時芊跟俞家人的正式會面約在周四上午。

之前在那場慈善晚宴上見到過一次,算是打招呼。

這次鹿宜的父母都會一起出席,應當是要定下日子。

她清晨很早起來坐在窗邊給自己泡了一杯茶,仍舊帶酸。

不可避免地,她想到了沈羨那天泡的茶。

這個人好像很全能。

演技很好,茶也泡得好。

盡管比爺爺差上幾分,但比起她來,好得不止一星半點。

但步步逼近這點讓她很不喜歡。

有些東西一旦退讓,很快就會變質。

她不喜歡。

仍舊是只喝了半杯茶,餘下那半杯倒掉。

今日鹿宜給她約了造型師,早早就敲響了她的房門,她卻在房間裏磨蹭了許久才出來,然後跟時光年和鹿宜同乘一輛車去往店裏。

一切妥當之後已經是上午十點,三人去赴約。

包廂裏有十餘人。

她跟俞明洲的位置挨着,分明是在讨論他們的事情,他們卻半分沒有話語權。

只在相談甚歡,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笑着問兩人,“日子就定在四月初一,沒問題吧?”

看似詢問,實則半分餘地未留。

她跟俞明洲對了個眼神,俞明洲先答:“可以。”

于是俞家的長輩又問時芊,“芊芊覺得呢?”

時芊莞爾,“好。”

這場飯吃到下午兩點,賓客盡歡。

時芊在席間聽了許多商業上的事情,似懂非懂。

吃完飯後,俞家長輩安排俞明洲送時芊回去,她便坐上了後排。

俞明洲笑得一臉痞氣,“你當我是司機?”

時芊低着頭戳手機,随意答:“副駕駛的位置,還是給你心上人留着吧。”

“時芊。”俞明洲喊她的名字,“你在吃醋?”

“自信是件好事。”時芊語氣平淡,收了手機,“但過度自信容易引起不适。”

俞明洲:“……”

片刻後,他笑了,“你這說話的語氣,倒是跟我一個朋友很像。”

時芊:“哦。”

她沒問是誰,顯然對認識俞明洲的朋友沒什麽興趣。

俞明洲掃了眼她的神色,也就沒說。

“你去哪兒?”俞明洲問。

時芊:“送我去平川大學吧。”

她想去靳圓的奶茶店裏待會,暫時不想回時家。

吃飯期間靳圓還一直給她發消息,問她情況怎麽樣,是否還順利。

礙着那麽多長輩在,她不好意思一直玩手機,便回複靳圓之後見面說。

這會兒正好去那邊平複一下心情。

俞明洲問:“你是那兒畢業的?”

時芊點頭。

“倒真是巧了。”俞明洲笑了下,“我認識一個人,也是川大畢業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笑着,但那笑不達眼底,“只不過許久沒見了。”

時芊:“哦。”

似是覺得一個哦字太冷淡,她又補充了句:“川大每年畢業三四萬人,你認識也不奇怪。”

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跟他攀關系,撇得清清楚楚。

俞明洲通過後視鏡看她,“你是天生就這樣還是單純對我不滿?”

時芊很誠實,“都有。”

“那天我看到時鹿安了。”似是想看到她跳腳的樣子,佯裝不經意地說:“她正跟一個跛子走在一起,想不到啊。”

時芊眼皮微掀,“所以?”

“低配版時鹿安,你不把真的帶回來麽?”俞明洲噙着笑挑釁她。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跳腳的樣子,她仍舊是那樣。

清冷淡漠、不可一世。

她那雙狹長的狐貍眼帶着輕蔑掃過俞明洲,“她寧願跟跛子都不跟你,不妨想想是為什麽。”

俞明洲臉色微變。

這天沒法再聊下去。

俞明洲收了話頭,發動車子。

她倚在車窗上假寐,手機微震,她遲疑了片刻才拿出來。

備注為“不可說”的人發來消息。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輕佻和放蕩。

【還沒消氣啊。】

【想見你一面,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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