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3 收網
雨勢漸大, 手機屏幕明明滅滅。
茶水在低溫中冷卻,變得又澀又酸。
時芊低斂下眉眼,最終收起手機, 什麽都沒回。
她回到床上打開電視, 電視已經會根據她之前看過的片單推薦新劇, 她挑了一部新海誠的動漫——《你的名字》。
這電影播的時候她還在上大學,住宿舍裏時難免聽幾耳朵, 她待人向來客氣疏離,因為大一第二學期期末考舉報舍友作弊,之後跟她們宿舍的人關系都不好。
她也不介意, 反正她獨來獨往慣了。
當初這電影是她們宿舍另外三個人一起看的, 看完回來以後讨論到了12點, 據說很治愈。
這會兒點開,日語搭配中文字幕,看起來也不算費勁兒。
房間裏只餘下床頭那盞昏黃的燈,時芊抱着玩偶娃娃,盯着屏幕目不轉睛。
其實思緒很亂。
翌日是個晴天。
時芊起來時鼻子有些堵, 電視屏幕已經黑掉。
她翻身掙紮着坐起來, 窗簾被風往裏吹,這才發現昨晚沒關窗戶。
她睡覺時穿得又少, 還總愛踢被子, 這會兒有點感冒是很正常的事。
因為感冒, 她一天連房間門都沒出, 吃飯也是保姆阿姨給端上來, 她在房間裏吃完再打電話讓保姆阿姨來收拾。
晚上時光年敲了她的房門,過來關心她的身體,問她有沒有喝藥, 量體溫了沒,需不需要叫家庭醫生,時芊一一回絕,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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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年見她沒有開門的意思,叮囑她好好休息。
屋外的腳步聲消失,時芊才坐回到桌前。
桌上開着一盞昏黃的夜燈,桌面上平鋪着一張紙,是剛才從書架上抽出來的畫紙,她從抽屜裏拿出彩鉛,什麽參照物都沒看,随意落筆。
這會兒再看,那張畫了一半的人像圖已經隐約有沈羨的輪廓。
捏在手中的鉛筆忽然被松開,筆杆剛好斜在他半截身子上。
時芊摁了摁太陽穴,身子往後一仰,輕嘆了口氣。
隔了會兒,她把畫紙放在一邊重新開始畫,但怎麽畫都不盡如人意。
于是又把那張畫了一半的紙拿過來,重新落筆。
筆尖在紙上游走,不假思索便能将餘下的補充完整。
畫完那張圖時已經晚上11點,她去洗漱,然後睡覺。
一天又一天。
她在家裏待着的日子足夠無聊,讓她愈發慵懶,她總有種提前步入老年的錯覺。
而她跟沈羨當真再沒聯系。
她沒有删沈羨,沈羨也沒删她,因為她前天還看到了沈羨落地昆明的朋友圈。
他們好像是心照不宣地斷了,但又藕斷絲連。
時芊總會在熱搜上看到他,最近他上的熱搜格外多。
有時是為舊電影做宣傳,有時是新歌發布,他發的歌時芊都有聽,旋律很好聽,他聲線很特別,很少有人能把清冷和溫柔融于一體,并不讓人感到突兀。
最奇特的一條熱搜是#沈羨 不唱《風雪》#,起因是有一則采訪讓他唱《風雪》,他說前段時間唱多了,這會兒不想唱,直接換了歌。
還有一條也讓時芊印象深刻,#沈羨不吃蝦#,在他去當嘉賓的那期綜藝裏,晚飯是海鮮宴,他吃得很少,跟其他嘉賓的表情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他一口都沒碰蝦,有人問為什麽,他就說飲食習慣變了。
這一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很多,本來有很多點可以炒上熱搜,卻來了這樣一個詞條,很難讓人不懷疑其中有什麽貓膩。
時芊點進和他相關的熱搜看了幾次,總覺着他在含沙射影。
同時,也在提醒着她一些什麽。
但她悉數擱置。
時芊以為她跟沈羨應當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遇見,卻沒想到重遇來得如此之快。
6月6日,時芊接到了白姐的電話。
白姐開門見山問她明天有沒有時間,彼時她正微眯着眼睛看電影,整個人昏昏欲睡,被電話驚醒以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1:50。
她這段時間睡眠一直不好,都得看着電視入睡。
這會兒聽到白姐說話,愣是好久都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為什麽會給她打電話約時間,她向來沒有存人電話的習慣,所以一頭霧水地問:“你誰?”
電話那頭愣怔了兩秒,這才自報家門,“亞星娛樂公司,白羽。”
時芊這才想起來,當初自己還簽了個經紀公司,而白羽就是她的經紀人。
隔了這麽久,她跟俞明洲的婚約都已經解除,她對拍戲這件事早已沒了興趣,但現在好像又很閑,她便耐着性子問什麽事。
白羽那頭聲音嘈雜,還伴着獵獵風聲,她重申了一次,“明天晚上9點,帛琅飯店504包廂,我給你找了個角色,女二號,你過來跟導演見一面。”
時芊愣怔,“什麽劇?”
“一個電影。”白羽說:“你長得漂亮,條件好,我沒給你接電視劇,這次好不容易等到個不錯的,你可得把握好機會。”
“劇本呢?”時芊問。
白羽:“等明晚見過面了再發,看你能不能入了導演的眼,他要覺着合适才會安排試戲。”
一聲刺耳的喇叭音響起,白羽拉開車門,說話變急,“行了,就這樣,明天穿件紫色的裙子,周導喜歡紫色,最好把你漂亮的鎖骨露出來,那個角色是比較風流的樣子,其餘的自己把握,妝化得漂亮點,自己打車過來,把票據留下,公司會報銷。”
她叮囑了許多,最後匆忙挂了電話,也沒問時芊會不會去。
時芊望着被挂斷的電話,睡意全無。
她躺在床上想了會兒,不太想去那樣的局,直覺告訴她,那種局一般都逃不過情丨色二字,但待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做,她已經一周沒出門了,上次出門是去赴靳圓的約,跟她去槐林街繞了一圈,吃了一頓日料。
更何況她身上還有合同。
時芊算是個守信的人,她糾結了會還是決定去。
翌日醒來已經臨近中午,她下樓去花園澆了花,然後曬了會太陽,等到下午四點多,她便開始洗澡挑衣服化妝,她做這些事情向來快,盛裝打扮完也才6點,懶得提前出發,于是又坐在桌前畫了張畫。
這次的畫還是沈羨,只不過是他在《絕色》裏的紅衣造型,時芊稍微上了一些色,結果弄到手腕上也蹭了一點兒紅,經過這一番磨蹭,剛剛的時間充裕也變成了緊張,她拿了張濕巾擦,效果甚微。
時芊沒打車,直接開車去的,到帛琅的時候剛好8:50,只不過這一路有些急。
她在大廳給白羽打電話,剛響一個音白羽就從旋轉門進來。
白羽穿着一身幹練的白色西裝,頭發剛剛及肩,化着淡妝,看上去還算賞心悅目。
初見時芊,她便從上到下将其打量了一番,看時芊的裝扮還算聽話,這才露出個笑,“跟我來吧。”
時芊穿得是一件紫色的開叉長裙,脖子裏戴了銀色的項鏈,剛好垂在鎖骨的位置,頭發随意燙過,大波浪卷垂在背後,看着勾人。
白羽在電梯裏叮囑她,“一會兒有點眼色,周導新劇背後是恒安集團子公司耀麗文化傳媒投資的,是大IP,男一據說在洽談沈羨,女一是耀麗文化的當家花旦李戚晗,你只要拿到這個角色就成功了一半。”
時芊:“哦。”
她倒是沒什麽反應,只在聽到沈羨名字的時候眼皮微掀。
白羽怕她掉鏈子,“一會兒喝酒的時候不要小家子氣。”
電梯抵達五樓。
白羽讓時芊挽着自己走,門緩緩打開。
白羽仍在低聲和時芊交代,“進去以後先敬各位一杯,要是那些人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都是玩笑……”
後邊的話時芊再沒聽進去。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沈羨,他站在這條走廊的盡頭,正好是吸煙處,旁邊是灰白色的垃圾桶,他人高,站在那兒什麽都不做都很亮眼,而且他手裏正拿着煙。
火星明滅,他站在那兒呷了一口,青灰色煙霧從他眼前散開。
似是有感應般,他的目光從那邊投了過來。
四目相對。
而白羽發現時芊沒有回應,擡起頭看,正好看到了沈羨。
隔得距離有點遠,白羽也沒打招呼,她只是晃了晃時芊的胳膊,“想什麽呢?今晚的局沒有他。”
“嗯?”時芊詫異。
白羽:“那是沈羨,大流量,三金影帝,你知道吧?”
“有所耳聞。”
時芊對她口中的沈羨淡漠到過分,但目光卻定格在了不遠處的沈羨身上。
越走越近。
他手中的煙還在燃,還有一半。
走得近了,白羽揚起一抹笑跟他打招呼,“沈老師好。”
“嗯。”沈羨神情淡淡,把手裏的煙撚滅,煙蒂扔進垃圾桶裏,難得回了句,“帶新人呢?”
白羽笑:“是啊,周導的《奇潭》不是在選角麽?我帶我手下人過來看看合不合适。您也是赴周導的約?”
“不是。”沈羨說:“跟朋友一塊來的。”
他今天的脾氣似乎格外好,有問必答,白羽受寵若驚,記得以前她帶着藝人和他同組的時候,這位爺冷得像座冰雕,這會兒倒和善起來。
白羽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怎麽說也算是人精,但這回卻猜不透沈羨的意圖。
白羽還想問些什麽,後邊包廂一扇門打開,一個男人探頭出來喊了聲:“小神仙,玩真心話大冒險了,快點兒。”
沈羨斜睨了一眼,笑罵了聲幼稚,卻擡腳往包廂走。
“沈老師玩。”白羽笑着說:“我們就不打擾了。”
沈羨:“祝你……”
他刻意拖長了聲音,格外慵懶,正好途徑時芊:“順利。”
時芊竟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退了半步。
“謝謝沈老師。”白羽笑。
沈羨大步流星往前走,頭都沒回,而時芊偏過頭看了眼他的背影。
跟往常一樣,他沒有因為察覺到她的目光就回頭,終于當回了陌生人。
時芊本就不算愉快的心情此刻down到谷底。
她根本不是什麽活菩薩,她只是大千世界裏的俗人。
俗到哪怕是她先不理沈羨,卻也希望沈羨別像她一樣劃清界限。
她在享受那種被無條件寵溺、偏愛的感受。
但沈羨收回了她在他那兒的特權,這令她不愉快。
時芊看了眼便收回目光,白羽卻一秒看穿她,“喜歡他啊?”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那清冷的氣質倒和沈羨有幾分相似,低斂眉眼,“沒有。”
“喜歡他又不丢人。”白羽笑着調侃,“只不過那種男人啊,沒有心。”
時芊:“嗯?”
白羽把自己知道的八卦給她分享,“耀麗的前小公主王思予知道嗎?就是唯一一個跟沈羨拍過吻戲的那位,應該是四年前吧,他倆拍了一部《奇妙之旅》,裏邊有一場吻戲,大家都期待沈羨的熒屏初吻。吻戲是有了,王思予和他的緋聞也傳得滿天飛,王思予那買了不少營銷號蹭流量,有不少CP粉,結果劇剛播完,沈羨直接下場拆CP,甚至把拍戲時的花絮都放了出來,當時拍完那一段吻戲他就去衛生間吐了,再之後王思予幾乎被封殺,這會兒就是連小網劇的女配都演不了。”
時芊想,這倒是像沈羨能幹出來的事。
他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向來不留情面。
白羽科普完也正好走到504包廂門口,時芊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走出來。
她在思考為什麽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劃到了沈羨喜歡的人裏,應當是他給自己的喜歡太明目張膽,連愛字都輕易說出口,這才讓她有了這樣的底氣。
她許久沒有在一段親密關系裏感受到這種底氣。
白羽又叮囑她,讓她乖一些。
時芊悉數應下。
兩人推門進去,包廂裏人還不多,但已經喝開了酒,坐在主位的應當就是那位周導,時芊對娛樂圈并不了解,所以不知道他拍過什麽有名的作品。
如果她跟沈羨的關系還像以前,她倒是可以直接問沈羨。
這想法一出,她又被自己驚到。
今天應當是重遇了沈羨,所以想到他的次數格外多。
也或許是在他的專業領域裏,她會下意識産生一些依賴。
這真不是個好現象。
時芊跟着白羽一一敬酒,那位周導年近50,有輕微地中海,人很瘦削,笑起來總眯着眼,盯着時芊看得時候,眼裏有些時芊很讨厭的東西。
那是種類似看到獵物的表情。
但這種看,并不是欣賞的打量,而是赤丨裸裸的想要把她弄上床的欲丨望。
她對此感到厭惡。
包廂裏不斷有人來,有男有女,觥籌交錯。
白羽在這種局裏游刃有餘,她帶着時芊跟人應酬,尤其是在周導面前力薦她,說她長得漂亮,和《奇潭》裏的女二號形象無比契合,甚至剛才在門口遇到沈羨,連沈羨都誇她長得好。
而周導除了聽到沈羨這個名字以外有所表情,其餘時候都在跟白羽打官腔,他不停推脫着,話裏話外卻都是今晚喝得好了,女二號的角色就是時芊的。
白羽聞言,愈發賣力地讓時芊敬酒。
時芊的酒量一般,剛進來就喝了三杯,她已經微醺,但她不是個喝酒上臉的人,所以哪怕喝多喝醉,她說自己醉了,大家一般都覺着她在推脫。
這會兒亦然。
她用不勝酒力的理由說只能喝一杯,這導演卻讓她喝三杯。
僵持到最後,她喝了兩杯,心底煩躁更甚。
喝完以後便回了位置,幸好大家都有其他事做,沒人關注她。
時芊剛落座,手包裏的手機便響了。
她拎着手包出門,剛好借着接電話的理由出外邊透口氣,出門後才拿出手機,一看屏幕竟是那個嚣張到不可一世的號碼。
目光落在他剛剛進去的包廂上,時芊卻往反方向走,幾步就走到了吸煙處,她從煙盒裏勾了支煙出來,趕在鈴聲滅之前接了起來,卻沒說話。
仍舊是沈羨先開口,清冷聲線在聽筒裏響起,連尾音都溫柔纏綿。
“晚上出來麽?”他說:“約會。”
時芊愣怔片刻,抵在舌尖兒的那個“好”字忽然拐彎,她笑着揶揄:“大冒險輸了吧?”
她還記得剛剛那些人在玩大冒險。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後吵鬧起來,皆是在打趣沈羨。
“小神仙,你這也太失敗了,怎麽一下子就被聽出來?”
“這什麽啊?我去說讓小神仙選個告白。”
“小神仙這波也太沒意思了。”
“不過弟妹的聲音有點好聽啊。”
“……”
那邊熙熙攘攘的吵着,時芊點了支煙開公放,也沒急着挂電話。
而沈羨被打趣了好多句都沒反駁,他好像在那幫朋友裏年紀最小,大家一致喊他小神仙,而喊屏幕這頭的她是弟妹。
俞明洲好像也比他大兩歲。
最後在沉默中,時芊這邊又有電話打過來,她什麽都沒說,挂斷。
打過來的是個賣白酒的,問江西的五糧液要不要來點兒,這會兒特價促銷,時芊愣是等到一支煙抽完才挂電話。
撚滅的煙蒂還沒來得及扔進垃圾桶,白羽已經出門來尋她。
時芊這會兒其實已經不太清醒了,酒在時間的催化中發酵,有點上頭。
白羽卻叮囑她,“周導剛剛已經點撥過我了,你現在就跟他多聊一聊,聊的好了這角色就是你的。”
時芊沒應答,只跟着進去。
在白羽的引導下,她捧着酒杯坐在周導身邊,周導也喝了不少酒,笑起來時愈發看不見眼睛,他連酒杯都沒拿,似乎就打算看時芊喝。
時芊只輕抿了幾口,聲音清冷:“喝不下了。”
“哪有什麽喝不下啊?”周導笑着看她,手隔着裙子在她大腿上拍了拍,“是我還不夠厲害,所以你不給我這個面子吧?《奇潭》的女二號啊,我看你挺合适的,就是你這裙子穿太長了,我也看不清楚,那女二號可有一雙特別美的腿啊……”
他說着,手便往時芊開叉的口那兒伸,但手指還沒落上去,時芊一把就推開了他,“周導,請自重。”
被推開的導演臉色頓時變了,他皺着眉看向時芊,“什麽意思啊小朋友?玩不起?”
時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衆人目光頓時被吸引過來,時芊正想說什麽,白羽眼疾手快地扯了她一把,給周導賠笑道:“小孩兒不懂事,剛入行還不懂規矩,要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我在這裏代小孩兒賠不是了。”
“白羽啊,咱倆也算合作這麽多年了,你送到我這來的藝人,我哪個沒給好角色?今天這就過分了吧。”周導嗤笑一聲:“真把自己當個腕了。”
白羽在一旁斡旋,周導卻不停刺着時芊。
“以為自己有沈羨的家底?還是有孟安華的演技?屁都沒有的新人在這裏也給我玩勁兒了?小朋友,剛入行就能拿女二號的機會可不是誰都有的,現在機會都擺在你面前了,你還在這裏裝清高?要不要臉吶。”
時芊的手指微微蜷縮,本就不算太清醒的腦子這會兒熱血正上湧。
而白羽給拎了一瓶酒過來,“周導別生氣。這樣吧,我讓她把這瓶酒喝了,就當給您賠罪。”
周導不說話,斜睨了時芊一眼,算是默認。
白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立馬給時芊倒好酒讓她喝。
結果時芊不為所動。
她站在那兒,橡根木樁子。
一分鐘後,包廂內終于嘈雜起來,但不同于之前各聊各的,這會兒幾乎都是在勸時芊喝酒的。
他們說“就喝一瓶”“喝點酒而已”“敬周導”,白羽也在一旁勸,“你自己的爛攤子可得好好收拾,不然就算你是上邊點名要好好培養的人,今天得罪了周導,以後可別想在圈裏混……”
白羽話音未落,時芊的手攀上酒瓶,想都不想地朝着那輕微地中海的腦袋砸過去。
她喝得有些醉,卻還記得不能搞死人,所以在看到周導驚恐的神色之後,收了一些力道砸在他肩膀上。
砰。
時芊手裏殘留了一截碎瓶子,她甩了甩手,把碎瓶子扔在桌子上,那一桌菜也被攪了個天翻地覆。
清冷聲線在寂靜包廂內響起,她難得罵了句髒話,“我混你媽。”
事情發展超出了衆人的想象,而一分鐘後,時芊淡然地撥打了110。
她說自己要投案自首,罪名是防衛過當。
衆人:“???”
人民公仆的辦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已經一起進了警察局。
而案件的另一當事人周導被送到了醫院。
時芊一直到警察局都沒怎麽醒了酒,長得漂亮在什麽時候都挺有優勢。
起碼從視覺效果上,她說自己是防衛過當很有信服力。
兩個小時後,包紮完傷口的周導也進了警察局。
值夜班的警察叔叔非常累,時芊因此特別配合,但主要是那一整個包廂都是不太敢得罪周導的人,而周導一口咬定自己沒做,不過是正常商務往來,帛琅的包廂內又沒有監控,所以這就是個懸案。
其實說案都談不上,周導包紮才花了三百塊錢,願意和解這就是個小事件,所以一整晚民警都在做雙方的調解工作。
時芊非常樂意給他出醫療費用,她在警察局裏賣慘也算十分到位,去了以後先是醒不了酒,說話都暈暈乎乎,有種天然呆的感覺。
女民警過來跟她說話都輕聲細語的,等到後半夜醒了酒,她擺出了非常配合的态度,試問哪個辦事人員會不喜歡這樣的當事人?
于是周導那邊就成了重大突破口。
這事情鬧了一夜,最後周導退了一步,私下和解,時芊賠償他兩千醫藥費,兩千補品費用,他覺着是在打發乞丐,結果一旁的女民警來了句,“我們辛苦值一夜班給你們調解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兩百塊。”
周導雖氣,但還是沒再說什麽。
他很快被助理接走,昨晚那些來做筆錄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警察局,最後只剩下了時芊一人。
女民警說:“你打個電話讓家人過來接,簽了字才能走。”
“我都成年人了。”時芊說:“就不能自己給自己簽字嗎?”
“這是規定。”女民警說:“你們這種打架滋事的啊,不一樣,不過你讓你朋友過來接也是一樣的,反正得是成年人。”
時芊也不好意思讓他們為難,忙了一夜都挺困的,她這會兒想回去補覺,所以拿出手機扒拉出靳圓的手機號打過去。
良久,電話無響應。
她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無奈,她只好打給俞明洲。
沈羨跟發小們到帛琅來聚是因為有個發小快結婚了,說是給自己辦的單身派對。
他在這種局裏話少,但基本上叫十次會來六次,算是給面兒。
夜裏他們玩了會兒游戲,一幫快三十歲的男人玩幼稚的東西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玩到快11點,他拎着外套說困了,打算離場。
俞明洲跟他一同起身,但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和衆人打完招呼,上完衛生間的顏梓回來說:“這邊兒好像打起來了,見血了都。”
沈羨眉頭微皺,“哪個包廂?”
“504吧好像。”顏梓說:“服務生已經去處理了,”
沈羨記得,時芊之前進的包廂應當就在那一片。
那姑娘看着好說話,什麽都不在意,其實軸得很。
在那種局上惹事倒也算她畫風。
“警察也來了。”顏梓說:“看起來動靜不小。”
沈羨把外套攏緊,疾步往外走,但在走之前回頭掃了眼俞明洲,“這幾天她要給你打電話,你就讓她來找我。”
俞明洲一愣,“誰?”
目光和沈羨對上,瞬間了然。
他無奈,“你們這是玩什麽情趣呢?”
沈羨勾唇輕笑,“那得問她。”
俞明洲:“……”
沈羨轉身離開,剛從外邊回來的顏梓還一臉茫然,他喊了聲:“小神仙,你幹嘛去?”
沈羨腳步微頓,聲音輕快,和晚上的沉悶判若兩人,“收網。”
獵人等了好久,終于能收網。
他跟着警車到警察局,車就停在馬路對面,然後看他們一幫人被叫進去。
整整一夜,裏邊的燈亮了多久,他的眼睛就睜了多久。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的車載音響還放着那首給時芊彈的純音樂。
天光破曉,昨晚那幫人陸陸續續出來,有沈羨眼熟的面孔,還有幾個生面孔,他都一一記下,打電話給杜景,讓他把《奇潭》那個劇推了,他原本把這個劇列入了考慮範圍,但這會兒還是算了。
周明生的劇,他一部都不想拍。
8:39。
太陽升起,今天放了晴,微風和煦,北城算是勉強入了夏。
他望着警察局的方向,電話終于響起。
屏幕上那個號碼不斷跳躍,他從一邊的紙盒裏扯出張紙擦了擦手心的汗漬才接起來,熬過了夜的聲音沙啞,清冷至極,“喂?”
對面頓了兩秒,放軟了聲音,“哥哥,你能來接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