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瓜車 什麽小餅幹?
Chapter9. 南瓜車
「前輩您好,很抱歉現在才回複您,昨天看見消息已經是晚上,擔心打擾到您所以才等到現在,非常抱歉,希望您沒有和我生氣。——安靜」
程風垂眸坐在沙發上,看着一口一個“您”,莫名覺得自己輩分長了很多,但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在幾分鐘後幹巴巴地回複她幾個字:
「沒關系。」
至少聽起來是情有可原的。
發送成功,盯着屏幕靜上會兒,沒來由地想起她在鮮奶店裏那副問話都困難的模樣,拇指又擡高一公分,緩慢敲出第二條消息:
「如果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不必客氣。」
态度極其友善,哪怕配上他的面癱臉顯得生硬又虛僞,也改變不了他是頭回這麽主動詢問誰的事實。
其實,昨天早上在花園裏他都看見了。
看見她分明發現他,卻在他轉身之際立馬避開視線,并且出門後選擇繞道而行,不從他的門前路過。
他猜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在她才搬來的第二天就表現出一定程度的不友善,所以讓她對他這個鄰居感到排斥。
這個猜想在她來到鮮奶店後得到印證,因為她居然對着顆陌生的奶牛頭提出無關牛奶的問題,而不是向他這個擁有自行車的、和她有點交情的鄰居提問。
——雖然似乎都是他。
又雖然那個“和她有點交情”只是他自己這麽覺得的。
但還是讓人感到不爽。
至于不爽什麽,大概是覺得她才是有錯在先的那個,憑什麽排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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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在她鼓足膽向那顆奶牛頭提問時,他板着臉說了句沒有,再沒有下文,成功“吓”退了她:
希望她能通過這件事明白,傻瓜鎮裏“冷漠無情”的人多了去,不僅僅是她的鄰居。
當然了,這樣的幼稚舉動在她離開後他就進行了反省,好歹他頭上也戴了頂什麽負責人的帽子,似乎不該這麽不近人情。
想到這兒,他忽然冒出個念想:也許他可以借這頂帽子做點什麽,說不準能一舉多得。
比如能解決她的問題;又比如能讓她在合适的時間明白雖然傻瓜鎮不近人情的人有很多,但她的鄰居還是通情達理的;再比如,能從她那兒得到些道謝的食物……
她看起來很有禮貌,應該能想到這個層面上。
于是,一個人不覺臉厚也不覺戲多地演完整套戲,開始走友善路線。
安靜收到他的回複時已經出門,因為家具九點就要送上門,所以她需要早點買東西。
她以前從來不會走路都捏着手機,今天是破天荒第一回 ,收到第一條信息時剛好走過木棉樹,看清內容松了口氣,正斟酌該怎麽回複時又收到第二條,頓時眼睛放亮。
真是個好人啊……
安靜為滿屏的關照話感到欣喜,下意識地将對方當成個和藹長輩,昨晚的壓力瞬間煙消雲散,抱着手機編輯起回複信息:
「謝謝您,您真是寬宏大量。」
不行,好像太馬屁精了。
她删掉,繼續:
「謝謝您,以後一定會及時回複的。」
也不行,這不是說空話麽?哪還有什麽以後,總不能讓別人天天來關心她吧?況且她不喜歡看手機,也不喜歡把手機調成非靜音狀态,很難保證。
又删掉,細想時人已經走到橋頭,這時居然久違地聽到汽車行駛的聲音,她訝異擡頭,看去那頭時發現一輛車拐來橋上……
南、南瓜車?
她吃驚停在橋頭,癡癡望着南瓜車,早晨的陽光照到圓圓的橙黃車身上,耀眼得像是盞太陽燈。
南瓜車開得緩慢,路過安靜時她朝駕駛座上看了眼,車窗降下,剛好對上雙朝她打量的眼,愣了愣。
不是說南瓜車是姐姐麽?
可車上坐的明明是個年輕男人。
周緒。
她腦海裏自然而然地鑽出這個名字,那位徐西先生給她的名片上就有這個名字,他侄子,也和她曾經的好朋友同名。
她看着車窗內的人,難得沒避開視線,那人留着幹淨利落的短發,膚色白皙,鼻梁上架着副金絲邊眼鏡,因為開車襯衣衣袖被挽起,露出截小臂。
很好看,但不是她朋友。
她垂眸,不再看南瓜車上的人,也不知道那人還有沒有盯着她,只是接着鑽研消息,最後中規中矩地回複了對方:「謝謝前輩!」
又問出自己關心的事,生怕冷了場就沒有機會:「請問前輩,如果需要些鎮上沒有的東西,除了找鎮外的人代買,還有什麽好的途徑嗎?」
依傻瓜鎮的神秘,不像是可以網購的地方,要是可以網購就好了——這是安靜住來傻瓜鎮後唯一有的遺憾。
「鎮內代購。」
“……”
安靜頗為懷疑地挑了眉毛:真的有這個業務嗎,她怎麽不太信。
「新規定,手冊冬季才會更新。有需要的東西可以直接告訴我。」
安靜被這話震了震,心動但不敢行動——她還是害怕麻煩別人。
因此再度陷入糾結,停在彩虹超市外想了好半天:要不然,還是不要車了吧。
走路挺好的?
***
八點半左右,安靜從街邊落櫻粉的農具店裏出來,推着輛南瓜色的獨輪車,車裏裝着開墾鋤與耙子一類的農具以及澆水壺,底部放上幾包菜種。
而推杆上挂着兩袋從彩虹超市買來的新鮮食材。
安靜看了看時間,心想回去稍加收拾昨天買的家具就該送來,然而,才走到木棉樹下就發現有車停在奶酪小樓前。
方方正正的,類似橙色工具箱,一看就知道是家具樓親生的。
她愣了愣,推着南瓜獨輪車跑起來,跑到門前還有些喘。
車上的男人發現她,也愣上兩秒,打開車門跳下車。他今天換了身立領運動服,還是黑色,頭頂棒球帽,雖然胡子還是昨天那個胡子,但是看起來比昨天更精神。
“抱歉——”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了口,各自愣住。
只有坐在葡萄架下喝咖啡的人指尖點了點桌面,穿過葡萄葉與白色栅欄看去外面,面無表情地将咖啡端起:
啧,真有默契啊。
“咳——應該是我抱歉,看錯時間,來早了。”
男人平靜無波,一副“雖然他看錯時間但他就是很沉穩”的模樣。
安靜:“……”
不是她的錯就好。
男人似乎從她臉上讀出這意思,睇了眼她的推車,幹咳聲:“安小姐先忙,九點我再進去。”
這怎麽行,要不您先進去坐坐?
這句話在安靜腦子裏晃了晃,沒能說出口,只是乖巧點頭:“好的。”
“……”
“咳——”喝咖啡的人嗆了聲,莫名像是幸災樂禍。
安靜這才發現隔壁花園裏有人,偏頭看去,正好在欄杆之間看見程風,他紮着短馬尾,坐在漂亮的葡萄架下優雅喝着咖啡,絲毫不像才被嗆過的人。
幻聽了嗎?
她朝他颔首,回頭時又恍惚聽見了某種撕咬聲,感到不解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也被這撕咬聲喚回注意,突然一僵,從上衣兜裏掏出下車前随意塞進去的手機,屏幕上是幾個綠油油的大字——
僵屍吃掉了你的腦子。
不小心瞥見的安靜:“……”
原來不是農場游戲啊。
她假裝沒看見,轉身推開花園門,在門邊對腦子被吃掉的人說道:“您稍等片刻,我很快出來。”
“好。”
安靜推着小車跑進花園,将它暫時停在門廊前,然後開門進屋,放下購物袋整理起屋子。
鞋櫃上瘦弱的香豌豆花抱成一團,近乎凋謝,但她出于某種不舍還留着它們,這會兒怕人看見會笑話,只好将它們抱去客廳窗臺上,用紗簾遮住。
想到她買的陽臺秋千椅,又跑上樓理了理亂糟糟的被子和小書桌,好在剛搬來幾天,屋子裏東西很少,想亂都難,更無需大費周章地整理。
除了有點別扭待會兒會有男人穿過她的卧室以外,暫時沒了其它情緒。
安靜下樓來,出門前一秒還在想她似乎一直沒問家具店老板姓什麽,後一秒就腦袋一空。
因為花園外站着的人不止老板,還有她的鄰居。
“幫忙的,程風。”等她走近,男人淡淡向她介紹。
安靜點點頭,小聲道:“認識的。”說完瞄了眼程風,發現他沒有介意這話的意思,松了口氣,轉頭提醒老板,“不過我還不知道先生貴姓。”
“……敬桐。”
敬?和鎮長先生同一個敬嗎?安靜短暫地好奇一下,沒多問,将人請進屋。
兩個男人負責搬置物架這類大而重的物品,安靜則負責抱着幾個抱枕領他們上樓。
二樓原本很空,但将抹茶綠的組合架放好後就立刻顯得充實許多,其後是檸檬黃的桌子與瑪瑙燈,放在落地窗前又與玉米色豆袋沙發組成個溫馨的角落。
沉默着安置好全部,只剩一架陽臺秋千椅留在中間,兩個男人似乎都不太好意思進那扇門,安靜看出他們的為難,細聲道:“我自己也可以。”
她長得不矮,可人是極瘦的,尤其現在紮起齊肩的發,露出纖細的脖頸,程風總覺得他能一只手圈住她的頸部。
好像有些變态。
他意識到這點,面不改色地走到秋千前:“我幫你。”
看在她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告訴他她需要一輛自行車的份上,幫幫她也沒什麽……
安靜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見程風輕松擡起秋千椅朝屋裏去,順便還轉頭對準備跟上的敬桐說了句:“不用進來了。”
敬桐:“……”
他這不是看他進了嗎,這樣顯得他多矯情。
但是這位祖宗的話還是聽聽比較好,他站定,守在樓梯口等人。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兩人出來,他莫名覺得詭異,板着臉湊近門邊去聽,只聽見裏面在說什麽小餅幹……
小餅幹?什麽小餅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