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鳶尾花精靈 白花鳶尾與反派
Chapter19. 鳶尾花精靈
櫻花樓的後花園裏也有一方小池塘, 夾在玻璃花房與小樓中間,邊緣是不規則的,圍着大大小小的石頭, 其中較大的石塊上養着綠苔, 像縮小版的天然地池。
池水極淺, 裏面養了幾株睡蓮,還沒到花開的時候,蓮葉散作幾團,靜靜躺在水面上,聆聽着從前面花園裏淌來的樂聲, 養精蓄銳。
池邊還培着一叢木賊草, 被打理得極整齊, 根根筆直, 齊膝高, 就像立在水裏的禿竹林。
安靜穿過小樓的會客廳,端着杯果汁走來池塘邊上。
一來是為了降降溫,她在前面待得都快熟了——
合奏結束時,她還沒徹底回神就見邵女士的別扭男伴走回小樓裏,邵女士樂呵看着他,也不留人, 只是将鋼琴留給後面彈奏的人就請她去涼亭下“說”話。
當然了,她的鄰居兼舞伴也在。
邵女士先是向他們表示感謝, 感謝他們答應了她的請求, 接着又稱贊幾句他們配合默契的話, 然後才有些遺憾地告訴她,她本來也想給她準備套漂亮禮服的,但到底不太熟悉, 怕吓到她,只好作罷。
她聽後卻暗自慶幸,很怕穿得太華麗也被封個什麽“公主殿下”的稱號。
結果,她剛這麽想完邵女士就笑起來,又對程風比劃了幾下手勢。
她也是那支舞結束後才知道程風其實是懂手語的,他認真注視着老太太,等她“說”完,點了點頭,然後轉過目光對上她的,像之前那樣解釋道:
“不過也沒關系,你不穿禮服都像個公主。”
這句話對安靜而言過于羞恥,尤其是從程風嘴裏說出來——即使他只是單純複述邵女士的意思,安靜也覺得很不像話。
她又紅了耳朵,在之後幾分鐘裏保持着混沌,最後才找到個合适機會,借口借用衛生間溜進會客廳裏。
再之後,吃了塊小點心就端着果汁偷溜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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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裏的鮮榨果汁還帶着點酸,她抿了口,冷靜停在池邊,借着月光與花房燈光觀察起來,這也是她來這兒的第二個目的——近距離參觀別人家的花園。
她和她的“京”已經羨慕很久了。
小池裏有幾尾魚,腦袋藏在蓮葉底下,尾巴露在外面,紅的黃的都有,呆呆停在水中。水面上還有只不幸的瓢蟲漂浮着,紅色斑點甲殼亮閃閃的,偶爾風吹動水面,或是魚驚醒擺尾,它就跟着漣漪打個轉。
安靜盯着它轉了幾轉,許久才從池裏挪開視線,看向池塘兩邊。
原來池塘邊也種了鳶尾,她沿着細卵石路走到鳶尾旁,蹲下身,裙擺掃地也無心管顧,只是鼻尖慢慢湊近一朵白色鳶尾,嗅了嗅。
淡淡的香甜氣竄進鼻息間,讓人還想吃點什麽。
在鳶尾旁,矮矮匍匐在地的一片是寶蓋草,春天裏的寶蓋草是很精神的,葉片驕傲地向上翹,手牽手環抱住花莖,圍成個完整的圓,卻因為葉片邊緣帶着齒,所以看起來不像碗,而是像被狂風吹得翻了臉的多骨雨傘,層層疊疊的雨傘摞成座下寬上窄的綠色寶塔。
在寶塔頂端,紫紅色的小花像小精靈那樣探出頭,身材纖細高挑,卻在春天穿戴着毛茸茸的衣服與帽子。
安靜探出指尖碰了碰小花的帽子,朝它笑了笑。
寶蓋草:“……”
幹嘛呀?果汁也能喝醉嗎?
倒也沒醉,就是那股害羞勁過去後她突然又有點開心……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聽人說過她像個公主了,怎麽聽像都像是在誇小朋友。
腦海裏不由晃過些甜蜜但又模糊的記憶,安靜沒敢深思,收回右手,胳膊肘輕輕枕住膝蓋,掌心托着下巴,指尖在白淨的臉頰上敲了許多下。
末後,将左手上高高舉着的果汁杯送到唇邊,仰頭之際,乍的瞥見花園那頭坐着一人。
她詫異扭頭,程風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後花園,這時坐在月光下的庭院中,遠遠看着她。
四目相對的時間只一秒鐘,下一刻他就轉過頭不看她,兀自朝酒杯裏倒起香槟。
安靜歪了歪頭:既然看見她了,幹嘛又不打招呼?
……
香槟杯的同伴們如今都淪落到被人拿來裝牛奶與果汁,這時難得遇上香槟,不由感動到啜泣,哭到杯壁上附滿氣泡。
程風心虛漾了漾酒杯,除了那種偷窺被抓包的心虛外,還有種慚愧的心虛。
他只是聽說後花園裏有香槟,所以才來這裏,可是剛來就被花房外一團乳白色影子攫住視線。
熟悉的身影蹲在淺淺的花叢前,沒有留意到他的到來,她奇怪地将鼻尖湊去花上,花房裏的暖光貼心披在她身後,就好像她是它們的一員,或許是某朵白花鳶尾化成的花精靈,正在和同伴告別。
他僅憑餘光找到座位,落座後又見她摸了摸地上的小野花,朝它們抿出微笑。
所有的動作都是細微的,細微到一舉一動都是對着人類以外的事物發生,可身為人類的他就是挪不開眼,一直盯一直盯,直盯到他被她發現。
那一刻,她眼底的驚詫讓他忽然有種他其實是童話故事裏反派的錯覺,因為他窺破了鳶尾族的秘密,所以他要向世人揭穿她是個精靈的事實,從此讓幹淨又單純的精靈被人類困住。
這樣的想法想他感到心虛又慚愧,他舉起香槟杯,在樂聲飄渺流麗的花園裏慢慢飲盡,狀若無意地偏頭時,鳶尾花變成的精靈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名的,有點悵然若失,又有點替精靈開心,開心她逃過了他的眼睛。
空蕩的後花園裏,他忽然放下酒杯起身,走去小池邊。
似乎是在懷疑她又變回了鳶尾花,他将所有的白色鳶尾都看了遍,白花鳶尾在夜風中搖曳着,如同一群翩跹起舞的蝴蝶。
都同樣可愛,沒有一朵特別突出的,所以她應該不在這裏。
他看上會兒,忍不住學她那樣蹲下身,卻因為腿腳過長,湊上前聞花香的動作格外艱難。
好在還是聞到了——
普通至極。
他突然就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時表情緊繃起來,驀地起身。
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