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鳳凰樹 唯心主義

Chapter30. 鳳凰樹

“咩咩——”

小羊不需要他摸腦袋。

被程風松開前蹄的小羊乖了很多, 腦袋動了動,尖尖的耳朵重新貼回安靜肩下,因為是只小羊, 所以它的角還很短小, 卷卷的一團藏在頭頂, 不會硌到抱着它的人。

安靜輕輕圈着它,掌心不時在它身上按一把,羊毛有些糙,但勝在松軟,手感還不錯。

走了大概三分鐘, 她忽然扭頭看程風, 發自內心地發問:“我們為什麽要抱着它?”

小羊左邊耳朵翹了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它可能會溜, ”程風仿佛看穿她, 伸手接小羊, “我來吧。”

咳,她的确是在嫌它重。

她開始以為它只是毛茸茸,其實一點也不重,結果它不僅毛茸茸,實際也很沉。

安靜舉起小綿羊還給程風,小羊不開心地咩了聲, 她無端地心虛,等程風抱住它, 她便伸手摸它腦袋。

不得不說, 小羊的腦袋摸起來很舒服, 小卷毛蓬松得像是剛從理發店出來,等它再長大些,頭頂的羊毛大概會像劉海那樣垂到眼睛前, 至于眼睛在哪兒……

嗯,随緣吧。

它的臉實在是黑得不可思議,即便是近距離看也很難辨別出五官,只有濕漉漉的鼻子稍微顯眼。

她最後拍了下小羊腦袋,收回手,擡眼看向前方。

河流在前面拐彎,偏轉角度大約有30度,經過河灣,岸邊的地勢變得更加平坦,草地也緩緩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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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坡下的平坦地矗立着一座雙層小樓,從側面看屋頂是三角形的,輪廓像極了幼兒園小朋友畫的簡筆畫,小樓的第二層與屋頂都被塗成石榴紅,一樓則是白色牆壁,有些奇特。

但無論多奇特放在傻瓜鎮都是合理的。

紅屋頂的小樓前種着棵鳳凰樹,春日裏的鳳凰樹還沒開出花,只有綠葉,樹幹筆直,樹冠毫不費力地舒展開,像把戶外遮陽傘,長在平坦的草地上顯得略微突兀。

但是,開了花一定會很好看——

火紅的鳳凰樹與石榴紅的屋頂肩并肩,在一片青綠色的草地裏拔地而起,很嚣張吧?

也許是她看那裏看得太久,程風和她介紹起來:“那是牧羊區管理人住的地方,是對夫妻,還養了兩匹馬,走去樹下就能看見。”

聽見這話,安靜瞬時睜圓眼,問他:“我來的那天看見有人牽着馬散步了,會是他們嗎?”

“你那天看到的還挺多。”

程風極為難得地揶揄句,可他大多數時候都還保持着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以至于看起來很正經。

安靜沒參透他的揶揄,自信點頭:“是挺多的,還看見了農舍和羊群。”

“咩咩——”

是小羊的老家和親人,但小羊不想回。

小羊的訴求聲被無禮的人類忽略,安靜說完看向山坡上,大概是在尋覓農舍,程風只是看着她,心底又開始奇怪反應。

可愛。

他默默想道,但開口時語氣更加正經:“也不一定是他們,這兩匹馬誰都可以租用。”

安靜收回目光,驚喜望着程風。

他大喘氣似的,補上後半句:“前提是要和它們熟悉起來。”

“那你租過嗎?”安靜看他似乎很熟悉,好奇問道。

“租過。”他邊說邊眺望遠方,“就從這兒一直往下游跑……”

“下游是什麽樣的?”

“有小型奶牛場。”

“……”完全是在意料之中呢,但她問的當然不是這個,“那再往下呢,你跑了多遠?”

“說不清,但跑到肚子有些餓才回來。”

安靜為這個說法笑了下,但總是有種微妙的憂慮感,想了想,還是問出口:“會不會跑到外面去?”

程風偏頭,對上她認真的目光,抱着小羊腳步放緩。

“唯心的話,永遠都不會。”

安靜讓這話一震,心底海豹鼓掌:原來這就是身為傻瓜鎮老居民的覺悟啊。

她問老居民:“可以問問你嗎,你來傻瓜鎮多久了呀?”

程風摸了把小羊後腦勺:“今天是第772天。”

居然記得這麽仔細。

安靜算算時間,發現他也是春天來的這裏,莫名高興許多。

真好啊。

她低低咕哝聲,也不知道程風有沒有聽見。

二人走到鳳凰樹下,一個抱着羊去敲門,一個盯着屋旁的馬舍看。

馬舍是木頭搭的,屋頂也被塗成石榴紅,但其餘部分保留着原木色,很幹淨,沒有刺鼻的異味。兩匹馬顏色不同,一棕一白,分居馬舍兩端,都是壯年駿馬,養得油光水滑。

安靜盯着白馬看上會兒,眼神瞟了眼程風後背,暗想,他騎白馬一定很像王子,換上騎士服就更像了,尤其是,他還蓄着長發。

“咩——”

小羊叫了聲,打斷她的思緒,看将去,程風折回樹下:“家裏沒人,去上面看看。”

“嗯!”

她正有此意,來都來了,不多看看多可惜?

兩人離開鳳凰樹下,朝矮丘上去,第一道山坡上只有幾棵較為矮小的柏樹,除此外都是花草。

走到坡頂,視野變得開闊,連綿起伏的坡地間灌木叢多了起來,也有些不易确認品種的較高的樹,順着看往更高的山坡上,樹木也越來越密。

安靜可以确定,從這裏也能進到森林裏,就是不知道林子裏有什麽。

視線和心思放得過遠,還是近處一群綿羊的呼喚聲喚回她的注意,她看向綿羊在的方向。

在高處的平坦地,一座大大的水泥房坐落在那裏,磚紅色亮瓦搭成平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水泥灰的牆壁上畫着羊群,一群純白色的綿羊,一如水泥房前正在吃草的那群羊;一群黑臉綿羊,一如近處山坡上正在咩咩叫的那群羊。

“咩咩。”

程風懷裏的小羊也叫起來,或許是在回應它的親朋好友,他将它放下,拍了拍小羊屁股,小羊便屁颠屁颠朝羊群沖去。

安靜盯着它小小的身影,看它往前蹦出一截、兩截、三——三截不到就掉頭跑了回來,兩人反應不及,眼見着小羊又奔下山坡。

“……”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它真的會溜。

她頭腦裏不合時宜地嘀咕句,好在程風比她靠譜得多,錯愕一瞬後追了下去。

可嘆小羊四條腿加起來沒程風一條腿長,加之往下跑時差點絆倒,最後還是沒逃過被人抓回來的命運。

一人一羊回來時,山坡上的農舍裏已經出來個中年男人,笑着過來他們這邊。

程風因此做了回中間人,介紹了這位先生與安靜認識,安靜覺得這比自己和人交流自在得多。

這位先生正是程風說的牧羊區管理人,房先生,房先生伸手接過程風懷裏的小羊,笑道:“多虧你們了,我還以為得找個一兩天,這小家夥最近總愛亂跑。”

他将小羊放到面前,旁若無人地蹲下,握住它的前蹄,小羊勉強不跑,靜靜待在這兒。

安靜被可愛得冒粉紅泡泡,也蹲下,問他:“我可以再摸摸它嗎?”

“當然。”

房先生笑着給她騰出個位置,讓她和小羊玩,結果沒料到程風也蹲下,和安靜一左一右摸起小羊的耳朵,安靜邊摸邊還問了些問題。

據房先生說,這只小羊生下來才不到三個月,是只瓦萊黑鼻羊,黑鼻綿羊在國內很少見,他是因為太太喜歡才找來一批養起來。

“小家夥目前還是我們這兒的老幺,有個雙胞胎哥哥,”房先生說着指了指數量更多的白羊陣營,“那邊還有兩只比它大三天的,都比它聽話。”

“咩咩!”

小羊像是聽得懂人話,不高興地叫着,房先生露出副苦惱表情:“不過小家夥好像很敏感,年紀小小就懂很多。”

安靜聽了這話困惑擡頭,就連程風都隐隐好奇,兩人都仰頭盯着房先生看。

房先生:“……”

感覺他面前是三只小羊。

他想了想,蹲下身拍了拍中間的小羊:“去找你媽媽。”

他怕脆弱敏感的小羊聽了接下來的話又要離家出走。

小羊不情不願走出幾步,不遠處的幾只綿羊等着它,它這回跑了過去,房先生這才和另外兩只小羊——啊不,另外兩人傾述。

原來他這裏的兩批綿羊相處并不和諧,從前一起放去山坡上,羊群都會主動分為左右兩列,誰也不插.入誰,最後幹脆直接分成兩隊,各放各的。

據房先生懷疑,兩批綿羊最初是因為出生地不同、語言不通,所以才玩不到一起,後來二代目三代目N代目傳下來,語言可能通了些,但兩邊已經被傳出“世仇”了,雖然擡頭不見低頭見,但就是從來不理會彼此。

然而,這只小家夥一斷奶就不愛在黑鼻綿羊陣營待,而是往白色綿羊陣營湊,結果當然是白羊都不理它。

兩頭“受傷”的小家夥從此開啓了離家出走之路,第一回 躲在馬舍後,當天就被找到,第二回在跑向菜地的途中就被抓了回來,第三次就是昨天傍晚。

“唉,”房先生說着說着長嘆聲,“它能聽懂的人話也比別的羊多,除了從羊那兒受委屈,有時候還從我們這兒受委屈……有時候發自內心說它調皮,結果被它聽見就會鬧。”

安靜看着苦惱的房先生,覺得他也很可愛,看起來會是個沒事就抱着綿羊說話的話痨,可能還會給它們洗澡,畢竟這裏的綿羊看起來都很幹淨。

“為什麽說它在黑鼻綿羊這邊也受了傷?”

安靜困惑看了眼小羊,它正在一只母羊身前蹭。

“其實都是我揣測的,你們有沒有發現它和別的羊有什麽不同?”

有嗎?

安靜和程風同時看向羊群那邊。

“其他黑鼻羊四只腳都是黑的,它的後蹄是純白的。”

“……”

就這樣嗎?

“所以我說它敏感,可能是其他羊無意間說了些什麽,這才導致它剛斷奶就去找白羊玩兒。”他分析得認真。

安靜看向那只小羊,心想,如果真是房先生猜測的這樣,那它的确是只敏感又憂郁的小羊了。

房先生話匣子被打開,接着說:“我最近和我太太在想有什麽好辦法能安撫它,一直沒想到。”

“交給我吧。”程風驀地說道。

“啊?”房先生詫異出聲。

他是想烤了它嗎!

——腦回路顯然和安靜不同。

安靜聞言只是面露欣賞地看向他,程風被這樣的目光盯着,緊張清了清嗓子:“我來養它一段時間,如果它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開心,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

不是吃掉就好。

“成功了再告訴您。”

他賣了個關子,另外兩人都有些遺憾,但同時又燃起希望,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安靜與有榮焉地想,她的鄰居是全鎮最可靠的青年!

十分鐘後,兩人踏上了回菜園的路,程風提着包特制羊飼料,她則牽着小羊,一路上都很雀躍:

她居然有羊了!以後可以帶着小羊散步!

哦,錯了。

應該是她的鄰居有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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