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藍色風暴 摸頭殺與蝴蝶
Chapter56. 藍色風暴
“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遠在花圃的另一頭, 也有人問出這樣的問題,這個人就是天生嚴肅臉的敬桐,不過他在問這話時面部表情稍有松動。
程風正除着草, 沒留意他的神情, 聞言只是擡頭看去。
敬桐指的是一片淺紫色的月季, 炎夏裏花正盛開,枝枝繁茂,卻朵朵蓬松,單看時花随着風靜默搖曳,彙成一片看卻又如海浪般洶湧, 花色有點像安靜穿的那件香芋色的園藝裙, 可愛又溫柔。
如果是其它花, 他認不出的可能性會很高, 但月季不同, 早在他規劃自己花園時就了解了很多。
不過他顯然不是問什麽答什麽的人,只是覺得敬桐問得莫名其妙,反問道:“問這幹什麽?”
“關心關心。”
“……”
關心他知不知道月季花的名字嗎?
更加沒頭沒腦了。
程風想着,這才回答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藍色風暴’。”
“不錯,但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什麽?”程風随口一問。
“暗戀的心。”
“……”
Advertisement
四個字不輕不重地砸到程風頭上, 他除草的動作頓了頓,看向敬桐, 後者也轉頭看他, 場面一度尴尬。
他不記得有和敬桐透露過, 難道說他表現得很明顯?
敬桐轉回目光,拔起根雜草,口吻平淡:“如果喜歡, 至少要在有機會的時候說出口。”
“那你喜歡的人——”
“聽說秋天就會結婚。”面無表情的牛仔繼續拔草,仿佛一點也不在乎。
程風頓時陷入沉默,許久才起身,到敬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敬桐卻一掌反拍回來,力氣很大,顯然心情不好。
“……”
這家夥,關心人把自己關心到抑郁可還行?
程風這麽腹诽句,實則神情複雜地看了敬桐一眼。
說實在的,因為他的母親,他對母族的親戚并不了解,直到外公接他來傻瓜鎮他才知道這麽個表哥,所以他對敬桐的過往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曾經當過緝毒警察,再之後就來了傻瓜鎮,再也沒離開過……
關于敬桐喜歡了許久的人,他是在一個雪天聽他提起的,只有短短幾句。對方是名幼師,與他只有數面之緣,從頭至尾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低頭,看了看敬桐落寞的背影,回應他的關心:“我知道,我只是還在等合适的時機。”
他擡眼看去花圃另一頭,見到頂綁着泡芙花的草帽忽高忽低,又有些別扭地垂下眼。
也許等他的頭發長到足夠長,他就會向她表白。
在那之前,他應該再努力點,讓她多喜歡他一些。
……
大概等到敬桐恢複平靜,花圃那頭的安靜也朝他們過來。
只有她一個人,手裏拿着枝淡黃色的萱草花,恹恹地垂着腦袋,程風一見便猜到什麽,他看了眼專心致志除草的敬桐,先走開幾步,将安靜攔在半路上。
安靜仰頭,帽檐之下,她的臉頰挂着淺淡的紅暈,眼圈也微微泛紅,像只兔子。
“石先生和你講了他的故事?”
他問得很直接,原本興致還不高的安靜立刻有了情緒波動,驚訝并脫口問道:“你也知道嗎?他還要我保密的!”
程風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時笑了笑:“不好意思,害你沒守好這個秘密。”
“……”
安靜噎住,不可思議地瞪圓眼,大概是想用眼神譴責他。
“我是看你不太高興……”程風解釋到一半,忽然拐了個彎,“不過他确實和我講過他的故事,也讓我替他保密了。”
“那你還說。”安靜悄聲嘀咕句。
程風不語,嘴角飛快地翹了翹,眨眼間又收斂好,望向已經移動到花圃外的石先生,低聲說:“你相信嗎?說不準他會給每個來這裏的人講他的故事。”
安靜也扭頭看那邊,心想,那還叫什麽秘密?
“然後告訴他們應該忘掉一切的不愉快,再假裝這是個秘密。”
安靜遠遠望着輪椅上的男人,他已經穿過花圃另一側的幾座花架到了白女士面前,微笑說着什麽。
兩只金色的蝴蝶在陽光下打轉,像是被花圃裏的花香迷暈了,一瞬間,她笑了下,回頭看程風:“我相信。”
因為他們都是可愛的人。
都在用自己的辦法療愈別人。
程風被她的笑晃了晃眼,一個不留神,人就消失在眼前。
“……”
他低頭看她。
安靜已經蹲下,原本只是微紅的臉頰又有往玫瑰紅方向發展的趨勢,因為她好像幹了件蠢事——
她居然在白女士看過來的瞬間蹲下身,原因是站在花叢中像是在偷懶,盡管她和程風站着閑聊的确是在偷懶。
她想了想,故作鎮定擡頭,勸說程風:“你也蹲下吧,不是要拔草嗎?”
這樣就有兩個做蠢事的人了。
“……”
程風裝作不知道她的心思,極為配合地蹲下,雖然和她一樣面朝路邊的花叢,但眼神始終落在她身上,尤其關注她的臉。
他還在想怎麽會有人這麽會紅臉?連臉紅的範圍和顏色深淺都能控制得很合宜。
興許是他看得太久,安靜脖頸有些僵,半天才低下頭,看了眼手上的花——這是石先生安慰她時她才收下的,可是說實話,她還是有些排斥。
她的閑聊還沒結束,她又問程風:“所以石先生也送過你萱草花嗎?”
“送過,他說是忘憂草。”
他口吻平淡,安靜心念一轉,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聽程風又補上幾個字:“但我沒收。”
她一怔,沒想到會是這樣,想問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啓齒,只好沉默。
程風發現她有點奇怪,氣壓好像又低了下去,這時才發覺事情可能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你不開心?”雖然他的本意是疑問,但說出來很是篤定。
安靜搖搖頭:“也沒有……其實是因為我也不想收下這朵花,剛才還想着偷偷轉送給你。”
“為什麽?”他伸手扶了扶帽檐,“如果不方便告訴我,也可以是我回答你。”
安靜意外偏頭,左手撐着半邊臉頰看他,他說得很認真,臉上看不出任何負面情緒,這讓她問得很放心:“你為什麽不收?”
“我聽他說這還是母親花,我認為這不是我的母親花。”
有些奇怪的理由。
她抿唇:“那你的母親花是什麽?”
他想了想:“鐵樹吧。”
“……”
安靜又瞪大眼,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臉頰,接不了這話。
程風輕笑聲:“如果你也不想要它,可以轉送給我,我再轉送給敬桐。”
“這樣會不會不太禮貌?”
“放心,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
安靜心虛地看了眼手裏的萱草花,點點頭,靜默會兒開口:“我也可以告訴你,不過不是全部的原因。”
“好。”
“我不喜歡它是因為它還有另外一個花語,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遺忘的愛。”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那般輕細,說得那樣輕松的四個字在程風聽來卻有種難言的震撼感。
她也是被愛遺忘的人嗎?可她明明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樣子,不應該是這樣。
他望着她,許久後鬼使神差般地擡起左手手臂,探向她。
很輕的一下,她的腦袋被人隔着帽子摸了下,安靜渾身上下都似是定住,只有血管裏的血液在奔騰,集合趕往被人觸碰的地方。
她會不會充血啊?
“蝴蝶。”程風收回胳膊,兩指捏着蝴蝶翅膀給她看,面無表情的樣子可以讓熱情的滾水原地冷卻。
剛剛奔赴到大腦的血液:“……”
散了散了。
安靜吞了吞喉嚨,磕絆問:“你、抓它做什麽?”
緊張到口不擇言的程風:“它在侵犯你頭上的花。”
“……”
還是除草吧,沒什麽好說的了。
摸頭風波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至少在安靜這裏已經過去,程風那裏或許還要回味個十天半個月,就像是剛從冰天雪地裏回到溫室不久,他的手由裏到外都在發燙,還癢酥酥的。
他只用右手除草,左手始終閑在一旁,直到午餐前才肯放它去涼水下沖了沖。
午後他們依舊結伴來幫忙,安靜在征得白糖女士同意後順便帶上她的相機,在除草之餘拍了些花花草草。
黃昏前有些熱,她歇氣的同時瞄到花叢前單膝跪地的程風,眨了眨眼,以最快的速度放下除草的小鏟子,将挂在脖子上的小相機舉到眼前。
夕陽薄薄地穿過花叢,在程風身上罩上橘色的光,蹲在接近兩米高的蒲棒菊下竟讓他看起來小了一號,像個打工的少年。
她偷偷地拍了幾張,最後一張照片裏,他嘴角微微翹起,她立刻收手,剛好白糖女士也來花圃裏叫他們回去。
三個打工仔被領到花房裏坐下,花房裏有張小圓桌,白糖女士給他們接了水,又從櫃臺上拿了個密封糕點盒給安靜。
“抱歉,昨晚食材不太夠,只做了一份,你們要想吃下次再做給你們。”
安靜受寵若驚接下,和她道謝,這時石先生也從花圃裏回來,手裏拿個兩個有些眼熟的小盒子。
這是……
“最近新進了批水果種子,給你取了些西瓜和藍莓種,看看需不需要?”
石先生笑着将盒子送到安靜面前,白糖女士無奈道:“你讓她自己挑,怎麽老給人安排?”
安靜下意識婉拒:“謝謝您,不過昨天程風已經給了我這兩樣種子……”
已經夠她種了。
殊不知話音未落,旁邊站着的程風被幾道視線淹沒。
最後還是白糖女士忍笑打破這局面,對安靜說:“說到藍莓,我們種在花田裏的也快熟了,改天一起去摘藍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