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愛心 直到秋天才知道的鄰街
Chapter64. 小愛心
音樂會落幕, 剪羊毛正式開始,下一步是要從羊欄裏挑出第一只幸運羊。
房先生唱完歌,抱着咚咚掃視眼左邊羊舍, 裏面的黑鼻綿羊即刻變得警惕, 一起往角落縮, 顯然,它們都不想當這只幸運羊。
可惜,事實總是很殘酷地擺在面前,不僅殘酷在它們必然會被拉出去剪毛,還殘酷在它們毛厚體型大, 再怎麽縮都有羊縮不到角落去, 不過在它們前面有兩只壯壯的羊擋着門, 拿出守護神的姿态。
房先生看着它們搖了搖頭, 不客氣地将咚咚塞進程風懷裏, 程風默不作聲抱住,還第一時間舉到安靜眼前讓她看。
安靜本來是要繼續觀察羊群的,這時被送來面前的狗狗一岔,轉移注意力,緊盯着小邊牧看。
這是只毛色十分對稱的小邊牧,眼睛周圍和兩只耳朵同其他邊牧一樣, 都長着純黑的毛,但也很特殊, 在它頭頂的白毛中間竟然還有團黑毛, 像顆黑色愛心。
咚咚用它圓圓的眼睛盯着安靜, 可愛到安靜忍不住動手動腳,伸出食指摸了摸它頭頂的愛心。
“汪。”
小奶狗沒什麽威懾力地叫了聲,安靜收回手, 裝作無事發生,程風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也空出只手摸了摸它的小愛心,咚咚又叫一聲,但這下沒人再理它,因為房先生那邊有羊發出慘叫。
兩人轉頭看去,發現是那對父子在拖拽一頭胖羊,将它拉到右邊羊欄裏,和白色細毛羊們關在一起,過程中角落裏的羊們都很悲傷。
接着又是第二只,安靜摸不清狀況,問程風:“為什麽不先剪它們?”
程風也搖了搖頭,于是她便去問旁邊的房太太,得到的答案是那兩只羊懷孕了,不用剪毛,所以才去當守護神……
守護神被拖走後,羊群們又窸窸窣窣起來,大概是在商量什麽,房先生正準備上前抓一只,幾只小羊就跳了出來,其中最前面的就是小羊和它的雙胞胎哥哥。
安靜:“……”
其實是大羊們哄小羊們出來的吧?真是離譜的長輩。
Advertisement
就這樣,雙胞胎小羊成了最先被送上剃毛墊的兩只小羊,那兩位牧羊人都是熟練的剪毛工,面對它們連幫手也不用,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們剃得光溜溜,就連最可愛的劉海也被剃光。
兩只小羊似乎被折騰得有點懵,剃完毛傻愣愣站着,虧得它們生了張黑乎乎的臉,沒人看得出它們的神情。
安靜也愣愣盯着小羊看,許久才傻笑下,蹲到雙胞胎兄弟面前驚嘆。
真奇怪啊,沒毛的小羊。
兩只小羊終于反應過來,咩了聲跑去羊舍另一頭,房先生無情大笑,一邊很麻利地抓出另外兩只小羊交給剪毛工,安靜和程風接着看,這時房太太去外面搬了幾個小凳子進來,邀請兩人一起坐下。
小羊剪毛都很順利,聽說都還是初次剪,不像大羊們,因為有過陰影所以從一開始就排斥,個別大羊還會在剃毛的過程中反抗,這時就需要房先生上前搭把手,而剃完毛的羊們都不願意回羊舍,更願意躲去羊舍那頭。
房太太坐在門邊和兩人聊天,聊到只細毛綿羊,大概是因為那是只經驗豐富的老羊,它能清楚地判斷出剪羊毛的時節,所以某個春日,它在主人預備剪羊毛的前幾天逃走了。
那是第一只離家出走的羊,那段時間房先生每天都在找羊,不過那會兒程風還不在傻瓜鎮,他只找到敬桐幫忙。
過了兩周時間,敬桐才在森林裏找到它,找到時老家夥正在啃灌木葉。
“所以從那之後,每次剪羊毛前我都給它們奏樂,希望它們能放松一點。”
安靜聽笑,才知道羊舍音樂會也是有淵源的。
正聊着,房先生那兒抓到只肥羊,似乎是所有羊裏最胖的,正和房先生拉鋸不肯出欄,那邊父子倆正在剪毛,沒人幫忙,程風見狀只好将咚咚送到安靜懷裏,前去幫忙。
咚咚在他懷裏呆得熱乎乎的,乍地換人抱還不太開心,不過安靜撓了撓它下巴它就舒坦了,還在安靜懷裏蹭了蹭。
房太太看得開心,笑道:“多虧你提議,我這幾個月都在托人看狗,今天才把咚咚帶來,它倒不怕人,哪兒像新來的?”
新來的咚咚叫了聲,軟乎乎的惹人心疼,房太太又抱它到懷裏。
這邊聊着天,那邊程風已經幫起忙來,抓出肥羊又幫忙守着它。
給大肥羊剃毛是件奇妙的事,前提是剪毛工技術夠純熟,這樣剃下來的羊毛就是整片整片的,大概是場面太過治愈,連角落裏自閉的小羊都湊上來,慢慢的,剪過毛的羊都圍了上來,房先生趁機打開羊舍大門,引裏面的羊出來,結果裏面的羊躲得更遠了。
房先生:“……”
看來覺得治愈的只有人類和沒毛的羊。
房太太看笑,又過了會兒,突然轉頭問安靜:“我能邀請你去我家一趟嗎?”
“現在嗎?”安靜詫異。
“你要是還想看待會兒也行,只要你答應我。”
“我都可以,不過是有什麽事嗎?”
“嗯,有件事想請教請教你。”
房太太溫柔一笑,她的用詞正式到安靜有些臉紅:“請教?可我應該沒什麽可請教的……”
“有的,我猜你應該很擅長。”
她說得格外有信心,被信任的安靜臉龐微熱,開始琢磨自己到底擅長什麽,可琢磨半天也沒定論,好奇心驅使之下,她決定現在就答應下來:“那就現在吧,希望可以幫到您。”
“好。”
兩人起身,房太太抱着咚咚和房先生告別,臨走前程風盯着安靜看,安靜總覺得他是在控訴自己丢下他,但又覺得是自己多想,和他揮了揮手就跟房太太出門。
最近天氣宜人,太陽出來後暖和得像春夏之交,除了草地顏色沒那麽青翠,不然完全可以冒充春天。
越過羊舍前的小丘,安靜看見輛柿子色的小型貨車停在他們的自行車旁,問道:“這是裝羊毛的車嗎?”
“不錯,咚咚就是坐這輛車來的。”
“汪。”咚咚在她懷裏叫了聲。
“那車是你們的嗎?”
房太太搖頭:“是收羊毛的人開來的,不過他不能進鎮,還是我申請開進來的。”
安靜感到新奇地看她眼。
沒看出來她居然是有卡車駕駛證的人。
“這是什麽眼神?”
被抓包的安靜心虛笑了笑,問她:“那原來開車的人呢?”
房太太跟着笑:“當然是在辦公樓裏待着,裏面有休息室,能吃瓜子看電視呢。”
安靜點點頭,她還是頭回知道這件事。
兩人說話間走到小樓前,房太太開門請她進屋,再關門時就把咚咚放下,溫溫柔柔說道:“很抱歉,你可能要自己先玩會兒,你的小窩我下午才有時間布置。”
囑咐完咚咚才領着安靜到客廳坐下,打開電視。
“你先坐會兒,我去泡茶。”
“不用麻煩!”
“要的要的。”房太太說完就到廚房去,安靜坐在沙發上,緩慢打量起周圍。
房屋內壁和外牆是同樣的顏色——僅就一樓而言,都是白色。室內天光充沛,和她的客廳有點像的是這裏也是三面都有窗,一扇朝着河流,一扇朝向下游的馬棚,另一扇朝向山坡,景致更豐富。
裝潢十分簡潔,看得出主人善于收納,本不是很大的空間被利用得很好,安靜看了圈,與此同時咚咚已經在屋子裏走了半圈。
說起來她和咚咚都是第一次來這裏,但咚咚是這個家的新成員。
安靜彎下腰,小聲喚咚咚,聰明的小狗噠噠噠朝她跑來,不過在踩到毛絨地毯的一瞬間它就停下,并且原地趴下。
“……”
怎麽辦,還是覺得它不太靠譜。
咚咚趴下後再也不想動,房太太端着泡好的水果茶出來時它已經光速睡着,她放下果茶,笑着将它抱到沙發椅上,和安靜說:“大概是坐車太累了。”
安靜恍然大悟——
不是咚咚不靠譜,它只是年紀太小累壞了。
安靜在房太太的指引下去洗了洗手,回客廳時房太太也從二樓下來,她手裏抱着個藍色盒子,盒子上面還有兩只玩偶,安靜見到它們咦了一聲。
“原來是您抓走了它們。”
盒子上的三花貓玩偶是程風買回來的第一批玩偶,她把它放進娃娃機的當晚就萌生了把它抓回家的念頭,因為她來傻瓜鎮後見到的第一只動物就是三花貓。
可惜等她第二天去抓時三花貓已經人被抓走,她還震驚了好久——傻瓜鎮竟然還有隐藏的高手。
她去看了留言板,但上面沒有留言,她原以為是她和三花貓公仔沒緣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到。
而另一只玩偶是她自己縫的小綿羊,她還特地給它勾了身草綠色毛衣,是和三花貓同時消失的。
房太太這時拿起小羊,眉眼溫和:“不是我,是老房,那天我生日,他下午說去買蛋糕,結果天黑才到家,中間就是去抓了它們。”
“……”
看來也不是什麽高手。
“我最近聽說有些玩偶是你做的,所以才覺得你能幫到我,”她坐到沙發上,這才打開手裏的藍色收納盒,“你做過這個沒?”
安靜探頭看,裏面滿滿都是彩色羊毛和泡沫墊,所以,房太太要請教的就是戳羊毛氈?
她點點頭。
“我就說吧。”房太太取出羊毛,再從盒子底層取出些成品,有些尴尬地咳嗽聲,“這些都是我最近做的,是不是很醜?”
“……”
是蠻抽象的。
狗被戳得像倉鼠,青蛙被戳得像恐龍,綿羊被戳得像牛……
此時無聲勝有聲,房太太素來蒼白的臉頰紅潤不少,端起桌上的水果茶抿了口,害羞道:“我這個人手最笨了,所以想請你教教我,我最近對這個可感興趣了。”
她告訴安靜她以後打算自己留下些好的羊毛,然後自己加工、染色,再做羊毛氈,一定會更有趣。
安靜聽她說得跟着向往起來,最後立刻拿出行動,先教她戳小狗腦袋!就戳睡着的那只!
房太太欣然答應,跟着戳起來。
遠處的羊舍裏羊毛飛舞、羊聲起伏,小樓裏的羊毛則發出沙沙的聲音,漸漸被戳硬挺。
兩人都很專注,專注到茶幾上的水果茶一點沒派上用場,唯有散發出撲鼻的香甜味使人愉悅。
安靜起初還戳很慢,後來慢慢找回手感,不由自主地快起來,于是在房太太戳一顆狗頭的時間裏她戳好了兩顆狗頭,還是帶小愛心的那種,戳完後她十分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再偏頭看房太太的,瞬間睜圓眼。
她好像只顧着自己玩兒了,并且房太太也只顧着自己玩兒了,壓根沒問她。
“……”
安靜反思下自己,決定停手,專心指導房太太,終于,在上午快結束時房太太戳出顆完美的小狗頭,額上有愛心那種。
房太太越看越喜歡,愛不釋手道:“下午我再給老房戳一個。”
安靜看了眼沙發椅上的咚咚,溫馨提醒道:“下午好像要給噠噠布置小窩。”
“……那就明天再戳,希望我還能戳這麽好。”
房太太向她表示感謝,這會兒才意識到水果茶已經涼了,于是重新泡了杯熱的,兩人端着果茶聊了會兒天,不多時就聽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安靜循聲看去,房先生已經進屋。
“都剪好了?”
“嗯,中午想吃什麽?”房先生極其自然地問。
“你看着做吧,”房太太轉頭問安靜,“中午留在家裏吃嗎?老房做飯還不錯,對了,小風呢?”
問到最後她又看向房先生。
“小風在外頭等人呢。”
房先生邊換鞋邊笑着說,至于說程風在等誰就不必多言了。
安靜立刻起身:“我回去吃就好,打擾了。”
“這怎麽能叫打擾,是幫我好嗎?”房太太也起身,作勢送她出門,等人走到門邊才想起什麽,回頭拿了那兩只羊毛氈小邊牧交給她。
安靜原本要拒絕,但房太太說她戳的就是她的,只好答謝帶走。
小樓外,柿子色的貨車前程風扶着自行車等着人,安靜見到他立刻跑向那邊。
她臉上還挂着笑,像是很久沒見他,問他:“剪羊毛好玩兒嗎?”
“前面還不錯,後面很無聊。”
沒有安靜,只有一群大男人和一群羊的時候尤其無聊。
安靜從兜裏取出只剛才戳好的邊牧犬,攤開手心送到他面前,開心道:“我剛才在戳羊毛,像不像咚咚?”
程風一眼看見上面的小愛心,給予高度評價:“一模一樣。”
“那送你一個。”
她笑容燦爛,程風驀然悸動,并不推辭地接過,又想她說的是送一個,會不會意味着她還有另一個?
因此,分明已經将東西接來手上的人還是故作擔憂地問道:“我收下了你怎麽辦?”
情況被他說得莫名危急,安靜默默掏出兜裏的另一顆小狗腦袋,仰頭笑:“我還有一個。”
和送他的這只一模一樣。
程風心裏的熱氣球再度膨脹,他十分珍重地揣好小愛心,上車——在他眼裏,咚咚不是狗,是小愛心。
安靜跟着上車,兩人一路騎回住宅區,再沿着河道往回走。
大約是天氣很好的緣故,沉睡許久的桂樹在今天蘇醒,一股香甜氣飄來河畔,連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的,安靜邊騎車邊辨別着香氣源頭,終于,快回到木棉街時這桂香變得馥郁。
她扭頭看與木棉街相鄰的街道,想問程風這是不是叫桂花街,卻在回頭的瞬間改變心意。
他現在笑得很好看,過會兒再打斷也不遲。
看來剪羊毛真的讓他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