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手父母的訓練課程（上）

“父親？就像你照顧我那樣？”團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力居然說出這麽不得了的話，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是說讓我去照顧那塊豬肉？當豬肉的父親？我才不要，絕對不要！”一扭頭，拒絕得斬釘截鐵，他也是有尊嚴的。

“那你告訴我，你準備怎麽處理那只肉球？”悠閑地舔舔爪子，看來跟這兩個家夥住在一起也不錯，每天都有好戲看。

“找機會吃掉它！”團團伏在草地裏壓低聲音說，好像随時都會箭一樣沖出去，一口咬斷那塊豬肉的脖子。

力翻了個白眼，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那陸垣會跟你翻臉的。”

一針見血！團團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陸垣不理他。他眼睛轉了幾圈，猶猶豫豫地說：“那怎麽辦，我不想陸垣不理我。”

“你說呢？”一仰頭，示意他看前方。

陸垣抱着團子坐在草地上，溫柔地和它說話，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你沒看他現在多開心，讨好那只肉球就能讨好陸垣。什麽狗屁尊嚴，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委屈算什麽。”力說着神秘地一笑：“而且，這是讓你們關系更加親密的一次絕好的機會。”

更加親密？團團舔舔嘴唇，一副虛心求教的摸樣。

“孩子是父母之間的紐帶。”力雖然沒有子嗣，但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看過豬跑，幾十年的人生閱歷可不是瞎扯的：“兩個人在一起難免會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會磕磕碰碰地争吵甚至會冷戰。這時候，孩子就會變成調和劑，多麽不可避免的矛盾，最後都會為了小寶寶着想而和好如初。”

“真的？”一想到陸垣生氣不理自己的樣子，團團就不寒而栗。他思量再三，心想如果那塊豬肉能讓陸垣在非常生氣的情況下也能原諒自己，那也不是不可以冒充一下它的父親。

“怎麽樣，想好了？”力慵懶地站起來：“想好了我就去給他說。”見團團忙不疊地點頭，力輕笑一聲走向陸垣。

“別看團團身體長得那麽大，其實還是個出生不久的孩子呢，按你們人類的生長規律也不過才喝過滿月酒而已。”力找陸垣談話，切入點自然不一樣，身為王可不只是勇猛善戰，還需要人心掌握術。

果然，陸垣聽了他的話眉宇間的不悅都消失了，他低下頭輕輕地說：“我就是氣他不聽我的話。”

“他從小就和你相依為命直到現在，潛意識裏就認定你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現在一直陪伴自己的人被一只肉球搶走了，換成誰都會感覺失落和不安。你要知道，他心智還是個孩子呢，想法也簡單。”而且獠牙是一種占有欲極強的物種，凡是他們認定的所有物，別說搶，就是看一眼都不行。只是團團尚小，這種本性還沒有發揮到極致——力很識相地沒有把後面這段話說出來。

陸垣沉默了，粉嘟嘟的肉團子雖然可愛，但怎麽可能代替團團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咬着下唇，一狠心：“那還是把團子烤來吃了吧。”

看他認真的神情，力憋不住笑：“誰也沒叫你殺肉團子，再說這麽可愛的小寶寶連塞牙縫都不夠，吃了多虧。”最虧的是少了一個勞力，當然這句話力也是憋在心裏的：“我的意思是：團團總會長大，到了發情期還需要一個雌雄組織家庭。可以通過讓他照顧肉團子這件事培養他的責任心、耐心，磨練他的意志力。為他以後組織自己的家庭打基礎，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讓他代替肉團子的父親？”陸垣思量再三，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可是聽到團團要和別的雌性一起繁育後代時，不知為何心裏就很不愉快：“這個辦法是不錯，可是他能願意嗎？”

陸垣臉上的失落力可是明明白白地看在眼裏，但他也不挑破。要讓這個遲鈍的大男孩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還需要一段時間。

“團團是父親，你就當母親，一起照顧肉團子好了。”

“什麽，為什麽我是母親，我可是男的！”雖然提高音量，可他并沒有生氣，臉上酡紅一片。

力打了個哈欠，看來這事成了，趕緊回去還有很多活要幹呢：“那麽讓團團當母親？你不怕以後他變娘娘腔嗎？再說兩個人一起照顧小孩能加深彼此之前的牽絆，而且有你看着他也不會惱羞成怒的時候把肉團子吃掉。”

某人糾結了半天，吞吞吐吐地找了個新借口：“我，我是沒什麽，就怕團團不願意。”

“誰說我不願意了？”小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一雙綠眼閃閃發光，看得肉團子渾身打抖拼命往陸垣懷裏縮。

陸垣一邊安慰肉團子，一邊吩咐團團既然要當父親就得學會細心的照顧人。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團團一直虛心地聽着，讓陸垣覺得小東西也許是真的想好好照顧這個小寶寶，不由得心頭一暖。

不知道為什麽，這只粉嘟嘟的幼崽給陸垣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真的是一個人類的孩子一樣。

那麽，和團團一起養育他，一定是件愉快的事情。

一個父親，一個母親——只要想到這個，陸垣就忍不住臉紅，腦海裏浮現出給孩子喂奶換尿布搖搖籃的情景。不，我怎麽會胡思亂想這些東西！陸垣羞愧難當，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幾耳光。為什麽會冒出這種女人一樣感性的想法，他可是個從身體到心靈都很堅強的大男人！

再斜眼看團團，他正努力收起尖牙，用爪子逗肉團子玩，雖然團子還是很怕他，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真好，如果團團真的當了父親，一定是個既溫柔又強大，世界上最好的父親。

和憧憬美好未來的陸垣不同，團團笑得連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全是皮笑肉不笑的猙獰表情。每拍打一下肉團子肥嘟嘟的肚皮，他心裏就幻想一次怎麽把它開膛破肚、剝皮吃肉、挫骨揚灰的場景。

他現在可以說是腸子都悔青了，抓什麽不好，偏偏抓了這麽個東西回去。本來是想給陸垣吃點新鮮的嫩肉補補身體，結果烤乳豬沒吃成反而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兒子。

真是世事無常，讓人無可奈何。

而力躺在一邊的草地上，看陸垣滿心期待地和團團一起商量怎麽照顧肉團子，團團雖然一臉不願意，卻假裝興高采烈地附和着。

這樣的場景，讓力想起了許多往事……

那是他還是王的時候的事，雷雖然拒絕了他，但他從未放棄過追求他。

族長會議之後，雷帶着他的部族搬到了熊族主城居住，這些雌雄皆能産子的稀有品種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雷的門前排滿了追求者的長隊，但無論什麽人用什麽辦法，沒有任何人能得到這個年輕族長的心。有人說他不願意再屈居人下，也有人說他還沒有忘記死去的戀人，更有人說他其實已經悄悄和別人私定終生。

對這些流言蜚語雷從來不在意，随着預産期越來越近，他深居簡出，連力去探望都以種種借口推脫掉。

力很苦惱，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拒絕過，他想要雷，想得發瘋。後來，有谄媚之人向他獻計——殺掉雷腹中的孩子，迫使他再度發情。只要讓他生下力的後代，再堅強的人也會屈服。

因為，沒人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

雖然力猶豫了很久，但愛情的熱度讓他沖昏了頭腦，最後居然起了除掉那個礙事的孩子的心思。

不過用不着他親自動手，臨産那天很不順利，雷陣痛了很久。血流不止，難産。得知情況的力帶着最有經驗的醫生和助産士趕來，保住了虛弱的雷的性命。

産下的孩子小得可憐，只有微弱的呼吸。力把那個孩子捧在手裏，只要一下就能扭斷他的脖子。可是他下不了手，因為昏迷中的雷正在斷斷續續地呼喚他的寶寶。力這時候才發現他有多愛雷，所以他無法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他決定，無論雷是否接受他，他都會像一個丈夫和父親那樣照顧他們。但事與願違，那個先天不足的幼子沒有挺過來，他在力的手中顫抖了幾下就停止了呼吸。

清醒過來的雷見到的，只有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屍體。

他把那個連眼睛都沒來得及張開的寶寶抱在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幾乎死去。

從那之後，力走進了雷的生活，給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但雷始終無法打起精神來，他總是一個人躲在森林中默默地流淚。

力做了許多努力依然無法改變現狀，雷的情況越來越糟，他常常晃神，變得沉默寡言。無奈之下力只好去求助自己的父親，見多識廣的老國王給了他一個完美的建議：要讓雷從喪子之痛裏走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再有一個孩子。

于是，力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讓雷再懷上一個孩子，讓他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寶寶。

來年雷發情的時候，力終于成了他的伴侶。

他們瘋狂地做愛，在森林的樹蔭下、在茂密草地中、在微風吹過的河谷……在任何地方，直到發情期結束。盡管力是如此的努力，雷也滿懷希望，但他始終沒有懷孕。

之後的幾年依舊如此，最後雷絕望了，甚至不再發情。

後來在一次狩獵中，他們遭遇了雷象群的攻擊，在損失了兩個人的情況下，他們殺死了十二頭成年雷象。清理戰場時，雷在一頭母象身邊發現了一只小小的幼崽，正含着死去的母親的乳頭吸着。

雷眼睛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哽咽着問力：“我可以養它嗎？”

力當然不會拒絕，他們收養了那只失去父母的孤兒象。

自從雷有了象寶寶，他的精神狀況一天天好起來，笑容也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力曾經問過父親，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孩子，為什麽能讓雷如此開心。

老國王說：“孩子，你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這世間總有許多與血緣無關卻偉大高尚的愛。你應該和他一起撫養那只小象，這是你們作為一對新手父母的訓練課程，從中學習彼此關愛和包容吧。”

……

“力，你發什麽呆，我們回去吧。”陸垣抱着團子，心想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力不知道在想什麽，完全出了神。

從回憶中漸漸清醒的力呆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回去吧。”他站起來，看着陸垣和團團，好像看到了當年的雷和自己：“別以為父母那麽好當，做好心理準備兩人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