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折子
折子一
簡航左臉上有一道不明顯的疤,他說是某日在千機門萬旋塔受的傷。旬伯自然不信,當年這小子從萬旋塔裏出來時已經把裏頭的東西玩爛了,能受屁傷!
簡航不善說謊,很是心虛。眼睛瞟了眼身邊人,想起當初他毫不留情地劃這道疤的神情簡航都依舊心有餘悸。
那人眼睛沒從棋盤上挪開,捏着白子皺着眉。
簡航擡眼看看棋盤對面的陶師兄,他還是一臉和善的笑意,看得簡航疙瘩滿脊背。
陶師兄溫和地輕聲問:“認輸了?”
那人橫他一眼,把白子捏的發疼。
簡航一看就知道那人今天是輸了。那人很喜歡下棋,平日裏冷冷清清的,除了跟陶師兄下棋時還有點生氣。跟陶師兄下棋,十局裏有五六盤都是輸,可那人就是喜歡下。有時候明知道是輸還是要下。
每當自己要輸,就暗地發脾氣,習慣把棋子捏得死緊。
陶師兄笑着,伸手摸上那人的手背,輕輕磨蹭。
那人扔下棋子,起身回到室內。
許久那人才悶悶道:“你走吧!”
陶師兄邊收拾棋盤,邊回答:“行、我先回去,讓簡航陪着你。”
那人不吭聲。
簡航送陶師兄去到門口,陶師兄回頭瞥眼室內,對他笑說:“簡師弟,那人氣上頭你遷就些就是。”
簡航點點頭,讓陶師兄拍拍肩,臉微微發熱。陶師兄走後,簡航回到室內,見那人背過身躺在大床上,他小心翼翼坐過去緊緊盯着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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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叫過那人的名字,當着那人的面就叫“你”,不在那人跟前就喊“那人”——似乎這樣的假象,就能把那人永遠困在此處,永不解脫一般。
簡航自然是知道那人的名字,但是依照慣例,他也還是叫“那人”。
簡航說:“你、要睡了?”
那人爬起身,回頭看着他。那人最近氣色不錯,肯定是讓施師兄給補出來的。嘴唇終于紅潤了,臉色也不似之前蒼白。
簡航盯着那兩瓣唇瓣發傻,熱氣上冒染紅他臉頰。那人一看,又冷淡地倒回床上。簡航想着不久前顏師兄交代的話:那人你順着就會作死,總要整治一下!簡航耳背都在發燙,但還是伸出手摸上那人的背脊,學着施師兄的習慣上下撫摸,果然感覺那人開始放松。
簡航知道那人上身就穿着一件長袍,雖然有褲子,裏頭沒穿亵褲。只要解開褲帶頭拉下褲子——
簡航猛地站起來,大喊一聲:“我、我去洗把臉!”然後就逃命似的壓着褲裆跑到隔壁間去。
那人還是背身躺着,自此沒說一句話。
“簡航——!!!!!!!!”
簡航雞皮疙瘩,看着師姐石暖朝他揮手,他就覺得晦氣極了。果然石暖師姐快步過來對他說:“茜草房你先替我打理一下,下次師姐出去給你捎些好東西!”
他都不要!
簡航拼命搖頭。
石暖師姐大笑:“果真是好師弟!記住啦!明早二師伯要去查看的!師姐先謝過!”說着頭上那花釵都讓她笑得顫動不已,語畢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簡航欲哭無淚。
他今晚要去那人那裏,那人特別不喜歡茜草房藥蠱的味道。
肯定沒好臉色。
果然當晚他一靠過去那人就彈起身,瞪着眼看着他。
簡航解釋:“今日石暖師姐要我去打理茜草房……”來之前他已經洗刷過三次了……
那人直接扯過軟枕跑到軟榻上躺下。
簡航難過:“你過來吧,我到軟榻上。”說着拿着枕頭到軟榻上。那人沒異議,自覺抓住軟枕回到床上。
簡航又嗅嗅身上:真的那麽難聞?
兩人躺下不久外頭就傳來細碎腳步聲,一點點打壓在簡航胸口上。無論門外是誰,都不會是簡航想見到的。
施師兄進到室內,見那人背着身在床上就問:“身體好些了?”說着就過去替那人把脈。
施師兄最近幫付菁華師叔煉丹忙得連打瞌睡的間隙都沒有,今日居然抽空過來真難得。之前那人病得厲害,幾位師兄幾乎衣不解帶照看;如今都好了,施師兄還是不放心非要過來看看——如果只是看看。
簡航坐起身,看着施師兄把過脈後扳過那人的臉親了好幾口。那人讓施師兄的舌頭塞住嘴巴,推了一下沒掙脫開。
施師兄親夠了還輕啄了那人紅紅的唇邊幾下,笑說:“這幾日還要忙,待完事之後好好陪你。”
那人說:“呸。”
施師兄哈哈笑着,親了他發鬓才起身離開,臨走還對簡航說:“上心些。”那話意有所指的意味頗濃。
簡航無語看着屋頂上發亮的夜明珠,暗忖為了這事師兄們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後來他看着大床又想了許多,最後臭罵自己一頓才睡過去。
次日一早簡航伺候那人起床。那人最近身體一直不怎麽樣,早上起來有時會犯糊塗。今早糊裏糊塗對着他笑,輕聲說:“師弟都長這麽高大了……”說完眼神逐漸清澈起來,頓時羞紅了臉。那人推開他自己梳洗起來,簡航見他耳際都有些發紅,心頭頓時酥軟成一團。腦袋有些空空的,他伸手摟住那人,兩人順勢倒在床上。那人吃驚看着他,簡航壯膽子親了他一口就開始欲罷不能。
他想一直抱着那人,直至地老天荒滄海桑田,至死不渝。
(省略)
最後簡航不僅肚子青紫一塊連臉上都有撞傷的淤青,他尋到石暖師姐找傷藥去。
石暖師姐一直盯着他臉上的淤痕很是好奇:“這一年來你這瘀傷真多!”
簡航幹笑。
石暖師姐随口說:“聽說你與顏峰他們走得近了?”
簡航道:“沒啊。”那語氣說得真實在。
石暖師姐哼一聲,“顏峰還有施傾笙幾人,以前不見關系多好——自從幾年前突然來往頻繁,我看那幾人在扶箴山頭上的小屋裏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自從掌門挂名弟子魏洺得了那扶箴山頭就大動土木建了一個小屋在裏頭,平時不許人靠近。不過扶箴山頭在千機門最偏僻的地段,山頭陡峭,本也鮮少人過去。
簡航呵呵地答:“石暖師姐想多了吧!”
石暖師姐滿不在乎地邊說邊翻藥瓶子:“說不定裏頭金屋藏嬌哩!要不然誰會在扶箴山裝上門派的生死陣?要不是這陣法早早布下,前幾年萬道中觀那牛鼻子走丢時我還懷疑是不是就在扶箴山上呢!”
簡航冷汗濕了脊背。
石暖師姐還在翻弄瓶瓶罐罐:“不過吶、若是魏師兄那武癡,哪會幹這些詩情畫意的事!”說完哈哈笑,把尋到的藥瓶子遞過去就見簡航臉色不佳,她吓一跳:“你咋了!”
能咋、幹詩情畫意呢師姐。簡航苦笑,指着臉上瘀傷:“傷口痛的。”這話說得十分真誠。
石暖師姐信了:“才小小淤青,還叫痛!上藥去!”
簡航接過藥,發誓一輩子都不與石暖師姐聊任何關于師兄他們的事!
小日常之一
在簡航看來,石暖師姐是個不了得的女人。
她比簡航年長幾個月,但入門早;人長相一般,但是很愛笑。整個門派沒有一個師弟師妹不讓她哄着使喚過,簡航就是其中之一——非常頻繁的之一。因為石暖師姐是藥草房茜草房的小主事,常常在裏頭搗弄些不知名的東西,愁煞了很多藥草房的師叔伯們。
付菁華師叔倒是挺喜歡她,覺得她是個可造之材——可惜她不是千蠱宗系的弟子。
除此,石暖師姐也是谷鶴師兄未過門的妻子,但是兩人一見面就吵。
非常無理取鬧的吵。
一個是茅廁裏的石頭,哪怕是暖的也避免不了又臭又硬。
一個是愛整羽毛的鳥,再怎樣假清高不也只是她盤中餐。
有時候覺得她是人來瘋,有時候又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的。
有些事情她好似看得很清楚,但是給人的感覺又不像。
于是對簡航來說,石暖師姐依舊是個謎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