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想什麽呢!”畢果一下子跳起來。
郝萌萌跟着她站起來, 擺着雙手道:“果果果你別激動, 不是就不是, 你別生我氣。”
“我很生氣!”畢果喊道。
她倆的動靜有些大, 惹得兩排開外一個還沒走的同事回過了頭。
“果果果我錯了……”郝萌萌一疊聲地道歉,表情焦急, 像個紅眼兔子。
“不是你怎麽想的呢!”畢果手指向上,“簡總她……”
說到這裏頓住了, 畢果四下一望, 将兩人的包一把操起, 拽着郝萌萌往外走。
郝萌萌小跑着跟着她,一路出了編輯大廳, 下了電梯, 出了寫字樓,又往前走了好一會兒。
直到到了個沒人的花壇邊上,畢果才松開了她的胳膊, 住了步子。
“果果……”郝萌萌是真的快哭了,她擡手拽住了畢果的袖子, “我就是小說看多了亂想, 你別生氣了, 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這會的天很涼爽,有風,刮過來帶着兩片落葉,打着旋飄過畢果眼前。
畢果也就是一時的震驚,情緒上湧沒控制得住, 到了這會,被風一吹,也就沒什麽氣了。
她看郝萌萌可憐,于是擡手捏了捏她臉:“好了,哪有說自己放屁的。”
“不生氣了啊。”郝萌萌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畢果突然就想,自己傻兮兮怕簡學周生氣時的樣子,是不是跟郝萌萌一樣。
“我就是……一時激動。畢果解釋道,“我沒想到你看了我的文,會往那方面想。”
“不是文,不是文。”郝萌萌道,“你的文很好,就是我平時霸道總裁看多了,覺得你和簡總……”
說到這裏突然捂住了嘴,大概也知道自己越抹越黑了。
畢果“噗”地笑出來,她仔細想了想,偏頭道:“其實也不怪你,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像。簡總給我送飯盒送衣服,還把我安排進她的公司,我還這麽作威作福,對不對?”
“對。”郝萌萌點頭。
“我作威作福??!”畢果瞪着她。
“不不不,你行俠仗義。”郝萌萌抹抹眼睛,“行俠仗義。”
“哈哈哈哈……”畢果笑起來,“你怕什麽啊。”
“我當然怕了。”郝萌萌嘟囔道,“簡總對你那麽好。”
“你也覺得簡總對我好?”
“當然咯,是個人長眼睛都看得出來吧。”
“我跟你整天待一塊,你知道一些細節啊,別人看不出來吧?”
“哪有。”郝萌萌癟癟嘴,“你忘記有一天你和簡總一起來公司,在電梯裏的事了嗎?”
“電梯裏什麽事啊?”
畢果很茫然,她的确有幾天剛好睡過頭,剛好簡學周還沒走,于是坐了簡學周的車來上班。兩人一起在電梯裏的時間多了去了,畢果真不知道郝萌萌說的是哪一天。
“那天我在最邊上呀,還有好幾個同事。簡總把你護在角落裏,全程背對着我們。”
“哈?”畢果愣了愣,有些記起來了。簡學周從出現在她面前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在照顧她,畢果已經習慣了這種十分細節的照顧,所以竟然沒注意到這種事情在路人眼中的異樣。
“其實我覺得……”郝萌萌往畢果跟前湊了湊,悄聲道,“全公司的人大概都知道你跟簡總有關系了,只是不知道你們竟然是這種關系。”
“我們哪種關系?”畢果睨她。
“就……那種呗。”
“不是包養!”畢果吼,“我長這樣,你是簡總,你包養我嗎!”
“不包。”郝萌萌回答得很迅速,“我包劉亦菲。”
“她也包不起劉亦菲啊!”畢果說完頓了頓,“呸,簡總是那種包養小白臉的人嗎?!神仙姐姐是那種需要被人包養的人嗎?!”
“不是不是。”郝萌萌直擺手。
畢果伸手戳了她腦袋一下:“你這個腦袋瓜一天到晚想什麽呢!”
“那你們到底什麽關系啊?”郝萌萌可委屈。
“我們的關系……”畢果一臉深沉,“友達,戀人未滿。”
“那你加油哇!”郝萌萌握拳。
“好哇!”畢果也握拳,“替我保守秘密啊!”
兩人終于和和平平地到了平日裏下班分手的地方,畢果問郝萌萌:“我文看起來,作者很像個同性戀嗎?”
“嗯……其實我不認識你的話,不确定的。畢竟寫耽美的大多都是直女,寫百合的也不一定是姬崽呀。”
“你知道的還挺多。”
“嘿,我看小說很多年,什麽都看。”郝萌萌想了想道,“你文裏對于女性的描寫,太美了,所以懂點行的人,起碼覺得你是個雙。然後我又平日裏都跟你在一塊,你會多看女孩子兩眼,帥哥都無動于衷,所以基本就确定了。”
“你不怕我對你有想法嗎?”畢果逗她。
“你對我有想法嗎?!”郝萌萌一臉興奮地看着她。
“你這麽激動幹嘛!”畢果跳出去一步,“我對你沒想法。”
“哦。也是。”郝萌萌搓搓手,“有簡總在那裏擺着,你也看不上其他人。”
這麽大大方方地提簡學周跟自己那點事,畢果還是會覺得很不好意思,擺擺手趕緊跑掉了:“再見再見。”
“再見,碧根果大大——”郝萌萌拖着聲音喊。
這天回家,畢果一路思考的問題挺複雜。
簡學周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平時不注意能夠理解,但她畢果得替她注意。
她得重新認識一下自己和簡學周在同事眼中的形象,不要把兩人之間還沒挑明的關系,先讓別人給猜得亂七八糟。
就算到了她和簡學周确定關系的那一天,以現在的社會氛圍,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櫃。
沒有人比畢果更清楚,出櫃對一個人生活的影響了。
簡學周護着她寵着她,她也得護着寵着簡學周。
或許……簡學周一直沒和她說明,就是因為擔心這些事情呢。
這麽想着到了家,畢果便稍稍拉開了點和簡學周的距離。
給簡學周自由呼吸的空間,也給自己在公司的表現一個适應的過程。
兩人最近業餘的事情都挺忙,依然是叫外賣。
畢果只是安靜地吃飯,反倒是簡學周,中途開了幾次話頭,缺了畢果的配合,都沒太聊得下去。
到了一頓飯快結束的時候,也是兩人要各自回房去忙的時間。
畢果怕簡學周誤會,便笑着給她打預防針道:“簡姐姐,我不想讓公司的同事覺得你是個以公濟私的人。”
簡學周皺了皺眉:“你覺得我有嗎?”
“你當然沒有。”畢果道,“但人言可畏,所以我們還是注意一下吧。”
簡學周沒有說話,畢果覺得她的簡姐姐那麽聰明,一定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點點頭回了房:“明天見。”
“明天見。”簡學周喃喃道。
畢果回了屋子,依舊是關上了主卧的門。
簡學周把桌上一點灑到的湯汁收拾幹淨了,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呆。
畢果突然的冷淡非常明顯,從踏進屋子裏那一刻就很明顯,直到剛才那段說什麽“人言可畏”的話,算是蓋棺定了論。
簡學周不知道她這樣的改變契機是什麽,原因是什麽,但凡她能猜到的原因,每一個想起來都讓人有些脊背發涼。
比如,畢果察覺到了自己對簡學周這個人感情的異樣。
比如,畢果察覺到了簡學周察覺到了畢果對簡學周這個人感情的異樣。
再比如,畢果發現了衣服的秘密,知道了她來這一趟的目的……
這種認知無法共通,紅眼睛和藍眼睛的問題,真是讓人頭大。
簡學周下午便頭大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想出點對策,想着慢慢地退出畢果的生活,希望能将傷害降到最小。
到了這會,卻被畢果捷足先登,先疏遠起她來。
小孩子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簡學周搞不明白,而小孩子接下來還會經歷什麽樣的心路歷程,簡學周依然無法預測。
她覺得自己有些過于小心翼翼,真像養了只無法溝通的小狗兒,卻舍不得她受一丁點的傷害。
到最後,只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忍不住給夏玲發了條消息:
-養孩子真麻煩啊。
夏玲深有感觸:
-是啊。
簡學周: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夏玲:對啊。
簡學周:也不是溝通不溝通的問題,有些事情,沒法溝通,溝通了沒用,反而會更糟。
夏玲:小崽子到底幹什麽了?你跟我直說。
-沒幹什麽。
簡學周有些心虛,沒再等那邊回過來,就結束了對話:
-跟她沒關系,好了,你早點休息。
收了手機,回到自己房間,簡學周又對着電腦屏幕的空白文檔發了會呆。
成年以後,她鮮少有被私事打擾得無法創作的時候,但靜不下心就是靜不下心。
簡學周從來就不是個會擱置問題,任由問題在自己無法掌控的情況下随意發展的人,于是她選擇了另一條途徑。
既然無法正面溝通,那側面了解一下,總是可以的。
之前畢果那篇小說,她看了個開頭就沒有再繼續,現在倒是需要好好讀一下了。
創作者的生活和思想,分階段性的總是會多多少少暴露在作品中,簡學周和畢果是同道中人,她覺得應該能窺得隔壁人真實想法的一二。
簡學周打開晉江網站,重新點開《和愛豆同居的日子》。
順着之前的進度繼續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的變化,文裏那個美豔又撩人的愛豆,漸漸和自己重影。
到了夜深人靜之時,簡學周看到一些熟悉的場景,簡直想對天大呼:我真的幹過這麽暧昧不明的事?我真的做過這種令人誤會的動作?我真的是畢果面試時,口口聲聲說的那個為了夢想的偶像?
我早就掉馬了?她喜歡了我十年?
她向我表達的是純粹又熾烈的愛意?
她因為這愛意在我面前始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天吶,簡學周捂了捂眼,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到底做了什麽蠢事情,她遲鈍得就像個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沒有被人愛過的傻子。
不過,她的确沒有正兒八經地談過一場戀愛,年少時眼高于頂誰都看不上,年長後仿佛看透了這個世界甚至宇宙,覺得愛情不過是物種繁衍的需求。
簡學周靠向椅背,她打算關了電腦。鼠标滑過,卻見正在讀的書,有了最新更新。
這章最新更新,就是隔壁那個人,剛剛寫的,還熱乎着的自我表達。
簡學周頓了頓,點開了更新。
開篇頭兩行字,便觸目驚心。
“我決定不再理那個人了,她随手把五指插入了我的胸膛,讓我的心漏着穿堂風,灌着瓢潑雨。”
“但我無時無刻,腦子裏叫嚣着的,仍然是把她扒光撕碎,狠狠地揉進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