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呃，看三嫂說的，我們家一共就那幾畝地，總共才收多少糧食啊？賣了一半也不剩什麽了。”朱秀沒想到向來和善好說話的三嫂這次竟然這麽難纏，心裏琢磨着三嫂他們兩口子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消息，要不然怎麽連點兒糧食都不願意借？畢竟雖然不想承認，但她不得不打心眼兒裏承認，三嫂這個人還是挺大方的。

“老四家還留了個心眼兒，只賣了一半兒，我們家可是連陳糧都賣光了。不是我說的難聽，老三家的忒小氣，我們又不是白要你們的糧，只是先應應急，等雪停了我們就去縣裏買米買面，到時候少不了你們的。再說了，你跟老三沒兒沒女，等老了還不是得由我們家老大養着？你這麽小氣多傷孩子的心啊。”劉菜花連示弱帶擠兌再加上威逼利誘，看來是非得從陳老太太身上扒下來一塊肉不可。

“咱們都是在地裏刨食的，誰不知道誰啊？九月那會兒琳琳她爹（劉清泉母親叫陳琳琳）多長了個心眼兒，覺着糧食價高的有些不正常，怕咱們腦子一熱賣光了出事，可是連着幾天往你們幾家跑。那時候你們是怎麽說琳琳她爹的，啊？說我們老兩口見不得你們發大財，我們好心好意的，倒是落了個妒忌兄弟的壞名聲。如今倒好，你們看大雪下個不停，怕家裏的糧食不夠，又打我們家的主意。你們都摸着良心問問自己，你們好意思嗎？我沒生兒子怎麽了？我家老頭子都沒意見，關你們什麽事兒？我沒生兒子，就得任由你們随意索取嗎？你們都放心吧，等我跟老頭子老的不能幹活了，也不會讓你們家兒子、男人養！我們是沒有兒子，可憐的女兒也比我們倆老的走得早，但我們還有外孫，等我跟老頭子老了，我家阿清會為我們老兩口養老送終，不勞你們費心！”陳老太太也是個精明的，眼見着一直生活在繁華大都市的李老太太跟秦彬都跟外孫一起來鄉下了，就知道不妙了。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的她很清楚，在災年糧食有多麽的重要，經歷過饑餓的她，知道那感覺有多痛苦，打心底裏不希望自己的寶貝外孫品嘗到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因此向來心善好說話的她這次是堅決不讓步，因為她很清楚，只要她此時一時心軟有一點小小的妥協，她家這些所謂的親戚們就會順杆子爬，早晚要弄走他們家賴以生存的一切！

“你！不識好歹！我倒是要看看，沒有我家老大的照拂，你們老兩口會有什麽好下場！”劉菜花聞言更是勃然大怒，撂下狠話後就抱着孫子怒氣沖沖地走了，走時還不忘将茶幾上的瓜子糖果一股腦地倒進她的大口袋裏，看得衆人很是無語。實際上劉菜花家遠沒有到無路可走的境地，誰都不是傻子，那時候糧價那麽高，從一方面看賣糧食能賣更多的錢，可買米買面什麽的不也相應地要花更多的錢嗎？外面賣的面安全不安全還兩說，那價格就讓擅長精打細算的劉菜花望而生畏了，因此她家糧倉裏還有不少糧食呢，一時間也吃不完。而惹得她如此怒火沖天的原因，卻是剛剛陳老太太說的話。要知道她垂涎陳老太太家的宅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琳丫頭出意外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開心，這下子老三家沒人養老送終了，誰還比她家老大更有資格？等老三老兩口老得走不動了，死了，那宅子不就是她家的了嗎？至于贍養老三家老兩口，在劉菜花看來簡單得很，給口飯吃餓不死也就罷了，還指望她兒子供着當老太君？可剛剛陳老太太的話，無疑打碎了劉菜花盤算已久的幻想，怎能不叫她怒火滔天？

見劉菜花氣沖沖地走了，其他幾個女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有說了幾句話就帶着孩子離開了，倒是令陳老太太大大松了口氣。其他人不知道，她心裏可是很清楚的，若不是鬧得這麽不愉快，恐怕這些個婦人會帶着孩子留在她家中吃飯。她家的糧食雖不少，但總有吃完的一天，阿清跟彬彬都是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就算日子再艱難，她也不想兩個孩子挨餓。她寧願得罪人，也要盡量給兩個孩子豐衣足食的生活。

“哎，你也真是的，何必當面給大嫂沒臉？她又該到處對人說你的壞話了。”陳老爺子向來尊重自己的老伴兒，在外人面前，他也從來不駁老伴兒面子。因此即使不贊同老伴兒今日的做法，他也等到外人都走了後才說出來。

“說就說呗，她說的還少？我現在也不在乎了。”想起年輕時因為沒給丈夫生兒子，劉菜花那個攪事精擠兌得她在村裏擡不起頭的情境，陳老太太就氣得直發抖。若不是後來她去小學當老師，深受孩子們的喜歡，村裏的村民們指望着自家孩子出人頭地，對她更是敬重，估計她非得被那個女人給逼瘋不可。不過過去的都過去了，她向來不是愛記仇的，若不是劉菜花這次太過分，她也不會發這麽大的火。“別告訴我你一點兒都不清楚，劉菜花一家子可是早就惦記着咱家的宅子了，陳三海我跟你說，不管阿清用不用得上，這房子我都要留給阿清的，你大哥陳大海那一家子想都別想！”

“哎哎，別動氣別動氣，咱家的宅子當然要留給阿清，怎麽可能給外人？”陳老爺子見老伴兒滿臉怒氣，連忙手忙腳亂地安撫，老伴兒有高血壓，若是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麽事兒，現在外面又下這麽大的雪，到時候估計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李老太太見狀也連忙在旁柔聲勸慰，好一陣兒功夫，陳老太太才消了氣。人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還真是沒錯，老人有時候還真跟個孩子似的，剛剛還怒氣沖天呢，不一會兒就喜笑晏晏了，這不，沒一會兒的功夫，陳老太太就拉着劉老太太跑到廚房給劉清泉和秦彬做好吃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