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壽宴 “以後再有将軍送來的物件,不必……

“姑娘,剛剛老爺叫人送來的,說是将軍送給您的。”

疏雨從外間走進來,手裏捧着那方細長的木盒子,輕手輕腳地放在沈薏環身邊,面上盡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這陣子沈薏環思緒都很重,昨日把心事傾訴出去,倒終于睡了個好覺。這會她剛醒,尚有些發懵,疏雲正為她按摩着小腿,她随手拿起木盒子打開,展開畫軸。

“啊,姑娘,畫中好像是您呢!”疏雨湊在沈薏環身邊跟着看。

沈薏環盯着畫像,畫中人眼角眉梢似乎都是情意,發髻上那根金簪的樣式也很熟悉,很像他送給自己的這根,只細微處稍微有些不一樣。她看着手中的畫卷,神思卻回到自己央求他作畫像那會兒,當時他态度冷淡的很,如今卻又畫了來送給她。

“收着吧。”沈薏環卷起畫軸,連着木盒子一同遞給疏雨,“以後再有将軍送來的物件,不必拿給我看了。”

她都不想繼續做他的夫人了,留着這些東西只能徒增煩惱。

疏雨小心翼翼地收好畫卷,抱着木盒下去了。

剛剛沈逸澄叫人來通報,說他下午要過來,沈薏環派人準備了好幾道他愛吃的菜品。

這幾日她都沒見到沈逸澄,他在雲松書院讀書已近七載,書院的老師曾是嚴華老大人的學生,沈逸澄這次回來,便是為他老師來給嚴老大人賀壽的。

本來他一進京就應該先去嚴府遞上帖子,奈何他一回來聽到沈薏環的消息,當時就徑直奔着定遠侯府去接了沈薏環回府,之後才去了嚴府說明來由。

老先生今歲是六十整壽,連陛下都親自過問了壽宴的操辦,京裏這些人精們見風使舵,自然牟足了勁想要讨好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這陣子整個嚴府忙得團團轉,每天來送拜帖攀關系的絡繹不絕,嚴老大人本就愛才,見沈逸澄談吐不俗,更是喜歡,留他在嚴府住了好幾日,昨夜才回家來。

午時剛過,沈逸澄便到了。

“阿姐!”

少年推門而進,身着月白色錦袍,腰間是赭紅色的腰帶,瞧着格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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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薏環坐在桌前,見他來了,倒了杯熱騰騰的茶水遞給他,沈逸澄接過慢慢喝着。

“阿姐,這幾日感覺如何了,我給老師傳了信,老師說他有識得一位名醫,可以幫我問問他的行蹤。”沈逸澄看着沈薏環稍顯落寞的神色有些心疼,還是忍不住提前說給她。

老師曾說過他沉不住氣,但他母親去世得早,是姐姐從小照料他,就算不是同母胞姐,可感情仍是真摯的。

“我無事,你看,雖然現今天天除了坐着就是躺着,有些無聊,但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如今見人都不用行禮了。”見他為自己擔心,沈薏環笑着說道。

“好啦,難得見你一次,不說這些了,你在書院過得如何?課業可還跟得上?”沈薏環沒再讓他繼續糾結自己的傷,轉而問了問他的是,擺擺手讓疏雲去叫人來上菜。

說到課業,沈逸澄興致上來,他有天賦,又努力,書院的老師們都很喜歡他。

“阿姐,過幾日是嚴老先生的壽辰,想來姐夫也會去,你……”想到昨日在嚴府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沈逸澄欲言又止。

沈薏環捧着手中的燕窩粥小口地喝着,聞言只笑笑,“我腿不太方便,将軍自己去也沒什麽。”

“嗯,那阿姐便好好在家休養。”沈逸澄沒再多說。

他自然想姐姐能去,打破那些難聽的傳聞,讓那些多事的人閉嘴,但是阿姐似乎對姐夫不像以前那般有熱情了,他只是想讓姐姐開心,不願再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阿姐,明年我就不用住在書院了,等會試考完,我就能留在京裏了,到時我便護着你,誰也不能再欺負你!”

他雙眸清澈,眼神真誠,說出來的話尚有幾分孩子氣,但沈薏環也沒有笑他,輕聲應了。

“好啊,那到時澄兒可要多費心些!”

嚴華老大人過壽,宴席擺在正午時,京城裏為了嚴府的這場壽宴,實打實熱鬧了小半個月,這時候還沒到,嚴府府門外已經人頭攢動。

“我可打聽好了,今日陳相爺的小姐也會來,這都說她是京中第一美人,說的跟仙女兒下凡似的,總算能見着了!”

門口你來我往擠着的人群裏,不知誰先說了這麽一句,一下子湊熱鬧的百姓們就讨論開了。

“哎哎哎那個殺豬的,你說你連人家府門都進不去,還說些個什麽見見仙女兒的話,可別丢人了!”一個男人似乎認識先前說話的那人,毫不留情的譏諷道。

這些圍着的人,本就是湊熱鬧來的,聞言皆是哈哈大笑,跟着出言譏諷,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笑的先前那人臉色幾乎要挂不住了。

“我,我今就守着這大門口,等美人來了,要教大爺瞧上眼了,我就直接帶回家裏,今晚上就洞房,定教她哥哥爺爺的求我。”那個被叫“殺豬的”的男子漲紅着一張黑臉,硬挺着脖子大聲說道。

見他如此,周圍的人更是興起,“回家?回哪個家啊?回你那鄰居小寡婦的家,還是回你的江州老家?”

正說着起勁,不遠處馬車拐進巷子口,駕着馬車的車夫穿得都很是華貴,正閑聊的人群驀然靜了。

馬車停在府門口,府裏立刻迎出來許多人,擋住了衆人視線,馬車裏緩緩下來一位身姿曼妙的華服女子,一衆侍從跟着往嚴府中進。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湊熱鬧的一衆百姓們,有人先低低地說了一句:“那位是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素來是不喜歡這種隆重宴席的啊,怎今日來的這般早”

“這還想不明白?今日的壽星公嚴老大人,在陛下登基之後便辭了官,辦了個書院,京裏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都曾在那念過書。說起來,定遠侯二公子曾經也是嚴大人的門生,嚴大人壽宴,二公子定會來的,今日裏面想來可熱鬧喽!”

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低聲說着,一邊說一邊不住的張望。

“這麽說永安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還用說嗎!這說起來年前我曾有幸見過二公子的夫人一面,那容貌身段,啧,絕了,要是我是二公子,雖然公主也很好,但是我還是更喜歡那溫柔小意的沈大姑娘啊!”

這外面人在這胡謅,嚴府會客的堂屋裏,也是歡聲笑語的。

永安公主端坐一旁沉默不語,她知道李渭今日定會來的,所以父皇讓她來,她便沒推脫,屋裏坐着的都是想讨好她的各家夫人小姐,她最不耐煩應付這些講話彎彎繞繞的人,好在身份在這擺着,她不說話也沒人敢說什麽。

宴席擺開,女宴設在後院,擺上來菜色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研究的。永安公主只用了幾口,整了整裙擺,也沒理會席上各家夫人之間互相飛來飛去的眼神,徑直離開了後院。

前院裏觥籌交錯,席面上這些人,都是在朝廷裏混了多年的,圓滑得很,你來我往的倒也把席面上的氣氛烘托的恰到好處。

李渭捏着琉璃酒杯,自顧自的喝着酒。

席面上其他人都看出來了,今兒這位二公子心情不太好,戶部的徐大人給李渭倒了杯酒,笑眯眯得說:“二公子瞧着興致不太高啊,本官也算是你的長輩了,或許能開解開解呢?”

“不勞徐大人費心。”

這幫人吵吵嚷嚷,着實令人心煩。坐在上首正位的嚴華,也就是今日壽宴的主人,他拍了拍李渭的手臂,“懷豫,看看有什麽喜歡吃的,叫人再給你上些。”

老人家慈眉善目,光看五官便知道當年定也是貌比潘安的,面容雖然有些蒼老,但眼神卻并不渾濁,說話的時候眼神格外真摯,無端便叫人寬心。

“老師,是懷豫不懂事,掃了興了。”李渭想要起身行禮致歉,被老人按住肩膀,便只舉了酒盞一飲而盡。

“不妨事,不妨事。”嚴老先生輕輕拍了拍李渭肩膀,笑着說道。

“老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們二公子近日是風流債纏身,這才發愁。”

“哈哈,可不是嘛,滿京城的男子,可再沒誰能像二公子這般,有了夫人之後還能惹來那麽多姑娘芳心的。”

幾壇子美酒下肚,衆人皆是有些飄飄然,平日裏說話斷不會這般無所顧忌,但這會已經是随心所欲了。

“幾位大人慎言。”李渭沉聲說道,銳利雙眼微斂,冷冷淡淡瞥向剛剛說話的幾人。

那幾人渾然不覺,先前說話的那位徐大人,這會酒意已是上頭,哪還有心力瞧人眼色,灌了口酒,扯着旁邊人口不擇言道,“你可知,二公子不日便要尚公主了,這可是未來的驸馬爺!朝廷新貴!便是今日給我等臉色看,我們又哪得罪得起啊,倒是那永安公主,這般美色,到時又成了二公子的人,可惜,可惜啊!”

這人是真醉了,李渭雖然無官無爵,但絕對稱不上新貴二字,他自出生時便是貴族,何談新不新的。

更何況他言語中對永安公主頗有戲弄之意,實屬大不敬,坐在這人旁邊的那位,不過是個外放的地方官,因着當地受災,又赈災不力,被召回來問訊的,這會又挨上這種事,已經是吓得滿頭是汗,連頭都不敢擡。

更不巧的是,這會永安公主正從側門走進來,這些糟心的話兒倒是被她聽了全,裏面衆人皆是靜下來,只那徐大人仍是端着個杯子,絮絮叨叨的還在那繼續說着:

“要我說啊,二公子是真舍得,那沈大姑娘,絕色!便是比那京城第一美人陳相的小女兒都毫不遜色,二公子竟也舍得拿去為自己的前程鋪路,如今聽說腿也不好了,日後還要被休棄,二公子可真是狠得下心啊。”

永安公主聽着這人言語間對自己的不敬,本就已是氣得不行,正打算過去給這人醒醒酒,就聽到裏面一片嘩然,伴随着杯碗碎裂的聲音。

她快步走進去,入目便是一片狼藉,人群中她一眼便看見了李渭,平日裏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會面色狠厲,淡漠的雙眼此時似是能刮傷人一般,手上那雙嵌玉的銀筷子這會正抵在那人的喉嚨前,他微微一笑,輕聲說:

“徐大人,剛剛那話,你再給我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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