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酸意 “葉公子目的不純,将軍目的便單……
天色已暗, 碧雲寺內的香客盡皆下了山,寺院內只剩下今日來上香的沈家人。
沈薏環沒看李渭,她盯着沈明嫣, 這會她淚意已幹, 只仍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抽泣着,頗為惹人憐惜。
她繞過李渭,走到沈明嫣面前,微微傾了傾身子,面上帶了幾分關切,“三姐姐這是怎麽了?”
“五妹妹是真的好本事, 便是被京中的貴人厭棄了,如今竟還有旁的男人來替你出頭。”沈明嫣憤恨地看着眼前這張豔若桃李的面容, 冷聲說道。
她聲音雖然聽着不大, 可院內諸人皆能聽得清楚, 沈明語早先便聽她說過同樣的話,這會并不曾意外,可沈家的這位老夫人,也就是沈薏環的祖母, 她面上神色格外震恸。
先前被李渭一身凜冽的氣勢鎮住,本就半天沒緩過神,這會聽到沈明嫣的話, 回過神便面帶不喜地看向沈薏環。
沈明嫣對院內包括祖母在的沈家人如何想并不關心, 她那幾句話實是說給院子裏的李渭聽的。
這男人, 比起江州和她議親的男子都要出衆許多,甚至比她在京城住的那幾年見過的男兒還要令她心動,可這樣的人竟然也幫着沈薏環。
他知不知道沈薏環早已嫁人,如今更是和離了, 在京中待不住才來的江州?
“三姐姐,我竟不知你這般讨厭我,”沈薏環擡手從沈明嫣的手中抽出她的手帕,為她擦了擦面上花了的妝容,“我不過去後山逛了逛,回來見姐姐竟這般狼狽地坐在地上,這才問了一句。”
“去後山逛了逛?誰知你是不是和別的男人私會去了!”聽沈薏環提及去了後山,她似是想到什麽一般,這會也不哭了,坐在地上逼視着沈薏環問道。
“無憑無據地,三姐姐可不要空口誣陷人。”沈薏環直起身,站在沈明嫣身前,神情淡淡。
她居高臨下的态度落到沈明嫣眼中,令沈明嫣備受刺激。
沈明嫣從地上站起,她妝容微花,朝着沈薏環身後的聞莺問道,“聞莺,你為何會與五姑娘一同回來?”
“回,回三姑娘的話,老夫人帶着您和二姑娘去見覺圓大師,奴婢看到三姑娘一個人往後山去,也沒帶着人,覺着不大妥當,便跟着了。”聞莺朝着沈老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低着頭脆聲回道。
“後山如何?”沈老太太打量着聞莺,她對這丫頭還是熟悉的,一貫都是老實本分的,是個做實事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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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五姑娘去了後山與葉洵公子一同游玩,葉公子将姑娘送到碧雲寺外方走。”
見聞莺把話說的清楚,沈明嫣冷笑着說道,“五妹妹,你若是想見葉公子,大可不必這麽偷偷摸摸,雖是男女有別,可你如今也已和離,有什麽可避諱的。”
沈明嫣美目朝着李渭瞧了瞧,見他面色不大好看,心中微喜。
其實她對沈薏環倒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只是自己最近與秦玉的婚事不大順當,想着秦玉原先似是對沈薏環黏黏膩膩,怕她如今在江州,秦玉一見,更是不想與自己訂婚,便想讓沈薏環這些日子少出門而已。
只是這會見了李渭,她覺着,那秦玉其實也算不得如何稀罕。
“聞莺,你說你是先見到我往後山去,你才跟着我的?”沈薏環看着身後的聞莺,“我且問你,你可還記得我是從供奉哪尊佛像的佛堂中出來的?”
“奴婢記着似乎供奉的是文殊菩薩。”聞莺應聲說道。
“那你可記得,文殊菩薩殿內,除了我以外,可還有旁人?”沈薏環語氣格外篤定,看着聞莺,淡聲問道。
“聞莺,當時你與我說,是祖母正在後山等我,要你帶我一同過去,當時殿內還有位小師傅正在潛心禮佛,不若我們尋了碧雲寺的大師們,問問今日在文殊菩薩殿內做功課的小師傅是哪位,看看在這佛寺內妄語的人是你還是我。”
沈薏環輕柔地笑了笑,看着聞莺的眸色也是坦坦蕩蕩,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極為确定一般。
見她如此,聞莺面色帶了幾分躊躇,她沒進殿內,并不知道裏面究竟是如何情形,是否當真有旁的人,可當時究竟怎麽與沈薏環說的,旁人不知,她心中卻是清楚。
“聞莺!究竟如何?”沈老太太聲音嚴厲,她盯着聞莺,其實她本是相信聞莺和沈明嫣的,可這會這兩人的神情都頗為慌亂,相比之下,一臉坦蕩自然的沈薏環便顯得更為可信。
“回,回老夫人,奴婢也記不得了,只是,”聞莺跪下,一連聲說道,她擡頭看了看沈明嫣,又低下頭,“只是,沈姑娘确是與葉洵公子逛了後山,葉公子也确是送到碧雲寺外。”
“祖母,孫女被聞莺引至後山,回來的路上遇見了葉公子,見天色漸暗,葉公子這才送了孫女一程。”沈薏環看着沈老太太老邁的面容,吐字清晰,語氣自然,沒有半分遮掩。
“嗯,祖母信你,”沈老太太面色微冷,看着沈薏環,皺眉說道,“後山的事便罷了,可就算宮裏的貴人們,也沒有叫上外男欺辱自家祖母的道理,這便是你父親教導你的孝道?”
她略過了沈明嫣和聞莺設計陷害沈薏環的事,淡淡瞥了李渭一眼,神情淩厲的問向沈薏環。
李渭在院子裏看了許久的熱鬧了。
他下午收到傳信,說是沈薏環跟着沈家人去了碧雲寺,似乎是失了蹤跡,只見到沈明語等人在點翠山尋人。
想到點翠山的兇險地勢,他扔下手邊的繁雜事務,來到碧雲寺。
整個江州根本就沒誰能攔得住李渭,若是沈薏環再沒蹤跡,點翠山他都要讓人封禁了。
只是可巧,沈薏環回來了。
聽着還是被個男人送回來的。
挺好,真是對得住他這一番折騰了。
李渭沒理會沈家老太太說的話,對着院中一道道打量揣測的目光視若無睹,只走到沈薏環面前,“環兒真威風。”
他很少見沈薏環這般,她性子軟和,在京裏的大多時候她都是低眉順眼的。
“勞将軍挂心了,不過您還是讓外面的人先撤了吧。”
碧雲寺外都快被他的人圍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多大的事呢。
“葉洵是誰?”李渭示意雲峰出去安排外面的人,他傾身貼近沈薏環耳邊,沉聲問道。
“是誰與您也沒關系,”想到葉洵,沈薏環心中微冷,但她沒對李渭多說。
沈明嫣将她騙去後山,不可能只是讓她只是受累爬爬山,今日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碧雲寺後身也算不上什麽勝景,葉洵今日出現的太過巧合了。
便是他将自己送到碧雲外,還很守禮地提前離去,仍是讓人覺得格外介懷。
若是他沒有與沈明嫣商議好,沈薏環實在難解釋他今日的出現。
只是這些與李渭着實沒什麽關系。
“将軍,我與祖母回城,您也早些回去吧。”
“希望日後,将軍能不再往環兒身邊安排人了。”
沈薏環說罷,心中也覺着疲憊,她只是想來探望一下母親,為自己身世尋個答案,卻總被這些瑣事纏個沒完。
什麽祖母、沈明嫣、葉洵,她一個都不想搭理。
還有眼前的李渭,一樣惹人心煩。
“環兒,你祖母和姐姐們怕是有許多話要說,不如我送你。”
“沈老夫人,在下李渭,是環兒的夫君,與她之間尚有些誤會,有些事情想與她說,她便不跟您們一道了,我會将她送到她母親那,待會我派人送您回城。”
李渭沒有給沈薏環拒絕的機會,朝着沈老太太等人說道。
他這一說,衆人才知,原來他便是沈薏環先前嫁的夫君,定遠侯府的那位二公子,當朝二品武将。
江州何時見過這般高位的人。
沈明嫣這會表情都已經撐不住了,她是真沒想過,這人竟然會是沈薏環之前嫁的夫君,不是都說他厭棄了沈薏環才與她和離的嗎!
“還有,若是日後再讓我聽見你家三姑娘在外面壞環兒聲名,可就不只是折了一樁婚事這麽簡單了。”
說罷,沒理會院內讷讷無言的衆人,李渭直接将沈薏環帶出了碧雲寺。
大概是知道沈薏環不喜歡自己替她決定事情,出了碧雲寺的寺門,李渭松開了握住她胳膊的手。
“環兒可生氣了?”李渭看了看沈薏環平靜的面色,頗為心虛地問道。
“我為何生氣?”沈薏環也沒看李渭,她本是不想與他一道,可聽見他說送自己去母親那裏,便跟着出來了。
“我又替你做安排了。”
李渭走在沈薏環身邊,很想牽住她軟嫩纖細的手,可他什麽動作都沒有,低聲說道。
“将軍知道不也還是做了?還問我做什麽。”
“再者,我都習慣了,您一貫都是這樣的。”
走在碧雲寺外下山的山路上,漸漸月色映下,山間未曾消融的細雪閃着點點盈光。
其實有馬車,只是李渭不願意與她分開,她定不會讓自己上了馬車與她同乘。
“環兒,我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了。”
他聲音低沉,入耳甚至能聽出些頹喪。
李渭真的不大受得了她對自己的這種态度,可細細想想其實與原先自己待她也別無二致。
都是得不到回應的付出,只是他從來不知道,求而不得的滋味兒竟然這般難捱。
想到今日與她一同回來的什麽葉公子,他心中就覺着泛酸意。
她也會對着那人笑嗎?一路相談甚歡,甚至約了下一次踏青賞花?
“環兒,那個葉洵,今日未免出現的有些太巧,怕是與你族姐約好的。”話說得篤定,但李渭連看沈薏環神情的念頭都沒有。
他也覺着自己這會像是個拈酸吃醋的虛僞小人。
“确是約好的。”沈薏環聲音輕柔,望着山路一旁的灌木叢随口回道。
聽她這話,李渭心頭一松,忍不住又說了句,“你知道便好,他對你目的不純,留心點沒壞處。”
說完朝着她看去,便對上她似是有些嘲諷的神情,耳邊聽見她微帶諷意的輕嗤:
“葉公子目的不純,将軍目的便單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