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簪 “你不讓我來見你便罷了,送我根……
李渭站在她的床邊, 光影交錯在他的面容上,冷峻和清貴交織在一起。
入眼的是沈薏環靈動的神色,這種神情也就剛成婚時, 她偶爾會流露出來, 看得他有些走神。
她在京中,嫁與自己的這些年,越發謹小慎微,确是自己辜負她了。
大概是見他不做聲,沈薏環斂了笑意,将那只玉镯放在枕邊, “我收下了,只是往後您別再送我東西了, 說不清楚。”
“若是扔了砸了, 能換你一笑, 那我日日都來送你。”
幾只镯子算得了什麽,只要她不再那般抵觸自己,天天拿給她讓她砸着玩都行。
“那還是算了,我不想砸這玩意, 也不大想天天看見你。”沈薏環脫口說道。
“那倒是可惜了,只怕環兒明日還要見我。”
李渭有些舍不得走,今日難得她能與自己多說幾句話, 他随口問她, “為何我送你東西會說不清楚?”
沈薏環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 “本就是不好說清的。”
大抵是被他這樣一問,她目光落在那只水潤通透的玉镯上,細細蹙眉,心下也猶疑起來, “您這只玉镯也實在不适合拿給我。”
“玉镯只能送環兒了。”
“再者,男子追求心愛的姑娘,不就應該送禮物嗎?”
他神情愉悅,淡漠的眼眸中難掩溫柔之意,“若是環兒實在不喜歡,那便當成是長輩送的,我本就長你幾歲,也說得過去。”
确是許多長輩第一次見晚輩會送玉镯,來表達自己的疼愛和欣賞,可他算她什麽長輩了,還在這言之鑿鑿地說些渾話。
耳邊聽得他低低的笑,沈薏環拉下了床邊帷帳,沒再理他。
Advertisement
門處傳來細微的響動。
是他走了。
沈薏環躺在床上半分睡意都沒有。
離開京城時,她是真的對李渭半點念想都沒有了,只覺着離開他是對自己的解脫。
可他幾番糾纏,如今事事都繞不開他,她心裏別的想法都沒有,只是覺着怕。
怕自己又心軟,又沉溺在他的陷阱中。
事到如今,她再不願如以往那樣,所思所想都是為了讨好他人了。
翌日,約莫午後剛過,李渭和陳沅便到了。
來了幾次,李渭也算是熟門熟路了,直接領着陳沅來了她的院外。
沈薏環理了理自己衣衫和發髻,将他二人迎進客室。
“沈姑娘,近來可好?”
“陳大夫,又麻煩您來一趟。”
雖然知道陳沅不僅僅是大夫這麽簡單,但她這樣喚習慣了,便也這麽叫着了。
“不麻煩不麻煩。”陳沅笑吟吟地,一邊與她說着話,一邊還打量身邊李渭的神情。
沈薏環順着陳沅的眼風,也朝着李渭看去,他今日難得穿了身赭紅色外衫,很是惹眼。
她從未與他說過,其實她曾經很喜歡看他穿紅色,成婚那日,大紅色的婚服他穿着都極為好看,今日的暗紅色的外衫讓他看着更有世家公子的風流樣兒。
只是如今,在沈薏環心中,李渭頗有些蛇蠍美人的意思了。
賞心悅目不假,眼底的侵略性也半點遮掩不住。
她不再看他,朝着陳沅徑直問道,“陳大夫,前些日子我與母親聊了聊,知道了些事,便想着再問問您,這才讓您跑一趟。”
“不妨事,要不我這些日子也要來江州的,”他說話間又朝着李渭看了一眼,倒也沒多說,只繼續問沈薏環,“不知你想問些什麽。”
沉吟片刻,沈薏環輕聲問道,“你當日說過,安平侯是中了藥才會……”
“八成是。”陳沅明白她說的意思,帶着些篤定,應聲說道。
“可是母親說,安平侯是清醒的。”聽陳沅的回答,沈薏環皺眉說道。
“我當時雖然年輕了些,可到底學了多年醫術,辨過許多藥材,宮室裏的香定是被動過手腳的。”
陳沅這會也不拿捏尺度了,他堅定地對着沈薏環說道。
一時之間,沈薏環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母親說的話她是信得,當時那種情形,安平侯如何狀态,她定是清楚的,可以陳沅的醫術,也不至于錯認。
除非……
除非他是有意為安平侯開脫。
房間內沉默了半晌,陳沅驀地發問,“沈姑娘可是覺着我有意欺瞞?”
“……嗯。”沈薏環頓了頓,低聲應道。
大概是對她的直白有些意外,好半天陳沅都沒說出什麽話來。
片刻後,他無奈地笑了笑,轉頭與李渭說道:“這般直接的姑娘,倒是難為你了。”
他說的是沈薏環毫不隐瞞的性子,可李渭冷淡地盯着陳沅瞧了一瞬,陳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頭朝着沈薏環說道,“我确實相信安平侯的清白,可我斷不會在這事上有所欺瞞,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該他擔負的罪責一件都不會少,可他沒做過的事情,我也不願他平白蒙冤。”
沈薏環有些慚愧,她起身朝着陳沅敬了杯茶,“是我冒犯了,您別見怪。”
“人之常情罷了,”陳沅回敬了她,沒往心上去,他皺起眉頭,一副沉思的樣子,“只是你說的也有些令人在意,我回去看看有什麽媚藥,能不奪人神志還能激起欲望的。”
他神色極為自然的問向李渭,“懷豫,你可知道有沒有這種藥?”
李渭冷嘲他,“陳大夫都不知道,我如何能知道。”
頂着沈薏環探尋的目光,李渭不悅地看了陳沅一眼。
這種下三濫的東西,他如何能得知,還當着沈薏環的面來問他。
陳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這樣看我做什麽,這些玩意還不是給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備着的,貴的要死,尋常人家上哪弄去。”
沈薏環本是順着陳沅的話,等李渭的回答,但聽了陳沅這一番話,她看李渭的神色也微妙了許多。
陳大夫的話一點都不假,這種東西,也就宮中和許多貴族手中有,因此想查探一二都很難。
李渭也有過這些玩意嗎?
聽說那些世家公子,剛知曉人事時,也會因着好奇而尋這些東西來,李渭也會嗎?
大概是看出她在想什麽,李渭冷眼看了陳沅一眼,走到她身前,為她續上茶,“我沒有過。”
他微微躬身,貼近她的耳邊,“這事環兒可得信我。”
說話間,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沈薏環猛地推開他,她那點力氣,其實根本沒能把李渭怎樣,只是他借着沈薏環推他的勁力,後退兩步,轉身坐回到椅子上,他笑着看她羞惱的神情,淡笑着沒再與陳沅計較。
陳沅仍在思索着什麽藥符合方才說的那種情形,他對眼前這二人幾番動作視而不見。
他看向李渭,“懷豫,你說你拿了雲峰處理屍體的記錄,裏面有當時宮室的宮人?給我看看。”
李渭從袖中拿出幾頁紙,昨日讓青崖摘錄的,他遞給陳沅,陳沅展開皺眉看了半晌,将那幾頁紙遞給沈薏環。
“這幾個宮人都有些跡象,宮室裏定然有問題,我回去之後也再去翻翻醫書。”
陳沅将哪裏有問題一一指給沈薏環,李渭走進,接過那幾張紙,隔開了陳沅和沈薏環。
“将軍,您讓開些。”沈薏環被他斷了思路,推了推他,讓他不要幹擾。
“也沒別的了,就剛剛這些,回去我也去查查資料。”
陳沅這會明白了李渭的意思,這是覺着自己離小姑娘太近了,他冷哼一聲,沒理他。
他一個老頭子,哪有心力想這些,便是有,也不至于惦記沈薏環。
沈薏環理了理思路,她問向陳沅,“您的意思是,安平侯确實被下了藥,只是這藥比較特殊,不會迷人神志?”
她本是正色的發問,可不防旁邊的李渭手指撫上她的發髻,她微微動了動,也沒能避開,一旁的陳沅已經答道,“這類藥物不算是多稀奇,只是本朝開國之後,查禁了許多方子,也殺了許多藥師,所以現在才難尋。”
“但想來仍能尋到些線索,我先回去查查,也不在這打擾你們了。”
陳沅看了李渭一眼,笑了笑,若有深意地說罷,他轉身走了。
“你別理他,走就走吧,他這人素來最是沉迷這些藥啊毒啊的,”李渭仍在擺弄她的發髻。
“我自然不會介意陳大夫,只是您若是沒別的事,最好也能一起離開,”沈薏環悶聲說道。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只能感覺到他手在自己頭上動來動去,她想起身,被他按住肩,“別動。”
正有些不耐煩,沈薏環覺着自己發髻一松,滿頭青絲散下,她驚得起身,回頭便撞上他沉沉目光。
他手中握着她纏發髻用的金簪。
擡眼看她,這會青絲披散着,面上神情委屈又氣憤,李渭含笑揚了揚手裏的簪子,“環兒送給我吧。”
沈薏環真的很氣。
這人如今怕是腦子也不大好了。
無緣無故解她的發髻,她幾乎覺着他是故意想看她笑話。
而且她本就覺着拆發髻散青絲這動作就很暧昧,他這樣做,她有些難言的複雜心思,下意識就想回避他,而且她這會這副樣子也沒法見人。
轉身便要往裏間走,可她剛一動作,李渭便跟了上來。
“生氣了?”他抿唇問她。
“我只是想留下個你的物件。”
“你不讓我來見你便罷了,送我根簪子都不舍得了?”
又在這颠倒黑白。
沈薏環神情冷淡,她實在是不耐煩他這颠三倒四的行徑,只用手理了理微散的長發,“一根簪子罷了,您若是喜歡便拿去,倒也不必這樣強搶。”
“拿了便走吧,以後若是您都不來了,那我還真是,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