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眼淚) (25)
的心虛,容小花也很好聽嘛,起碼很容易記住就對了。
只是,容允桢會樂意嗎?戰争販子的孩子叫小花,怎麽聽都是一件拉低檔次的事情。
捂緊身上的風衣栾歡離開醫院,十二月中旬一過,雙子座的流星雨就結束了,然後,就是十二月下旬,然後是聖誕節,在聖誕節來臨之前,她得好好的把家裏布置一番。
然後,在聖誕節前夕打電話給容允桢,告訴他,允桢,我給我們的孩子取好名字了,我們的孩子就叫做容小花,要是容允桢不喜歡容小花這個名字,那麽,那只有着叫做小花的斑點狗的主人,對不起了。
周四,工人們把最大號的聖誕樹帶到栾歡的家門口,栾歡剛剛簽完單,就看到了李若芸。
穿着仿皮草披肩,抹着紅豔豔的嘴唇,即使看着很豔俗的打扮,李家三小姐還是一派清純的模樣,漂亮的手停在半空,她對着她扯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小歡。
栾歡想,當時她或許應該讓瑪利亞拿着那把大大的掃把讓李若芸嘗嘗什麽叫做掃地出門的滋味,但是……
當李若芸一步一步的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朝着她走近,當她的那張臉在栾歡的面前越放越大,大到栾歡可以在她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倒影。
栾歡死死的盯着李若芸的臉,确切一點來說,她的目光緊緊盯着的是李若芸眼角下,那顆小小的黑痣。
長在眼角下的痣叫做淚痣。
不久前,她在另外一張臉上也看到一模一樣的淚痣。
一種毛發悚然的感覺從她的腳底直接竄到她的中樞神經,在渾身起着雞皮疙瘩中栾歡在李若芸的瞳孔上看到自己臉上僵硬的表情,僵硬表情下所呈現出來的是驚恐。
栾歡聽到自己空洞的聲音在喃喃的說着:李若芸,你瘋了……
“瘋了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人。”李若芸對着她莞爾,說話間她還風情萬種的轉了一個圈,很俗氣的大耳環在她轉圈間叮叮當當的響着。
那一個圈回來她展開手擺出了撩人的姿勢,從鮮紅的口中吐出:“歡,我美麽?”
栾歡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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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想打扮一回這樣的。”回望着她李若芸垂下了眼睛,淡淡的聲音有着惆悵和哀傷:“如果說在某一個年代裏小歡向往的是在自己的耳朵裏打上很多的耳洞,然後把車子開進深海裏去找尋另外一個純真的世界,那麽,小芸則向往的像那些妓.女一樣,口紅塗得有多紅就有多紅,穿得花枝招展的,可以做任何輕浮的動作,然後在某一個廉價的旅館裏把初夜随随便便賣給一個男人,然後拿着那些錢在最高檔的餐廳吃一頓大餐,他們越是要求我要端莊,那樣的向往就越為的膨脹。”
“可我不敢,也不能。”說到這裏李若芸搖了搖頭,頓了一頓,聳肩,挑眉:“我不是李家三小姐嗎?要是我那樣做是我話會把媽媽奶奶氣死的。”
“不過,小歡,這是最後一次了,從今以後我要做一個真正純真的人,我需要那樣做。”
瑪利亞重重的把茶擱在李若芸的面前,茶杯濺起的茶汁噴到了李若芸的臉上,再一次的栾歡把目光聚焦在李若芸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上,和容安琪一模一樣的淚痣長在李若芸的臉上怎麽看都讓栾歡覺得詭異。
喝了一口茶,李若芸目光輕飄飄的在栾歡的臉上溜了一圈最後落在她的臉頰上:“那天我看見你的臉頰一邊都腫起來了,是他打的吧?”
現在客廳裏就只有栾歡和李若芸兩個人,自始至終栾歡都沒有說話,而從李若芸出現開始,她就像是在進行着一場屬于她的個人秀,獨角戲。
她嘆氣,嬌嗔:小歡怎麽變得傻乎乎的,怎麽容易就上了容耀輝那只老狐貍的當呢?
說到這裏聲音帶着那麽一點的自責:“不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有一點責任。”
“噢,不。”李若芸掩着嘴笑:“确切一點來說,祝安琪才是罪魁禍首。”
于是,李若芸開始講,講祝安琪找到她然後告訴她格陵蘭島兩只小海豹的故事。
“小歡,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比你還要聰明,祝安琪的幾句話之後我馬上就明白了我接下來需要做什麽,然後我來到了紐約見了容耀輝,我僅僅用半個鐘頭就說服了他。”
李若芸還講從容允桢不顧及容家的那套規律,從車臣分子手上救下她的那時容耀輝就覺得栾歡成為了一種威脅,再加上容安琪的事情就像是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所以,李若芸在容耀輝面前只是把話題引到栾歡的身上,說小歡是一個傻姑娘,然後,就有了那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容耀輝即可以讓容允桢和她的關系破裂,又可以幫他卸下了擱在他心頭上的大石頭。
李若芸嘆氣:“結果,事實證明,小歡還真的是一個傻姑娘。”
李若芸在咯咯的笑着,李若芸在笑的時候眼角會往下彎,她的眼角一往下彎眼角下的淚痣也跟着她的臉部肌肉往下彎。
栾歡伸手,指着李若芸眼角下的淚痣:“李若芸,為什麽?”
聽到她的話之後李若芸扯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很是得意的模樣:“小歡終于好奇了。”
她手摸了摸她眼角下的那顆淚痣,說:“祝安琪帶我去弄的,很像另外一個安琪對不對?”
喃喃的,她說,歡,你知不知道,容允桢是怎麽叫另外一個安琪的,他叫她小痣。
“小痣,小痣,他是這樣叫她的。”喃喃的,李若芸說着。
作者有話要說:李若芸已經瘋魔了。默哀
已經給李若芸準備了全壘打了~~~~~~~容哥哥親手饋贈的~~~~
☆、98
喃喃的,李若芸說,歡,你知不知道,容允桢是怎麽叫另外一個安琪的,他叫她小痣。
栾歡側耳傾聽,傾聽着從李若芸口中的那句“小痣”。
“小痣。”就像是着魔般的,栾歡也順着李若芸念着那個發音,容允桢叫容安琪小痣……
“是的,他總是這樣叫着那個膽小的女孩。”李若芸說。
李若芸問栾歡:歡,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嗎?
李若芸這樣讓栾歡覺得有點雷累,累得她都不想搭理她了。
她又自顧自的:“今天,我來是和小歡一起分享一個秘密來着,不過在這個秘密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其實,在烏克蘭俄羅斯邊境的那個晚上,是容允桢第二次遇到那樣的事情。”
或許,預知了來自于李若芸即将說出來的秘密,栾歡的心裏發沉發重,她的每一縷呼吸在痙攣着。
許久不曾出現過的胃病又開始盤踞到了她的心上。
李若芸的秘密也來自于格陵蘭島,在那片被人們喻為地球上最後一塊荒涼的島嶼上,花季時期的男孩女孩在那個冬天裏一起掉進了冰窟,當他們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暗沉的夜裏他們分享了彼此的體溫,十二個小時之後,他們被找到,從這一天開始,男孩女孩的相處開始變得微妙了起來,終于,在某一個聖誕節來臨的時候,他們到鎮上買了一對情侶手機。
栾歡手撐在沙發上,耳朵嗡嗡的叫着。
果然……
栾歡小心翼翼的控制住自己的喘息,如果,此時此刻,她大聲喘息的話她或許會像急性哮喘病病患一樣,露出因為疼痛所催生出來的猙獰面容。
她不能把她的孩子吓到,不能。
“為了讓小歡加強一點印象,我想我得加強一下男女主人公一點小特征。”李若芸就像是一個負責的講師,聲音親切:“男孩呢,有着很迷人的長酒窩,而女孩在眼角下長着小小的黑痣,介于這個,男孩給女孩取了一個小名,他叫她小痣。”
一直被控制得很好的呼吸聲在此時此刻就像裂開的冰層,栾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去吸取空氣,用拼命的呼吸阻止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最終,吸進去的氣體在她的肺部裏翻江倒海,栾歡低頭,大力的幹嘔了起來。
坐在對面的李若芸停止了說話。
偌大的空間裏栾歡聽到了自己喉嚨裏打出來咯咯的聲響,匆匆忙忙跑進來的瑪利亞在不停的順着她的背部。
栾歡在玻璃桌子的一角看到了自己死白的臉,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真的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之前不是也隐隐約約猜到,感知到了嗎?容允桢總是可以把“安琪”兩個字寫得漂亮得讓人心碎。
那個“安琪”并不是另外一個安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栾歡讓瑪利亞離開。
客廳裏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李若芸笑了笑:“怎麽?被吓壞了?還是被惡心到了?這也難怪,這兩個人可是親兄妹。”
栾歡直直的看着李若芸。
在她的那道目光下李若芸眨眼,目光閃爍。
“不過,小歡,你也不需要太大驚小怪,那時,容允桢和容安琪并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是兄妹關系,他們拿到情侶手機的幾天後容耀輝來看他們,他和當着容允桢和容安琪的面說,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從那天開始,容允桢再也沒有管容安琪叫小痣,而容安琪依然把容允桢稱之為允桢,之後容允桢總是惡狠狠的警告容安琪不要老是跟在他後面,那時,容安琪求容允桢,她是這樣和他說的。”
李若芸捏着嗓子,聲音怯弱:“允桢,你能陪我去看流星雨麽?我最喜歡雙子座的流星雨,我一次也沒有見過,你就陪我一次,就一次,然後,我會把一切全部都忘掉。”
在李若芸惟妙惟肖的模仿中,栾歡似乎見到了那個緊緊跟随的容允桢後面的女孩,一直活得很膽小的女孩終于鼓起勇氣向着心儀的男孩說了自己的訴求。
十二月過去了,雙子座的流星雨在夜空留下了惆悵的尾巴,自始至終,容安琪都沒有等來容允桢。
來年春天,那顆子彈劃破了格陵蘭島的安靜。
容安琪躺在容允桢的懷抱裏,用盡全力,終于叫出了那聲“哥哥”。
她的沒有驚慌,仿佛,她早就預知到了這一切,很小的時候,她聽過過那樣的,據說,在眼角下長淚痣的女孩一生都要和眼淚相伴,她覺着那樣其實也很好。
最後,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和容允桢說了一句話。
“哥哥以後能不能娶一個像我一樣的女孩。”
時間流逝,數十年後,俄羅斯烏克蘭的邊境,有另外的一個女子和容安琪做了一模一樣的事情,那時,容允桢把象征着姻緣的紅色手鏈套在了那位女子的手腕上,那個時候容允桢所想不到的是他會套錯手鏈。
秘密講完,周遭很安靜,很安靜。
四只眼睛在交彙着。
緩緩的,李若芸說:“小歡,我曾經距離他那麽那麽的近。”
最後的尾音帶着悵然若失久久的流竄着,在舌尖上不願離去。
些許的時間過去,李若芸在等待着,面前的這張臉表情崩塌,李若芸很仔細的瞧着那張臉。
那張臉是一片死白沒錯,可沒有她所想看到的,那張臉很平靜,平靜到讓她不耐煩,李若芸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做不耐煩的試探:小歡?你還好嗎?
回應她的是很平靜的聲音:“李若芸,你的秘密說完了,如果說完的話,那麽你可以離開了。”
“小歡?”李若芸再叫了一聲。
是的,她不死心!栾歡現在應該生氣才對,不,應該悲痛欲絕才對!
“沒有看到我悲痛欲絕的模樣小芸很生氣麽?”栾歡覺得累,她根本沒有心思和這個人耍嘴皮子,可是,她要讓容小花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人,她有足夠的能力讓前來找碴的人下不了臺。
清了清嗓子,栾歡聲音清脆:“是的,現在我心裏難受,我也很嫉妒,我在生容允桢的氣,可是,李若芸,格陵蘭島,容安琪,情侶手機,乃至容允桢的小痣都發生在他沒有認識我之前,所以那些屬于過去式的,我和允桢還有很長的時間要走。”
李若芸咯咯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問,你真的覺得你和他還有很長的時間要走,你真的以為那些都屬于是過去式的。
“當然。”栾歡笑了笑,指着李若芸眼角下的淚痣:“還有,你把自己弄成那樣是我們認識以來你做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想,不出十年之後你一定會為你今天做的事情感到羞恥。”
收住了笑,栾歡讓自己的聲音擲地有聲:“李若芸,難不成你真的以為在自己的眼角植上和容安琪一模一樣的痣你就會變成容安琪嗎?然後再天真的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容允桢拉回到過去?如果你當真以為有一天你的願望會實現,那麽,我想,你的歲數是白長了!”
終于,她的話配合着她的表情唬住了李若芸,李三小姐不再笑得花枝亂顫,她擱下了一句狠話:
“栾歡,我們拭目以待!”
背後的電子門在她僅僅踏出一步就迅速合攏,李若芸緊緊握着的拳頭松開,扯下了兩邊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耳環。
耳邊不停在響起着剛剛栾歡和她說的話,她說那些話的語氣神情,她說:“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拿小歡和小芸來對比,以前,存在我們之間的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競争關系,你和我都知道,我們都在暗中較勁,可是,以後,我想我不會了,因為不屑。”
她還說:“小芸,你信嗎?當我們都變老的時候,我肯定每天能睡到太陽曬屁股,而你,會變成像你奶奶那樣的奇怪生物,在特定的時間裏醒來,然後,向上帝禱告然後一直活在自自欺人之中。”
扯淡,栾歡在扯淡,在胡說八道!
狠狠的,李若芸把手裏的耳環丢掉,打開車門。
坐在駕駛座上,李若芸調好觀後鏡,在流動的光線裏頭她看見自己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手指去觸摸,很陌生,陌生到讓她厭倦。
可,她不能讨厭它。
曾經,她距離容允桢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越是被壓抑的就越會膨脹,就像是拿着初夜換來的錢在最好的餐廳裏的那頓大餐,越是得不到的它就越是在騷動着,就像手容允桢。
她真的距離他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挺直着脊梁栾歡站在窗前,看着李若芸的車子離開,看着她的車子消失在視野裏,那股緊緊頂着的氣此時此刻已然奄奄一息。
栾歡靠在了牆上,昂着頭看着天花板。
那種由累産生出來的疲倦最終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困倦,她和容小花說:睡一覺就會好一點,對吧,容小花?
感知了母親的心思,容小花用小小的手撓着她疲憊的心,是的,媽媽!
栾歡眯起了眼睛。
周四,十二月二十一號,栾歡從醫院例行檢查回來,她到百貨商場買了很多裝扮聖誕樹的飾物。
十二月二十二號,栾歡和瑪利亞一起打扮聖誕樹。
晚上,栾歡在洛杉矶發行量最多的報紙上看到容允桢回到洛杉矶的消息,在極為吸引人眼球的标題下是容允桢和英國性感名模的貼面親吻配圖,容允桢的左手擱在性感女郎的臀部上,那只擱在女郎臀部上的手無名指上已經沒有婚戒。
噢,對了,在這裏不得不提的是,從幾個月前栾歡由于生氣對外宣稱她和容允桢在辦理離婚手續那個時候起,坊間已經流傳她和容允桢已經成功辦理了離婚手續,容允桢那只沒有戴婚戒的手幫讓他們落實離婚消息。
這一天,栾歡有了自懷孕以來的第一次反應,她在浴室裏嘔吐了不短的時間。
果然,負面情緒要不得啊。
栾歡靠在牆上,手落在小腹上向小家夥道歉:“容小花,媽媽錯了,媽媽不傷心就是了,媽媽不傷心就是了,要不,我去吃一點白巧克力?”
十二月二十三號,栾歡和瑪利亞母女終于把那顆差不多三人高的聖誕樹打扮好了,聖誕樹發出歡快的旋律,在那些旋律中,無數的星光聚集在聖誕樹上。
站在聖誕樹下,栾歡裂開嘴笑。
栾歡拍下了聖誕樹的照片發到容允桢的手機上。
發完照片之後,栾歡在拼命的想,呆會她要打電話給容允桢時她要說些什麽,要說些什麽才好?
還沒有等栾歡想她要說些什麽她的手機就響了。
看清楚是來自于容允桢打來的電話,栾歡手拼命的按在了心上,深深的呼吸,吐氣,拿着電話栾歡顫抖着聲音叫了一聲“允桢。”
容小花,聽到沒有,媽媽在叫你爸爸的名字了。
“很漂亮!”這是容允桢說的第一句話。
很漂亮?是指聖誕樹嗎?容小花,聽到沒有?你爸爸誇媽媽弄的聖誕樹很漂亮,栾歡咧嘴,容小花,你爸爸誇聖誕樹漂亮是不是代表着他不生媽媽的氣了。
一接收這個訊息之後,栾歡的聲音就開始帶着一點的撒嬌意味,那聲“允桢”是拉長着聲音叫的。
“允桢,你什麽時候回家?”她問他。
那邊頓了一頓,依稀有男人的聲音響在撩人的爵士樂裏頭,男人的聲音落下之後是女人柔媚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大一點,是英式發音。
“允桢,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栾歡和容允桢說。
很快的,栾歡得到了容允桢的答複。
“好,我也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明天中午我有時間,我去找你。”容允桢說完之後就挂斷電話。
栾歡拿着電話,發了一會呆之後,低頭:
“容小花,你猜,你爸爸要告訴我的一件事情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歡”系列倒數,明天就是最後了~~比預料的還多出。
還有,昨天說的全壘打是容允桢給李若芸的懲罰(當然,還有祝安琪)這個會放在【歲歲年年.上】這章。
現在明白了李若芸為什麽會值上淚痣了吧~~o(>_<)o ~~
99
十二月二十四號,栾歡起了一個大早,她做了一個小時的有氧運動,讓自己的狀态看起來好點。
上午十點時間,栾歡就打扮好自己,她化了妝塗上口紅,把一邊在看着的瑪利亞看得嘴都張大了,栾歡讓那位高中生快點把嘴巴合上。
從十點開始,栾歡開始張羅午餐她不停的繞着聖誕樹走,嗯,很漂亮,一點差錯都沒有。
十一點,栾歡安靜的坐在客廳裏,她希望容允桢一進來就可以看到她,從十一點到十二點這一個小時裏栾歡在自己的腦子裏不停複習着,所有見到容允桢時的步驟,她想了很多應付容允桢生氣時候的對策。
手落在小腹上,容小花,媽媽一定會搞定你爸爸的,然後,在你爸爸不生氣的時候告訴他,媽媽給他準備了聖誕禮物,然後,輪到舉世無雙的容小花隆重登場。
容允桢昨天在電話說他在十二點時間會出現。
十二點,栾歡的心就開始抑制不住的狂跳了起來,不安,喜悅,還有一點點的生氣,那一點點的生氣來源于那位英國名模。
來源于格陵蘭島時那個和別的女孩買了情侶手機的長酒窩少年。
還來源于他沒有戴着婚戒的那只左手。
好吧,不僅僅是一點點的生氣,但是,還有一句成語叫做秋後算賬,她是聰明女人,她懂得最佳的出擊時刻。
栾歡眼巴巴的看着客廳的大門,那大門是敞開着,大門外的一切事物在光的驅動下變成了模糊的影子輪廓,由于這階段洛杉矶被寒潮襲擊,最近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投在地上的影子輪廓顯得極為的暗淡。
終于,那道栾歡所熟悉的,所愛慕的影子出現在門口,在移動着,一步步的影子越來越清晰。
栾歡揉着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臉部表情自然一點,再自然一點,然後,微笑。
容允桢遲到了三分鐘。
容允桢進來了。
軍綠色的短風衣,駝色的高領毛衣,脖子上松松的纏着藏藍色的人工羊毛圍巾,一如呈現在很多人面前那個優秀的青年企業家形象,英俊優雅,文質彬彬有着極好的修養。
但也只有栾歡清楚在屬于容允桢看似溫和的表情下其實藏着的是寡淡和疏離。
栾歡站了起來,容允桢上了客廳的小臺階,栾歡對着容允桢迎了上去,按照之前她想到的步驟一樣接過容允桢扯下的圍巾,但她想幫他脫下短風衣時容允桢阻止了栾歡的動作。
淡淡的,他說:“不用,我一會就走。”
一會就走啊?沒有關系她自然有辦法讓他走不成。
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所不同的是容允桢沒有像之前的那樣和她坐在同一邊的沙發上,他選擇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剛剛坐下,瑪利亞和她的媽媽就一起拿着熱飲和甜點進來,離開時瑪利亞還對着栾歡眨眼。
容允桢喝了一口檸檬甜酒,放下杯子,容允桢就那樣看着栾歡,表情和他說話的聲音一樣淡淡的。
栾歡被容允桢看的心裏不安,她垂下眼睛,按照預想的那樣說了一句:允桢,肚子餓不餓,要不……
“不用,我不餓。”容允桢開口。
不餓啊,不知道怎麽的栾歡的心裏開始亂,亂到她開始說出一些毫無邏輯的話:“允桢,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允桢,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弄的聖誕樹,哦,對了,允桢,我……我……”
在栾歡的好幾個“我”之中,容允桢等待着,最終她在他平淡的目光下閉上了嘴。
“你臉色不大好,我下午讓醫生過來一趟。”容允桢說。
“允桢,我臉上不大好是因為……”栾歡說到這裏打住,那句“我臉色不大好是因為小花,容小花。”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容小花不是任何的一個籌碼。
再次的栾歡閉上了嘴。
“栾歡,我有話要和你說。”他說。
“好!”栾歡乖乖的應答,她的手擱在膝蓋上。
這個時候栾歡才發現在容允桢的左手邊放着公事包,容允桢手伸向的公事包,他打開公事包,他從公事包上拿出若幹文件,他把文件放在他們的沙發幾上,一推,推到栾歡的面前。
他說:“栾歡,你看一下。”
栾歡呆呆的看着容允桢,力圖想在面前男人的眼波底下看出一點的情緒,可是,沒有,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宛如隐藏在林中平靜的湖面,沒有任何的波瀾。
低頭,栾歡打開容允桢推到她面前的文件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體還有數字,栾歡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辨認,一張一張詳細的翻開,最後,她看到了最後那張。
栾歡停頓,喘氣,把頭低得更低一點,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落,滴落在那張離婚協議書上。
那張離婚協議書上有容允桢的簽名。
栾歡睜大眼睛去看,她去看這次“容允桢”的這三個字有沒有寫錯。
可是呵。
現在她的眼底模模糊糊的一片,就像她的眼睛隔着一層的玻璃,在玻璃上有聚集了無數的水蒸氣,怎麽也看不清,栾歡大力的眨着眼睛。
一眨,又有水滴滴落在那張離婚協議書上,也滴落在了“容允桢”的三個字上。
栾歡用了很多的力氣看清楚。
這次,“容允桢”三個字沒有被寫錯。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平緩,理智。
“栾歡,對不起,那天打了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知道了還……
“可是,栾歡,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比誰都了解自己,我們也知道我們的底線在哪裏,哪些是能碰的,哪些是不能觸碰的。”
“所以,栾歡,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之所以這麽做就像那個時候你和我說的那樣,在事情還沒有變得更糟糕之前我把它提前結束,這樣一來我們都可以避免到對彼此造成傷害。”
容允桢把那些話說完,在等待着。
面前的人自始至終都低着頭,她的頭越垂越低。
正午時分,周遭很安靜,在安靜之餘有某種的聲音在有規律的響着,輕微細碎,需要你去側耳傾聽。
容允桢側耳傾聽,沿着聲音的源頭,然後,他看到了在那張他已經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上,有很多很多暈開的水滴印跡,有的剛剛暈開新的水滴又滴落,抖開。
心裏有那麽的一根玄開始驿動。
手沒有聽從他的中樞神經指揮,擅自伸出穿過她垂落的頭發去觸摸她自始至終被掩蓋在頭發後面的臉頰。
容允桢觸到一手的濕意。
心裏的那根弦松了,柔軟了,手順着臉頰托起了她的下巴。
二零一二年聖誕節前一天,容允桢見證到了屬于一個女人的淚水,有的沿着眼角有的還在臉上流淌着,有的挂在下巴上。
就這樣,那些淚水帶着某種神奇的力量把他心灼成了一片焦土。
“歡……”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喃喃的喚着。
還沒有等他把那聲發音念完,他的手迅速的被推開,眨眼的功夫,剛剛還挂在那張臉上的淚水迅速消失不見,她昂着頭,看着他。
她臉上的表情唯一呈現出來的是驕傲。
驕傲到容允桢以為剛剛那張爬滿淚水的臉是屬于他所臆想出來的幻像。
栾歡昂着頭,看着容允桢,她只是問了他一句:容允桢,你說要和我說一件事情就是這件事情?
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栾歡點頭,手落在那張離婚協議書上,問:“容允桢,我再問你一句,你是真心的嗎?”
“嗯!”他再淡淡的應答了一句。
栾歡目光從容允桢的臉移到了他的左手上,此時此刻,他左手上的無名指空蕩蕩的,差不多四年的婚姻在他身上留下的,也只不過是他無名指上的那一圈指環印。
相信,再過一段時日,那一圈指環印也會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明明這個男人做了讓自己傷心的事情,她曾經說過假如容允桢做了讓她傷心的事情她就會離開他。
已經很傷心很傷心了。
即使是這樣,她還是這樣問:“允桢,你是不是因為太生氣了?”
是不是因為太生氣了才這樣的。
他搖頭表情平靜聲音平緩:“不是的,我只是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混蛋,容允桢這個混蛋,他都不知道昨晚她想了多少的辦法在今天要用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沒有給她任何的機會。
嗯,好的,好的,我只是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從又幹又硬的喉哝裏擠出:好的,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懂了!
容允桢在點頭,他手指向了那疊文件,那一疊文件都是他的私人財産,他說,你可以讓律師确認一下再簽名。
更傷心了,混蛋,容允桢這個混蛋。
分明,這是她最熟悉最親愛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說出讓她感覺如此陌生的話,陌生到讓她害怕,讓她以為曾經她深深愛着的那個男人消失不見了。
他站了起來,他說他公司還有事情,他必須離開了。
他要走了麽,栾歡木然擡頭。
他真的要走了,他已經離開他的座位,他在圍圍巾,他的圍巾圍好了,從外面的射進來的光影落在他的半邊的臉上,輪廓分明,那是她所深愛的,摯愛的。
栾歡沖了過去,那速度快得連她自己也感到吃驚。她就那樣擋在容允桢面前。
他們站在同一條平行線上,她擡頭看他,他低頭看她。
很多很多這樣的時光裏,他都會低頭吻她,他的唇瓣柔軟,帶着屬于世間上最濃最醇的愛戀。
他沒有低頭吻她,他只是問了她一句,怎麽了?
怎麽了?是啊,她這是怎麽了?她現在不是應該讓開身體讓他走嗎?他都已經把她的心傷透了。
總是傷透她的心的男人她可不稀罕。
可是,她的腳紋絲不動。
“怎麽了,栾歡?”他問了第二句。
然後,栾歡問了容允桢一個問題,一個她從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後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她眼巴巴的瞧着他,問:
“允桢,如果,把容安琪換成是我,你會不會出現在十二月的夜空下,去看,雙子座流星雨?”
這些話栾歡問得很困難,她知道問出來之後他會很恨她,很恨。
終于,這話讓近在咫尺的臉,一寸寸的,成灰。
容允桢眼底一片破敗。
栾歡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繼續說。
“允桢,請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它直接關系到我所有為你做的事,所有為你付出的,所有的退讓,是不是都是傻事,請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
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襟,他問她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事情。
栾歡點頭。
屬于他眼底的那些破敗變成了絕望的海洋,鋪天蓋地,仿佛下一刻就會帶着巨大的破壞力,毀滅一切。
他大聲笑着,笑聲裏有癫狂,他嘲笑她也不過如此。
“告訴我,允桢。”在容允桢手勁的框固下,栾歡艱難的,固執的問着。
癫狂變成了狂熱,他笑,牙齒潔白整齊,深深陷落進去的長長酒窩和着他的放肆讓他的笑容裏有着傾國傾城之姿。
一如那年在烏克蘭俄羅斯邊境,屬于他第一眼給她的驚豔。
“栾歡,你真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