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總是要死

? 背着葉挽秀體力耗費的很快,趕在中午到了一處村落,尋了樂意做生意的人家,讨了一間偏房,讓背上的人躺下休息。葉挽秀瞪着眼看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醒了也默不作聲,跟個木偶一樣随人擺弄。

農婦看着葉挽青這幅樣子有些怕:“這好好少年郎怎麽這幅模樣?”

誠搖搖頭,“有沒有熱食?趕了一早路,現在餓的兩眼發黑。”

農婦:“有的,有的,今天剛抓來的魚要嗎?還有我院裏雞,土生土長,養得肥滾滾,給這少年郎補補身子最好不過了。”

“要,去弄吧。”誠掂量着給了枚碎銀,“夠嗎?”

“夠了。”農婦笑,“幹糧錢都算上,也夠的。”

門關上,腳步聲遠去。

“你在想什麽?”誠問。父親,母親,昨夜的場景,還是,什麽都不去想。

真的聽得到自己說話嗎?不然為什麽什麽反應都沒有。

“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誠揣測他是否已經猜到父親話語中透漏出的葉母的死訊。

但還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誠不再搭話,嘆了口氣靠在床頭,看着包的方方正正的布包,想到父親的屍首也不知會葬在何處,悲哀傷痛迷茫一齊湧上心頭。

過不久婦人端了盆盆碗碗進房,就看見兩個少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沉默着收拾好就退開,誠舀了碗雞湯,遞到葉挽秀面前,沒反應,捏勺子舀了湯喂,也不喝。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給你個痛快。”誠收回手,“反正死不就是那樣麽……躺在地下,什麽都不知道,就像睡着了一樣,世間的俗世也不會再煩心。”

“我以為你想救我?”葉挽秀嗤笑。

“救你?帶你走只不過順手,你想死便死,想活我就養。随便。”

“用我父親的全部家産。”

“也是你,我父親還有我十數名夥伴的買命錢。”誠毫不客氣,“現在你父親的全部家産都成了我的。”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賞臉帶上我跑路。”葉挽秀咬牙。

誠:“感謝倒不用,我帶上你,只是覺得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也不少。”

葉挽秀怒道:“你沒有心的嗎?對什麽事都能随便?你殺了我父親卻想收留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雖然我确實是你殺父仇人……但我父親也是被你父親殺的。”誠提醒,“所以你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

葉挽秀:“……”

“而且我雖然是你的殺父仇人,但是你父親想殺你,我救你,所以應該也算恩人。”繼續火上澆油。

葉挽秀無語。

“但是追究起來因為我們綁架了你想要贖金,所以才會引發一系列的失控……”誠頓了頓,“但是我認為,隐患既然存在,就算沒有綁架這個誘因,也會有別的引發,所以……”

葉挽秀:“滾!”

“少胡言亂語!你這個連哭都不會的怪物。”完全想不明白面前人的思維模式。

怪物?誠想了想,“哭有什麽用?”

葉挽秀被問住,“親人死了難道不是理應該哭的?”

“或許。對我來說,哭不能解決問題,因為哭沒用,所以不哭,很奇怪?”

葉挽秀沉默,蜷縮身體抱住腿,眼淚又開始流了,“你一定在心裏嘲笑我是愛哭鬼,笑我不是男子漢,因為哭沒用所以不哭……這種理由……我也知道!但是眼淚它擅自管不住在流啊!明明跟我年紀一般大,還想要照顧我?不覺得可笑嗎。你以為你是誰!”

誠:“……沒有。”這麽一說還真覺得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好像女孩子。

長的也清秀。

還柔柔弱弱的。

好像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光的狠勁也讓人不知說什麽好。

“你剛剛遲疑了。”

誠:“……對不起。”

意外的不會撒謊。

葉挽秀抿抿嘴唇,“我餓了。”

“那就開飯。”

盡管葉挽秀肯開口了,好像一副已經看開的樣子……

到了下午就一病不起。

誠只好拜托農婦請了村裏大夫過來看看,默默看着葉挽秀通紅的小臉上淌滿了汗,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大夫來了大罵:“蠢貨!高熱!都快燒熟了你還不給他蓋被子!”

誠:“……什麽原來只是凍着了?”

大夫:“!!!!熱水,毛巾,我去配藥,一日三次,每次一大碗。”

誠:“不不大夫他是驚吓過度。”驚吓過度為什麽會高熱完全不能理解。

大夫:“怪不得燒得這麽厲害。”

……為什麽理所當然的樣子?

被批評的一無是處的誠跟着大夫去拿藥,又付了幾兩碎銀,讨了根人參,不識貨讨價還價被罵的狗血淋頭。

誠十分好脾氣的道謝,拎了數包藥材回頭,見着葉挽秀又納悶怎麽會凍着,這大夏天裏,平時夜裏都悶熱的很。

又是擦身子又是熱毛巾擦臉被子幾層不要命的疊,農婦熱心還燒了生姜水,統統捏着葉挽秀下颚給硬生生灌到葉挽秀直求饒才停下來。

就這麽折騰着……到夜半居然就退了熱。

葉挽秀摸着一肚子水難受道:“我想吐你一臉。”

誠:“吐出來多少就得再喝進去多少。”

葉挽秀:“……”嘴一癟,又哇哇哭了。

誠默默看着他……這世上居然會有人這麽能哭。誠默默開始回想自己最近一次哭是多少年前……然後他就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自己是很愛哭的,因為母親寵,只要哭着要求不論什麽母親都會答應。

後來母親去世,就漸漸不會哭了。

“如果哭沒有用,那為什麽還要哭呢?”誠學着年幼時,母親抱着自己的姿勢,将葉挽秀摟在懷裏,拍他的背,“對那些在乎你的,愛你的人,哭才是武器。不然,只能表現你的軟弱。”

葉挽秀死死把臉摁在衣衫裏,聽着他的話,傷痛感刺得心都疼。

他才十二歲,“為什麽這樣的事就偏偏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麽!你把母親還給我,把父親還給我!還給我啊!”

為什麽?

“為什麽媽媽會死?”幼年,誠哭着問父親。

“人都是要死的。”父親如是回答,“但如果你問我為什麽會死,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誠呢喃,“這世上不幸的人那麽多,你有你的不幸,他有他的不幸,大概每個人都要經歷不幸吧。”

“每個人的父母都會死,只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那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你不去死!!”少年滿心惡意。

誠卻并不介意,想了想:“比起現在……父母疼愛,直到年弱多病你盡孝道耗盡耐心,只覺得父母為何如此拖累自己,為何別人家的父母就早死輕松自在。哪種,更不幸呢?”

“我才不會!”葉挽秀大聲反駁,又躊躇,“你怎麽會這樣想?”

誠摸了把葉挽秀濕漉漉的臉,“睡吧。你應該好好休息。”有些笨拙的哄着少年睡去,誠開始沉思。

事實上,未來應該怎麽辦誠完全沒有想過,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應該備好幹糧,确認去往的方向,除了這些,其他一概不知。

前路會遇到什麽?後路是否有追兵,會查出什麽?通緝令上有沒有他的畫像,以及,原本是文弱書生的葉老爺為什麽性情大變,突然一搖身成了武林高手。

腦子裏亂糟糟的,可是就算是想,也想不出什麽來吧。

他只想躲在父親安置好的避風港,或許一生困在裏面,他也不介意。

但沒關系,即使是這樣的痛苦和無助,執念還有不幸,他總有一天會走出來。就像母親死去後,曾經天大的事,到如今那些痛苦記憶也已經模糊不清。

雖然會懷念,但已經不會再痛,甚至清楚的能夠分析當時的心理,給自己的哭泣,各種不堪找到理由。

如果一個孩子的世界有無數個人,那麽消失一個是微不足道的,但孩童時候他的世界母親占據了太多位置,所以母親死去自己也恨不能跟着離去是很正常的事。

到如今,他突然想到,這世上是否已經沒有能讓他甘願去死的人了,能讓他甘願去活的人也是沒有的。

這樣真的好嗎?

誠疑惑的想到。

不想活,卻不去死。

眼神移向葉挽秀……看起來那麽軟弱,也不像是下得了手殺自己的樣子。

……

還是練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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