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
重巒疊翠，清幽靜遠。
這是楚憐立于雲端，遠望着那一片幽谷時，最直觀的感受。
還是頭一次站在如此高的地方，她望着四處風景，想要将風光都攬入眼中。
【把眼睛收一收！別沒見過世面一樣好嗎？】
飛飛跟在旁邊，它體型雖小，可這樣高速的飛行于它也是游刃有餘。
楚憐不在意的笑了笑。
【從前我也覺得他們誇張，可真的是只有親身體會過禦劍，才能知道那些主人公們的心情。】她說着，又四處望去。
親臨其境總是比任何一種形式都要有感染力。
【說起來，我記得走之前，聽宮中丫鬟侍女們談起過，箐桦谷在修仙界中，是有‘萬花谷’之美稱的。谷門弟子三千，位于世家排行榜前列，卻只收女子，且門規極嚴。除了月榜排行榜榜首的弟子，其他谷門弟子，非令絕不可外出。
而箐桦谷外常年有濃霧掩着，如果沒有谷門弟子帶路，入此大霧，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浪蕩紅塵客，為了一窺‘萬花’之貌，甘願赴險。而在這種充滿了傳奇與粉色小星星的地方，你難道一點也不好奇這滿谷姐姐們的姿容？】聞此，飛飛卻沒有半點心動，使勁搖着頭：【不好奇不好奇！我勸你最好也別好奇！】【你怎麽轉性子了？第一次見谷翼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老實交代，你是誰？把那個貪色不要臉的飛飛藏哪兒了！】楚憐伸手就要去捏飛飛的耳朵。
這一小動作被谷翼注意到了，楚憐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動手呢，便被谷翼握住了。
“別鬧。”
她溫柔的呵責，又握住了楚憐的手扯過去重新環在自己腰上。
“我們快到箐桦谷谷口了，抱緊些，可別在這時候掉下去了。”
谷翼轉過頭，朝她莞爾一笑，溫柔的說。
“哦。”
被她柔聲說了，楚憐有些不好意思的應了聲，沒再和飛飛打鬧了。
·
今晨一大早，還在永和城的時候，她方睡醒，還未收整儀容，房門便被推開了，進來了一人。
那人正是谷翼。
她才知，老夫人和其他谷家人已先行離開了，蕭家也是。
谷翼是特意留下來為她引路的。
于是，等她收拾好，谷翼便帶着她禦劍而行，一路直上九霄，前往箐桦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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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共用一劍，楚憐本還不好意思直接摟住谷翼，只捏着她的衣角，但對方已經拉着她的手了，便也不再躲了。
谷翼禦劍很穩，速度也快，楚憐剛抱緊她，猛烈的風吹過還未有暖意，便已經停懸在箐桦谷谷口了。
“我們到了。”谷翼拍了拍她的手。
楚憐忙松開她跳下來。
她回望山岚漫布，望不到盡頭的箐桦谷，問：“聽說自箐桦谷口至谷家，還有二十裏路，我們在此處就停下，莫不是要徒步走這剩下的二十裏路吧？”
看谷翼搖了搖頭，楚憐松了口氣。
差點誤會了，要是真走二十裏，她到了就得跪門口。
可看她松了口氣，谷翼卻忽然又笑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有些調皮：“不是我們，是你。我尚有其他任務在身，所以只是将你送至此處，便要離開了。這接下來的路，有別人陪你走。喏，他來了。”
谷翼指了指箐桦谷深處。
楚憐臉上的皮肉抽了下，順着她的手指望去，迷霧中，似有一團黑影緩步朝他們靠近。
那身影走進了，才依稀辨出是人。跟着那身影一起靠近的，是昏黃的暖色。
少年自霧霭中走出來，他一身青衣，束着發，在谷口靜立。
他手中拎了盞燈，那暖色便是燈的顏色。
他與谷翼有幾分像，若不是他這出挑的身高，與周身那一股子冷漠自持，重點是，平坦的身材和那代表性的清瘦的喉結，單憑那清秀的容貌，楚憐都要誤會這是不是個姑娘了。
她還停留在要走完剩下路程的現實中，心力不能接受，看着那男子的神情也是滿臉的幽怨。
當然，她并非是對他有什麽情緒，只是一想到接下來自己的腿，便止不住的幽怨。
男子瞥了她一眼，神色微動，不知心裏想了什麽，又很快轉過頭，對谷翼客氣作揖。
“師姐。”
“凝哥哥不必多禮。”谷翼也客氣回應。
兩人生疏的似是萍水相逢，若不是她聽到了谷翼那一聲親昵的稱呼。
·
【這位是誰？】趁他們寒暄，楚憐湊近飛飛問。
【谷凝，谷翼的另一位兄長。】飛飛回答說。
【既然是兄長，為何他稱她為師姐？】楚憐眨眨眼，有些不懂他們間的輩分之差。
【谷翼和谷凝年紀相仿，谷凝只比她大一歲。因此，按長幼之序，他是她的兄長，可不論年紀，只說起仙門的位分，谷翼，是這一屆谷家弟子中的大師姐。谷家并非只招收女弟子，谷門中也是有不少男弟子的。但在谷家，女子自幼便可由長輩指導修習，提早打通慧根，步入仙途，而谷家的男孩子，必須長到十二歲，方可接觸此道。
再加上之前我同你提起過的，谷家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在修習仙術這一方面，女子也是有着諸多特權，谷家對男子的修習有諸多限制，許多術法是不許男子觸碰的。若有違背，視為蔑視族規，會受到極其嚴厲的處罰。這是她們為了穩固和彰顯女子地位的手段，也因此，在谷家修習的男子從未有一人出彩到足以令其他仙家或是九國中的人記住名諱。
仙門中的知情人不會放任自家孩子去這種地方受冷眼偏見，久而久之，谷門也幾乎收不到什麽外來的男弟子，那些不懂內情的人，也會因此誤會谷家只收女弟子。擴散出這麽個規矩，總好過流傳出谷家對男子有偏見，抑制他們修煉的好，于是谷家也從未解釋過這個說法。谷家的男弟子，便也只剩家族中那些流着谷家血脈的孩子們了。】【……太長了，消化不過來。】楚憐舉手抗議。
【……簡單了解就行了。總之就是一句話，箐桦谷中的地位，谷家女子，外族拜師女子，谷家男子。】聽完飛飛的講述，楚憐在心中簡單的總結了一句感觸。
谷家的男孩子們太慘了！
她擡眼正好看到谷凝那張清秀的臉，心中再度忍不住感慨。
這副好樣貌，若是女孩子，定然是遭人憐愛，疼惜有加的。可惜了。
兩人寒暄過，谷翼又單方面叮囑了幾句，這期間，谷凝都是面色平淡，清冷禮貌的聽着的。
兩人不知提及到了什麽，谷凝忽然的轉過頭，餘光恰好瞥到了楚憐。
不經意對視，楚憐忙收回視線，仿佛在背後品頭論足，說小話被抓了現行似的，尴尬不已。
“憐兒。”谷翼柔柔喚了聲，來到她身邊，含着歉意愧疚道，“抱歉，姐姐方才同凝哥哥多說了幾句話，将你晾在一旁了，你別往心裏去……”
“不要緊。”楚憐飛快打斷她。
到現在，楚憐還是裝不出來不膈應谷翼那梨花帶雨，柔柔弱弱嬌嗔的樣子。
大抵是摸清了楚憐偶爾的驚異舉動，谷翼臉上的表情沒有波動，柔柔笑着：“那就好。你沒來過箐桦谷，應是不識，這位是你的表哥谷凝。我尚有姥姥交代的事由在身，由他替我接你回箐桦谷。谷家鮮少提親疏之別，等你去了谷家拜了師，他也就是你的師兄了，你喚他師兄便是。”
楚憐循聲，朝谷凝草草鞠了個躬：“谷凝師兄好，我，楚憐。”
這潦草的打招呼方式，谷凝看着她，緊蹙起眉，終是輕輕應了聲，便沒什麽言語了。
當事兩人心中都很平淡，倒是谷翼和飛飛皆是心中一驚，但谷翼沒說什麽，只暗暗笑了。
飛飛恨不争氣的扶額，若不是有旁人在，它定要上去狠狠動手将禮數灌進她腦子裏讓她長長記性！
“凝哥哥，憐兒是永和公主，自幼身份尊貴，她也是被寵壞了，才不知禮數，你莫要往心裏去。”谷翼出來替兩人圓場。
便是谷翼濾鏡高達數十度的楚憐，這句話也能聽出來內涵。
她趁那兩人不注意，順了順飛飛的毛。
【飛門飛氏那什麽，第三式該見見世面了。】
【嗯。】
飛飛點頭應道。
可答應了幾句，像是想起了什麽，飛飛一下子彈開了，打掉了楚憐順毛的手。
【像你這麽傻的人都能看出來，那大家就都看出來，根本沒有值得出書的價值好嗎！別想着騙我想廣告詞！】飛飛傲嬌的別過臉。
楚憐抽了抽嘴角。
真是個氣球！
她嘆了口氣，一把将它攬回來，溫柔的捏着臉順着毛。
飛飛正打算反抗呢，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這只召喚獸，倒是奇特。”谷凝盯着飛飛，對楚憐道。
有人注意它，它便立刻不動了，乖巧縮回楚憐懷裏當布娃娃。
“它啊……”
楚憐正欲解釋，谷翼插話說。
“憐兒這召喚獸的确奇特，不似凡品，應是認主的那種吧？不知旁人觸碰，它會不會露出敵意呢？”
谷翼笑着湊近她們，滿是好奇的伸出手來，便要去捏飛飛的臉。
飛飛驚慌的往楚憐懷裏更深的地方竄，卻被楚憐抱住了，困住了行動。
“它應該很喜歡你吧？”楚憐故意道。
飛飛震驚的盯了她一眼。
【你在說什麽夢話！】
【我這可是在撮合你們啊，分明你來的第一日就誇人家漂亮，怎麽現在害羞了？被自己喜歡的漂亮小姐姐捏一下都不肯了？】【你！沒良心的！我當時是為了配合你！】
飛飛拼命掙紮。
谷翼的手越近，飛飛掙紮的越狠了。
而她的手也在快要觸碰到時停了下來，又很快收了回去。
見谷翼收手，楚憐撇撇嘴寒碜飛飛。
【啧，大好的機會不知道抓住，到手的小姐姐飛了。】飛飛松了口氣，朝楚憐翻了個白眼。
【下次別再做這種事了！】
谷翼收回手，又盯着飛飛看了許久，才笑盈盈的問：“憐兒，你這寵物，是何處收來的？姐姐也想要一只。”
楚憐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随口應了句：“前些日子出去玩兒，誤入了某個岩漿山洞，在洞裏找到的。但我忘記了具體地點了，所以也幫不到你，不好意思啊。”
這回答當然是瞎編的，她總不能明說，飛飛是她舍身充值了自己，置換的穿書套餐，所贈送的豪華坑她大禮包吧？
本是一句無心的忽悠的話，可此言說出口，在場幾人的臉色卻瞬間變了。
谷凝那原本就冷的表情更冷漠了，甚至對她帶了幾分警惕。
而谷翼段位高不是蓋的，她的笑容僵了片刻，很快又恢複了自然。
“原來如此，寵物得來不易，憐兒可要好好照顧它啊。”
“嗯。”
楚憐心生疑慮，但沒多問，只是将飛飛抱得更緊了。
【方才我說的話有什麽問題嗎？】
【乍一聽是沒什麽問題，我也不清楚。】
飛飛攤手。
谷翼不再給她晃神的機會了，她重新引劍，立于其上。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憐兒，方才見你對外面的世界和高處的風景好奇的緊，下次姐姐再帶你禦劍出去玩兒。”
聽到有玩的機會，楚憐自動屏蔽掉內心的其他疑慮，連忙應聲：“好，多謝姐姐！”
這一句肉麻話，她倒是不需要飛飛教，自己說的很是順口。
“今日是你來箐桦谷的第一日，莫要闖禍。”
谷翼禦劍來到楚憐身邊，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道。
可她那語氣，卻似乎，意有所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