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谷靈周身的魔力，較之先前不知增長了多少倍，箐桦谷常年晴朗的平和的天空裹了層陰雲，試煉臺周圍聚的更濃，楚憐的視線都有些受阻礙。

谷靈就站在試煉臺上，正中心的位子。

她周身卷攜着的陰風，将她青色的衣裙裹在其中，任風卷着翻飛，那青色便混雜了深紫，竟泛出濃厚的陰翳，似妖似魔，已全然沒了清靈之态。

谷內的其他弟子們在她腳下橫斜着倒着，一個個都被那魔氣吸淨了修為，虛弱的難以動彈，只能趴在原地睜着雙驚恐的眼睛，拼了命也只極緩慢的朝邊緣挪動。

谷靈的魔氣雖然厲害，卻也是有限的，只彙聚在試煉臺內這一段距離中，再遠的便碰不到了。

楚憐站在魔氣邊緣一帶，望着谷靈。唇角竟淺淺勾了抹笑，甚是冰冷。

“谷靈師姐既然拒絕我的提議，那我，就只好用強硬的手段，強迫師姐答應了。”

自知之明這種東西她不是沒有，可不甘心分明有一搏之力，卻不作為，就是另一說了。

“強迫我？好大的口氣！”谷靈笑了聲，擡起手中術法凝成的冰劍。

那把冰劍已開始彙聚周圍暗紫色的魔氣了。

楚憐也将自身靈力注入明蒼劍中，執劍在手。

感知到了她的靈力，明蒼劍身裹了層碧藍色的光澤，随着她靈力的緩緩滲入，劍身竟發生了變化。

原本堅硬的劍，在那晃眼的碧藍色光澤的包裹中，竟也跟随着晃動了，劍身，竟成了陰柔軟綿的，沒有了實體的水狀。

她伸手去碰了下，竟真的感受到了似水流般的湧動，手指從劍身上劃了過去，若無實體，可當她轉了轉念想，那劍身又凝成了堅韌之物，彈指清脆悅耳。

“這把劍竟會随着施術者的技能而改變形态？它可真是一把絕世神器！”原本虛弱的元笙看到這一幕，再次沒有控制住內心的驚喜，驚叫出聲。

“待會兒借你看看？”楚憐朝他揮揮手說。

她還是頭一次正經用明蒼打架，以前沒有這麽強的靈力，也是最近才發現明蒼的這個特性的，也不知厲害不厲害。

“好！”他興奮應道，可應完聲，就有些撐不住力氣，倒在谷凝懷裏了。

“專心些，別分神！”谷凝提醒她。

“哦。”

楚憐悻悻收了玩鬧的心思，轉頭認真看着谷靈。

“谷凝師弟……”

谷靈神色一瞬間的閃爍，她手中握着冰劍的手顫了顫，輕輕喚了聲。

可谷凝只是蹙了下眉，微微錯開視線，抱着元笙又朝遠處避了避。

楚憐有些看不過，小聲道：“人家對你也不是無意，是很直白的不喜歡吧？老仗着自己的身份纏着，不是更惹人嫌了？”

這句話似是戳到了谷靈心裏的痛處，點燃了引線似的，她一下子炸了。

“都是你害的！若是沒有你，師弟才不會如此對我！”

谷靈厲吼一聲，自她周身，那黑色的氣流炸裂開，沖擊力将試煉臺上的弟子們紛紛趕出了這片場地。

楚憐揮劍劃一道屏障，堪堪将那一陣沖力擋下來抵消掉。

谷靈又揮手引了風，試煉臺周圍種着的樹木紛紛被波及了，葉子紛湧而至湧入試煉臺上，卷起數道葉流。葉流中的每一片樹葉，都似利刃般尖銳，即便是試煉臺這樣堅硬的石臺，也能劃出一道道細紋。

楚憐動作輕快，以明蒼劍劃開魔氣，從葉流中一一閃身避過。劍身虛幌，劃過這數道葉流，恍若煙霧缥缈，卻有碧藍色的水光自劍身落下，卷入葉流之中。而後，她立于風陣正中，引氣凝訣，自劍身一點寒芒閃過，碧藍色的水光凝成寒冰，将這翻湧的數道葉流凍住了。

楚憐望着自己手中的明蒼，驚奇而欣喜。

這神器果真是神器，魔氣不侵，妖祟不近，還能變幻虛實，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一招不成，谷靈再生一招，漫天魔氣瘋狂在她手中的冰劍之端彙聚。

這是要拼功力了？

楚憐也飛速運轉着周身靈力，集于劍上。

她松開手，引明蒼自動朝谷靈攻去。

天空中，一明一暗兩道光芒交錯閃過，界限分明。

那兩道光芒最終彙聚于一處，撞擊間産生的沖擊力，将試煉臺上冰凍的葉流震碎了化為塵沫。

楚憐撐着靈力，卻是有些難以抵擋。

也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其他的，她手臂上似有一陣痛楚，隐隐的勾着神經。那痛楚随着她的施法，不斷擴散着越來越重，越來越疼了。

風掀開了衣袖處，露出了手臂疼痛的地方，那裏，是雪淩草劃破的傷口。可它分明早已經愈合了，此刻也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傷痕，卻仍在痛着，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楚憐看了一眼手臂處，蹙了下眉，強撐着想要将這陣痛忍過去。

她還在扛着谷靈的魔氣，可沒工夫管這些。

她忽略了手臂的疼，強行再度驅動靈力，一瞬的，似有什麽破碎了的聲響在腦海裏一閃即過，她還未來得及注意這個細碎的聲音，很快她的腦袋便被什麽白色充斥占滿了。

手臂上的疼痛感受不到了，楚憐趁勢給出最後一擊，将谷靈擊落，逼退至試煉臺邊緣。

明蒼自谷靈身軀劃過那一瞬，盤旋萦繞在試煉臺周圍的深紫色魔氣散了。

谷靈撞到了試煉臺邊緣的柱子上，重重跌落下去。

她倒在地上，青色的衣衫上沾滿了塵土，她艱難的爬起來，看上去似是毫發無傷，只是有些狼狽。

她朝着落于試煉臺正中心位置的楚憐跑過去，下意識擡起手想要凝聚武器，下意識的朝楚憐重重揮過去。帶着內心的憤怒和恨，帶着眼裏的兇狠和仇意。

可，什麽也沒有發生。

她如此大幅度的動作，也只掀了一小陣風，掠過楚憐的發梢和衣擺。

楚憐沒有感覺到一絲危險，便也沒有躲，只是她的眉眼稍稍動了下，卻不是因為怕，而是奇怪。

“她體內脈絡已斷了，已經聚不起靈力了。魔氣噬心，毀身滅神，是她自斷了仙緣。”谷凝将元笙扶了回來，解釋道。

谷靈也發現了這一點，她許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強行凝了好幾次術法，過度的消耗着身體，她的神色痛苦不堪，可每一次，水珠還未凝成冰就破開了。到最後，連水珠也控制不住，凝不出了。

她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盯着自己的雙手，神情恍然。

下一瞬，似是被什麽控制了，谷靈驚恐的站了起來，身子不受控的朝前挪動着。

她掙紮着想要掙開這控制，卻已是無能為力了。

“楚憐！你究竟使得什麽妖術！”她憤怒的吼出聲。

楚憐沒有回答她，而是控制着她的行為，将她帶到了元笙面前。

“跪下，道歉。”

楚憐淡淡望了她一眼，只四個字，冷的不帶任何溫度，也不給商量的餘地。

“楚師妹！”元笙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輕輕喚了聲，沒再說什麽。

“楚……憐……”

谷靈還想掙紮，可聲音也漸漸不受自己控制了，她跌倒在地上，跪趴在元笙和谷凝面前。

她還清醒着，卻不能随心所欲的掌控自己。

她拼命咬着牙，血漬都從嘴裏滲出來了，可那四個字卻如魔咒，強迫她不能反抗。

“對……不……起。”

她垂下頭，動作是畢恭畢敬的恐慌，卻瞪圓了眼，眼裏全是恨，手抓着那試煉臺上的紋路，已抓出血痕來了，卻終是無能為力的做着自己最怨恨的事。

“楚師妹，夠了……”元笙也沒想到楚憐真會說到做到，有些為難的說。

“楚憐師妹，此事就這麽算了吧。”谷凝也應聲。

楚憐這才收了術，解了控制。

谷靈撐着手臂趴在地上，解除了控制那一瞬間，她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着，也不知內心是憋了多深重的恨意。

她閉着眼，朝旁側倒下，氣昏了過去。

周圍一衆被吸取了修為的弟子們此刻終于有力氣爬起來，他們爬起來，圍在試煉臺周遭，看着試煉臺上這狼狽之景，卻沒什麽人敢靠近。

文德撐着還有些虛弱的身子重新爬上試煉臺，四處打量了下，內心驚了驚，很快橫下心，矛頭直指楚憐。

“楚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施以私刑，斷了谷靈師姐仙緣！”

底下一衆弟子們聞言，面面相觑，似是達成一致，圍着楚憐怒聲罵道：“不錯，楚憐，你在思過期間擅自逃離靜谷不說，還敢挑起争端傷害谷靈師姐！你一再違反谷家禁律，箐桦谷容不得你！”

“箐桦谷容不得你這等殘害同門、心狠手辣的孽障！楚憐，你等着受死吧！”

“谷主出關之日，大師姐回谷之時，定讓你這等孽障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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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楚師妹，你這次，真是惹上大麻煩了！且不說谷靈師姐所作所為如何過分，她也是這箐桦谷的代谷主，你此舉，定是會被認為是越俎代庖，沖撞谷家家規的。且谷靈師姐如今這般，怕是此生與仙道無緣了，這在仙門世家的谷家中，是極為殘忍的事……而今日這些弟子們為了逃避家規懲罰，定也會将髒水全潑在你一人身上。楚師妹……你快些去求求谷主吧！”

元笙撐着身子，來到楚憐身邊，小聲勸道。

“求谷主也未必見得管用。這裏是谷家，你如此作為，即便是谷老夫人寵你，怕是谷家其他長輩不會善罷甘休，尤其……是谷靈師姐的母親。谷家女子，從未受過如此折辱，她們即便明着拉不開面子，暗裏，定是各種陰險的法子都用個遍，不會讓你好過的。楚師妹，你……沒有做錯。錯就錯在，這裏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仙門世家，而是谷家。”

谷凝緊了緊拳，話語裏滿是不甘心，可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周遭，謾罵聲不斷，一個個仿佛置身事外般理直氣壯，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虛弱的爬不起來的狼狽相。

楚憐的神情再一次冷下來。

她眼神冷漠而平淡，掃過一衆弟子。

似深山久積的冰雪，寒意毫不遮掩。

周遭的聲音一下子靜下來。

“楚憐……你……你想幹什麽！難道你惱羞成怒斷了谷靈師姐的仙緣，還要大肆殺害我們這些與你毫無冤仇的同門嗎！”文德的身子顫了下，聲音也在抖着，卻還是喊了出來。

“楚師妹！”

“楚憐師妹！”

元笙和谷凝兩人同時驚慌的喚出聲。

而楚憐那寒霜一樣的視線，落在了文德身上。

她望着他，勾了下唇，笑的森冷駭人。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說的加更會加的！寶貝兒們放心，會很快加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