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日DAY5

◎這算是邀請麽?◎

大門旁邊,斜倚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中午的陽光充足,透過偌大的玻璃門漫了進來。金色的光影打在男人周身,像是暈開一抹淡淡的光圈。

男人長相俊朗,氣質矜貴,凡是經過門口的女生都忍不住多打量幾眼。

可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神色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看到宋時晚的身影,才有了些許波動。

他朝宋時晚輕輕招了招手。

宋時晚朝秦雨蓉指了指薄嶼辭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人來接我了。”

秦雨蓉心領神會,和她道別後快步離開了。

宋時晚走到薄嶼辭身邊,他淡聲問:“還順利麽。”

宋時晚朝他點點頭,笑道:“很順利。你不是在出差麽,怎麽會在這裏?”

“來接你。”薄嶼辭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沉默地示意宋時晚和他去停車場。

——她當然知道他是來接自己的呀。

重點難道不應該是,為什麽會來接她嗎?

“你不是明天才回來麽?”宋時晚問。

薄嶼辭淡聲解釋:“提前結束就趕回來了。”

“哦。”宋時晚應了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和他聊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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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的。

明明兩人已經是夫妻關系了,卻好像和陌生人一樣生疏。

“在想什麽?”

宋時晚恍恍地擡起頭,一雙漂亮溫婉的眸中蘊着一抹茫然。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薄嶼辭低低地道了聲:“小心。”

他拉住宋時晚的手,輕輕一帶,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後面一輛汽車駛了過去。

宋時晚緩了緩神,這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她輕聲向薄嶼辭道謝,薄嶼辭只淡淡地“嗯”了聲。

他并沒有松開宋時晚的手,而是牽着她一直走到車位旁邊。

嚴格意義講,這不算兩人第一次牽手。

但上一次,已經是很早很早以前。少年牽着她的手,慢悠悠地穿梭在雨後的石板路小巷,記憶裏是春日雨後的青草味,清澈又純粹。

這回不一樣。

男人寬厚而又溫暖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似乎還能感受到指尖粗粝的觸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

宋時晚臉頰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溫度,不知所措地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

上車前,薄嶼辭自然而然地松開她,幫她打開車門。

一切都十分自然,似乎他并不覺得這樣的動作有任何不妥。

宋時晚上了車,臉頰那抹紅暈始終不散。

她小聲對薄嶼辭道:“有點熱。”

薄嶼辭垂眸睨了眼她微紅的臉頰,低聲解釋:“這裏沒樹蔭,車子曬殪崋了會兒有點燙。一會兒就好了。”

他對前排的司機道:“趙叔,麻煩開下空調。”

呼呼作響的冷氣瞬間吹散了車內幹燥炎熱的空氣,宋時晚擡手摸了摸臉頰,似乎溫度也随之消卻了不少。

她簡單把今天的情況告訴了薄嶼辭,而後将秦雨蓉給自己的合同拿給他。

“你說過,所有合同要過法務的。”

薄嶼辭接過合同,斜斜地睨她一眼:“這話倒是記得聽清楚。”

“我記憶力一向很好的。”宋時晚眨眨眼,一時間分不清他話中的意味。

薄嶼辭輕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垂下眸,翻閱合同。

薄嶼辭看得很認真,骨節分明的手指抵在文件間,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溫潤修長。

看了會兒,他阖上文件:“不用過法務了。放心,他不會坑你。”

“她?”宋時晚問,“蓉姐麽?”

薄嶼辭屈指彈了下合同封面,道:“我朋友。他是這家工作室的老板,以後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他。”

宋時晚好笑道:“總給人家添麻煩不好吧?”

“沒關系,”薄嶼辭慢條斯理道,“他沒少給我添麻煩,正好幫我把他欠的債讨回來。”

宋時晚彎起眸:“看來你們關系很好。”

“很好?”薄嶼辭輕挑眉梢,不掩嫌棄的神色,而後,他輕嘆一聲,“一般。造孽才會認識他。”

他神色中的嫌棄并非真的嫌棄,倒像是帶了幾分無可奈何。

在宋時晚的印象中薄嶼辭的神色總是淡淡的,不論遇到什麽事都波瀾不驚。這還是她這些天第一次見他神色如此起伏,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薄嶼辭問她。

“沒什麽。”宋時晚抿着唇邊的笑意,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你的朋友,應該都很優秀吧。”

薄嶼辭略一沉思,淡聲回:“要看怎麽比較。和我比還差些,和其他人比,确實還可以。”

宋時晚吃吃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自戀的。”

薄嶼辭面不改色:“事實。”

不知為何,宋時晚還挺喜歡此時的他。

似乎離自己沒有那麽遙遠了。

回到家,宋時晚讓楊钰萍幫忙寄的東西也到了。

是她刺繡時常用的工具,體積比較大,蓉姨幫她搬到了一直閑置的陽光房。

這個房間是薄嶼辭特地叫人空出來給宋時晚工作用的,帶落地窗,四周裝飾色彩淡雅清香的鮮花綠植。

房頂做過特殊處理,既不會暴曬繡品,光線又充沛明媚,使人一整天呆在這裏都不厭煩。

吃過午飯,宋時晚開始收拾工具。她将卷繃和繡架擺在陽光房中央,針、線、繡地等小物放在随手易取的地方。

等整理完全部東西,已是下午。

溫暖的陽光從落地窗漫了進來,在魚骨拼接的地板上灑下一片晃動的光影。宋時晚打開半扇窗戶,微風溜了進來,吹起兩邊的白色紗幔。

她懶洋洋地舒展腰身,享受着陽光灑在臉上的感覺。

她很喜歡這個地方。

薄嶼辭進來時,宋時晚正在選線,綠葉掩映間,大片的光影在她身後慢悠悠地晃動着。她穿了件居家的亞麻質地長裙,墨色長發随意挽在腦後,完美地融入這幅美好的畫面之中。

肆意,慵懶,漫不經心。

卻隐隐約約挾着一抹勾人的韻味。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想靠近,卻又不忍破壞這般靜谧美好的畫面。

宋時晚餘光打量到門口的薄嶼辭,輕輕“咦”了聲:“咦?阿辭,你怎麽來了?”

薄嶼辭恍然回過神,走到宋時晚身邊。

宋時晚正在糾結繡線的顏色,見薄嶼辭過來,幹脆問他:“這幾個顏色,哪個更好看些?”

薄嶼辭哪兒看得出幾個顏色的區別,随便選了個順眼的。

宋時晚本來還挺糾結的,看到薄嶼辭選的顏色,旋即彎了彎眸:“咦,我也覺得這個更好些,看來我們眼光一樣嘛。”

薄嶼辭輕輕咳了聲,沒多說什麽。

宋時晚選好顏色,正準備回秀架旁邊開始工作。可剛剛選線時薄嶼辭是站在她身後選的,她并沒有注意到。這會兒轉身,她差點撞進他的懷裏。

兩人離得很近,宋時晚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約約的清冽的木質香。

他個子很高,宋時晚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正臉。她仰起腦袋,薄嶼辭也垂着眸在看她。

剛剛幫她選顏色時,薄嶼辭的手就搭在桌子邊沿,此時她轉過身,意識到兩人很近時又不自覺向後退了一小步。這會兒她腰線抵在木桌邊沿上,薄嶼辭的手抵在一旁,兩人離得很近,遠遠望去,更像是被他困在懷裏了。

宋時晚的心跳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她耳根染着清淺的紅暈,輕聲問:“你不是……要去休息麽?”

“睡不着,過來看看。”低沉帶了些嘶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像是一壺封塵多年的醇酒,清冽又醇厚。

這還是這麽多天兩人離得最近的一次,似乎他再稍微低下些頭,兩人的氣息便能交織在一起。宋時晚不敢瞎想,小心翼翼地朝薄嶼辭指了指繡架的位置:“我要去幹活了。”

薄嶼辭似乎并沒意識到她在糾結什麽,她這副模樣倒像是自己能生吞活剝了她似的。他輕輕挑了下眉梢,反問她:“為什麽不去?”

宋時晚臉上又紅了紅,小心翼翼往旁邊挪了一步,逃出那一方狹小的空間。

坐到繡架前,那抹一直萦繞在鼻尖令人面紅耳赤的木質香才消卻。宋時晚輕輕松了口氣,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卷繃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上。

薄嶼辭似乎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身靠在剛剛宋時晚靠過的地方,雙手環在胸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宋時晚坐在那裏分絲。

宋時晚手上沒閑着,餘光瞥到他,好笑着問:“你要在這裏看麽?”

“嗯。”薄嶼辭微微颔首。

宋時晚笑道:“會很無聊的。”

薄嶼辭問:“你覺得無聊?”

宋時晚愣了愣,朝他搖搖頭。

薄嶼辭淡聲道:“你不覺得,我也不會。”

宋時晚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怔愣許久,而且朝他輕輕笑了笑。

她沒再和薄嶼辭閑聊,專注于面前的繡品。

她每每執起針線,都會将十二分精力傾注于面前的作品上。這也是為什麽宋時晚會說“無聊”。想要完成一幅高完成度的蘇繡作品,除了前期的設計、選好看合适的色彩搭配,更多的,是一針一針重複的刺繡動作。外人看到的是作品的美輪美奂,卻看不到背後付出的是重複的、看起來十分無聊的,但又不能有一分一毫偏差的機械性工作。

宋時晚刺繡時無法分心在別的事情上,而且不論是大作品還是小作品,都需要消耗一個人無數的精力與時間。蘇繡是需要慢下來、耐下心來的工作,一分一秒都不能着急。所以在張志坤看來,她的直播視頻無聊透頂。

太多人和她說過,她在做一件”無聊“的事,但宋時晚和他們不一樣,她本身性格就有些溫吞,喜歡把時間和精力消磨在一針一線之間,更喜歡在完成一幅作品時的成就感。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

宋時晚擡頭時,窗外已經黑魆魆一片。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頸,舒展脊背。她下意識看了眼薄嶼辭方才站的地方,卻發現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不知為何,心裏難掩一抹失落的情緒。這種情緒毫無由來,但宋時晚感受到了。

或許,她在期望薄嶼辭和“那些人”不太一樣吧。

宋時晚輕輕嘆了聲,不懂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正準備收拾東西,清越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宋時晚毫無準備,顯然被這聲沉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她轉過身,發現薄嶼辭正站在她身後,認真地打量着這幅還未完全完成的作品。

“你怎麽走路沒聲啊!”宋時晚苦笑着問。

薄嶼辭斜睨她一眼,不由地勾了下唇角:“是你太專注了。剛剛蓉姨來叫你吃飯,你都沒有理會。”

宋時晚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手裏的工具,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哎?蓉姨什麽時候來過?”

宋時晚确實有這個毛病,一繡起東西來,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受不到,就像是沉浸在獨屬于自己和繡品的一小方空間內,再無外物。

薄嶼辭沉吟片刻,回道:“在你繡第二只飛鳥的時候。”

宋時晚臉上紅了紅,那應該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她問:“那你吃過了麽。”

“沒有。等你一起。”

宋時晚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雖然兩人相處不算太久,但她清楚薄嶼辭每天作息都極其規律,吃飯時間也很規律。她沒想到因為自己耽誤了他的吃飯時間,不好意思道:“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

“不會。”薄嶼辭認真道,“我認真感受了一下午。不無聊,很有趣。”

“哎?”宋時晚眨眨眼。她沒想到薄嶼辭會用“有趣”來評價,不由地輕輕揚起唇畔。

蓉姨幫兩人熱了晚飯。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天,對了下未來幾天的行程。

薄嶼辭對宋時晚道:“明天行程有變,先和我回趟老宅。”

“哦,好。”宋時晚應了聲。

她清楚回老宅意味着什麽,一時間有些沉默。

薄嶼辭道:“不用怕。明天跟着我,少說少做。”

宋時晚颔首:“好。”

“後天我有個論壇會,晚上要應酬,不用等我吃飯。”

“嗯。”

“大後天去試婚紗。”

“啊……好。”宋時晚一一應下。她想了想,對薄嶼辭道,“如果你太忙的話,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薄嶼辭蹙了下眉。

宋時晚看出他神色中的不悅,連忙解釋道:“我怕你忙,耽誤你時間。”

薄嶼辭斬釘截鐵回:“不會。”

“那就好。”宋時晚輕輕舒了口氣。頓了頓,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問,“那……你今天要搬回主卧麽?”

一時再次陷入沉默。

宋時晚有些懊惱自己似乎又說錯話了。

這也不能怪她嘛,誰讓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麽。

宋時晚正欲解釋,便見薄嶼辭緩緩擡起頭,目光清淡地渡了過來。

良久,他輕輕勾了下唇角,慢條斯理地問:“嫣嫣,這算是邀請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02 11:00:19~2023-04-03 20:3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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