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年齡?”

“二十五。”

“學歷?”

“碩士畢業。”

“家庭情況?”

“……不是本地人,在北城打工。”

“那看來就是沒房沒車了,寧小姐,您的情況我大概了解了,請問您這樣的家庭條件,您覺得在北城的相親市場上有什麽優點嗎?”

寧挽霁頓了頓,喝了口水,望着面前穿着西裝革履,領帶打得整齊的北城土著男,搖了搖頭,接着手指将水杯握緊道:“沒有。”

“我事先聲明一點,寧小姐,我是德國留學回來,北城市三甲醫院醫生,在北城市三環內有一套房子,還有一輛路虎。我的家庭情況你也清楚,父母是國企雙職工退休,有穩定工資,您覺得您除了是P大本科畢業,在哥大留學過的優點之外,還有什麽可以和我相親的呢?”

話雖然說得直接了點,但确實是目前北城市相親市場的現狀,不可否認,對方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态度過于高傲還是讓人隐約覺得有些不适。

相親這種事情其實就是這樣,大家都是在挑挑揀揀,與其說是想尋找另一半,不如說是待價而沽,找一個自己認為各方面條件都合适搭夥過日子的飯搭。

被拉來相親之前,其實寧挽霁也不太願意,奈何她大學室友何清秋說,這次她淘到的相親男質量很好,家庭條件優越,讓寧挽霁一定不要錯過,才有了這一次的相親會面。

何清秋對這一次的相親期待值很高,臨走之前特意囑咐寧挽霁好好打扮一番,以便給相親男留下最佳印象。

所以在臨出門之前,寧挽霁被硬拉着去做了個造型,身上的衣服也是在高奢店搭配的最新款,香水用的也是大幾千一瓶的,用何清秋的說法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寧挽霁在相親之前,盤算了一下這套衣服和香水大概要花掉她一個季度的工資,她本來也覺得這些東西華而不實,但是想想公司的酒會以及其他的一些重要場合可以反複利用,還是咬咬牙簽了賬單,想到性價比,她才覺得安心了點。

當pos機提示她支出十萬塊的時候,寧挽霁的心都在滴血。

腦子一熱買了這套衣服,在何清秋的眼裏是用于相親,在寧挽霁的眼裏,則不是如此。

她買衣服完全不是為了媚相親男,而是為了出席工作會議以及晚宴的一些其他重要場合時,能夠有一套拿得出手,像樣點的衣服。

她畢業之後在《財經風雲》雜志做記者,這家雜志是金融界雜志的風向标,在中國的地位可以堪比《華爾街日報》。

工作以來,寧挽霁接觸的基本都是上層社會的人物,非富即貴,公司經常需要他們出席一些重要的場合,她的穿着打扮很少有過幾千塊的衣服,在接觸上層名流負責采訪任務的時候有些顯得格格不入。

主編之前有委婉的提醒過她,讓她找一套拿得出手的衣服一點,不然也沒有辦法繼續把采訪商界名流的任務交給她,畢竟她出門是代表《財經風雲》雜志,而不是僅僅代表她自己,這個道理聽起來有點玄乎,但是主編既然都這麽說了,寧挽霁也不好不放在心上。

她以前一直覺得只要采訪稿寫的足夠好,憑借過硬的專業素養,就能夠在圈內占有一席之地,卻沒想到,在穿着打扮方面居然也是公司要考量的因素。

這是她畢業以來接觸的給新人畢業生記者工資最高的工作,其他工作工資給的都沒那麽大方,為了盡可能讓老板滿意,這套衣服大概也是下了血本能物有所值的東西。

咖啡廳內,優美的音樂聲緩緩從留聲機內傾瀉而出,午後的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外斜着投射進來。

對方仍然在就着她的家庭情況不停地做着剖析。

寧挽霁的微信震動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何清秋發過來的消息。

“挽挽,怎麽樣?相親還順利嗎?我就說我們挽挽這麽好不可能沒有人喜歡。”

何清秋沒等到她回複就打下了一大堆字,寧挽霁手指微頓,緊接着面無表情的打下了兩個字回複過去。

“黃了。”

“哎?不是,怎麽能黃呢?你學歷工作都很優秀啊,他有沒有眼睛啊我說。”

寧挽霁這邊正回着消息,聽到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聲音分貝突然變得大了起來,他敲擊了一下桌面,看向正在擺弄手機的寧挽霁開口道:“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你知不知道,在別人說話的時候玩手機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這句話語氣很嚴肅,聽得出來對方情緒不太好,寧挽霁将手機放在桌面上,輕擡眉睫,抿了口面前的咖啡開口道。

“張先生。”

寧挽霁聲音很輕,條理分明:“我希望你首先清楚一點,尊重這件事情是互相的,而不是單方面就能夠達成的,既然你不尊重我,我為什麽要尊重你?”

她性格平素不算是特別喜歡出風頭的那類,但是,寧挽霁從讀書時就一直秉持着一個作風,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來參加這場相親也不是她的本意,如果不是家裏人催得緊再加上知道何清秋是因為她家裏催得緊為了她着急,寧挽霁壓根不會來赴這場約。

她雙手交疊,目光平靜的望着面前的人接着開口道:“既然雙方都不滿意,那麽這場會話也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了。”

寧挽霁語調平靜,整個人神色自若,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喊了一聲:“服務員。買單。”

她話音剛落,坐在她對面的相親男便接着開口道:“不是,你怎麽說你要付賬?是在羞辱我怎麽回事?最起碼也得AA吧?”

……

寧挽霁有點無語,她剛想接着說些什麽,便瞥到咖啡廳的角落裏正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眉目凜冽,手中端着杯美式冰咖啡,倚靠在牆壁上,輕擡眉眼,恰好與她對視。

他手指纖長而又白皙,整個人氣質高貴脫俗,坐在他對面的男子正和他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着話,咖啡館裏空調開的很足,因此他穿着昂貴的西裝也并不需要脫下,手腕上帶着的那塊百達翡麗顯示了它的主人身價不菲。

兩個人的視線在冷空氣中交錯,那人黑眸深邃,表情平靜,從對視中分辨不清他的情緒,被他凝望的瞬間,寧挽霁有種錯覺,似乎這一瞬間,就能被他看透她僞裝起來的所有情緒。

寧挽霁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時刻遇到季時景,她現在這樣,對比衣着靓麗的他未免顯得有些太過不堪。

咖啡店內的壁燈投射在他過分冷峻的側臉上,寧挽霁抿唇,在冷寂的空氣裏凝望着他,看到他硬挺的輪廓,高挺的鼻梁,五官無論哪裏都讓人挑不出差錯來,就像是美神阿弗洛狄忒最傑出的作品。

光線影影綽綽,寧挽霁看到季時景站起身來,将西服的扣子解開,他裏面穿着的是一件來自意大利的手工高定白襯衫,寧挽霁之前偶然在時裝雜志看到過,做工不菲,大概價值幾十萬人民幣。

他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冷白如玉的手腕處腕骨凸起,季時景俯下身體對在他對面的人說了什麽,繼而起身朝她走來。

是片刻的錯愕。

寧挽霁沒想到季時景會朝她走過來,亦或是朝她走過來壓根就是她的錯覺。

兩個人已經多年未見,況且她對于季時景而言也只不過是北城中學時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妹,他不至于會為了她專門走過來一趟,可他又的的确确是向她走來。

不是她的錯覺。

這種感覺極其微妙,待她還在愣神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被季時景的手握住,對方将她扯至身後,聲音壓得很低,帶了一絲喑啞,卻如同水滴在敲擊玉石會發出的聲響。

“你方才是想為難這位小姐?”

季時景聲音和他的人沒什麽區別,帶着些靜默與嚴苛,他西服的衣擺掃到了寧挽霁的裙子上,兩個人的距離過分的近。

自中學時代結束,寧挽霁便沒再與人靠得這樣近過。

他手掌的掌心灼熱,與咖啡館內的低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被他握住的時候,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對面的男人明顯是有些不滿,他站起身來,聲音裏聽得出是惱羞成怒,帶了些潑婦罵街的意味:“你誰啊你?我和她相親,你管得着麽你?我剛才在說她說她結賬,是瞧不起我,和她理論事,礙着你什麽了?你是什麽人,敢管我的閑事?”

其實剛才在有一瞬間,寧挽霁是有些委屈的,但是她明白,她不能示弱。

如果示弱,面前的人就會瞧不起自己。畢業之後浸淫職場,有些道理,她多多少少還是明白的。

手機的震動聲還在持續響起,但是寧挽霁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理會何清秋發來的資訊,她整個人的感知完全被面前握住她手的男人所帶着走。

那人語調拉得微長,聲音裏帶了些冷冽,是目空一切的漫不經心與自信的氣場。

“望景集團,季時景,有資格管這件閑事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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