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粵語
到最後是季時景親自下廚幫她過的生日。
她發了燒, 不能吃太過油膩的食物, 季時景給她點了個哈根達斯的冰淇淋蛋糕,讓她吃上面的一小塊,不允許她多吃,怕她加重病情, 寧挽霁本想說沒什麽, 但是好像确實會比身體健康的時候胃口差一點。
季時景的廚藝非常好,寧挽霁上次來的時候吃過他做的早餐, 但她當時吃覺得不錯,沒想到季時景做起正餐來也這麽拿手。
本來寧挽霁對這頓晚飯是不抱有什麽期待值的, 畢竟上次的早餐相對簡便,季時景在國外的時候做西餐應該會很拿手, 但她沒想到他做中餐也這樣拿手。
季時景問她想吃什麽的時候, 她小心翼翼的報出了幾個菜名,本以為他會拒絕, 但對方沒說什麽,打了個電話吩咐人送到了他的別墅。
本來還在忐忑是否是提的要求太高想告訴季時景不要那麽麻煩, 但看那人将食材整齊的放在案板上的時候, 寧挽霁突然就覺得,應該不用擔心, 季時景這麽聰明, 應該沒什麽問題。
事實上,季時景對于烹饪一事也算得上是極為擅長,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他一個人住, 美國中餐館的味道距離他記憶裏的味道相差甚遠, 所以他便自己動手以便滿足自己的需要。
他學習勤奮用功, 也有天分在裏面,做別的事情也是一樣,季時景的廚藝經過幾年的學習,已經相當熟練,他讀完博士學位回國時,父母稱贊他的廚藝可以去五星級酒店做主廚,烹饪對他偶爾是用來解壓的手段,回國之後,因為工作繁忙,他已經很久沒有下廚,況且房産衆多,他不可能會在每個房子裏都備有新鮮的食材,所以便吩咐了傭人去采購。
寧挽霁看到季時景纖長的手指在案板上熟練的切着排骨,放好調料,在廚房門口探着腦袋,開口道:“學長,需要我幫忙嗎?”
她穿着毛茸茸的美樂蒂睡衣,腳上踩着粉色的拖鞋,露出兩只圓圓的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季時景系着圍裙,放下手中的筷子,轉頭看向門口的女孩,他的袖口被挽了上去,腕骨處生得很漂亮,指節修長而又白皙,像上好的工藝品,是象牙的瓷白。
他微擡眸子,眸色深邃而平靜,語氣很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來:“不是還低燒?來看什麽?擔心我下毒害你?”
“沒有……我只是想來幫忙,感覺光吃不做怪不好意思的。”
這句話說的倒是事實,雖然她發了燒,但又不是沒有手,雖然兩個人已經結婚,但終歸還算不得什麽正經夫妻。
這句話說完,季時景看到寧挽霁搖了搖頭,很奇怪,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身上的少女感一如既往,就好像和當年沒什麽區別,變了的人只有他而已。
季時景不喜歡這麽粉嫩的顏色,他家裏的色調簡單,黑灰白的調子,偶爾會有藍色出現,整體是冷色調,就像他的人一樣,冷靜而有理智,粉色這種比較暖的顏色,如果不是寧挽霁,恐怕不會存在在他的世界裏。
這套睡衣是寧挽霁自己選的,她喜歡美樂蒂,提出要求的時候,她還有點怕季時景覺得她幼稚,猶豫了半天,才将那一句:“學長,我能不能要一套美樂蒂的用品”說出口。
她已經二十五歲了,用這種東西,好像确實有點幼稚,但是沒辦法,她一直都很喜歡,在某些不被工作觸及的領域,寧挽霁還是想着過得更順遂自己的心意一點。
問的時候她還有點怕季時景會嘲諷她一句諸如你幾歲了之類的話,喜歡可愛的東西總歸是沒有什麽年齡限制的,她已經想好了據理力争的話,但是季時景沒說什麽,只是把采購清單原封不動的交給了管家。
季時景倒不覺得有什麽,寧挽霁喜歡什麽,或者不喜歡什麽,都是她的個人選擇,他從來不會在這種問題上評判或者諷刺她,更何況,她高中那個時候就特別喜歡美樂蒂這種東西,喜歡的都是很可愛的小物件,給他遞紙條用的都是三麗鷗的便利貼。
他聲音很低,語氣平緩,接着道:“都生病了,還要接着來幫忙麽?”
“要的。”寧挽霁沒猶豫,接着道:“休息了一會兒,藥效已經上來了,沒事的,況且,菜單是我點的,我一點也不做不太好。”
她愛吃的東西很多,對水煮肉片和水煮魚這種東西也很是鐘情,甜口的東西喜歡吃可樂雞翅和糖醋排骨,季時景方才就是在給她做糖醋排骨,寧挽霁生病的時候口很刁鑽,不是自己喜歡的食物一口都不會動,當年送她去醫院看她生病寧可餓着也什麽都不吃的時候,季時景就清楚了。
知道勸不住她,季時景也沒再阻攔,他轉身開口道:“你去洗菜幫我打打下手就好了。”
寧挽霁腦子糊塗的時候也比平時要放開的多,她踮起腳,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走到季時景的身邊,将菜拿到水龍頭旁沖洗,她把袖子挽了起來,擡頭看向季時景道:“學長。這個洗完了是不是就可以了?還有別的嗎?”
季時景微微垂眸,走到她身側,把她的袖子再往上挽了挽,接着道:“沒什麽太多需要做的了,你把雞翅處理一下就好了。”
兩個人之間距離過分的近,男人身上的雪松氣息凜冽,寧挽霁感覺自己擡頭就能撞到他的下巴,他的下巴刮得很幹淨,但抵在她的額頭上,或多或少也會帶來隐約的刺痛感,季時景撞見她水潤的目光,神态自若道:“沒挽好,容易濕。”
他指尖觸碰過的地方帶來陣陣酥/麻的感覺,季時景還給寧挽霁煲了湯,他母親是廣州人,在他小的時候就經常會給他煲湯,滋補溫潤,很适合現在生了病的寧挽霁。
玉米山藥排骨湯的香氣在廚房裏萦繞開來,霧氣蒸騰,季時景垂眸,望見寧挽霁怔愣的和自己手指尖相接的地方,低聲笑了笑,接着道:“不用害怕。”
他似乎總在安撫她的情緒,但她其實不是害怕,只是每一次和他有肢體接觸,好像都會産生奇妙的化學反應,而且,總是讓季時景看到她過分笨拙的一面,寧挽霁為人又很好強,不太肯在這件事情上面認輸。
季時景沒說什麽,但寧挽霁覺得自己心跳得過分厲害,她仰起下巴,像一只狡黠的小狐貍,輕聲開口道:“我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但還是謝謝學長。”
“沒什麽。”
他聲音很冷淡,也很輕,落在地上,像雪花飄落一樣,讓人看不透捉不到,連溫度都是涼的,但卻有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
屋子裏有CD音響,寧挽霁随便調了幾首粵語歌在裏面,她的歌單很雜亂無章,通常是自己喜歡什麽就放什麽,其實她也想學過粵語,但白話對她而言太難,她試過,還是覺得自己講出來會很奇怪,索性不去丢那個人,但是喜歡還是會喜歡的,所以她會經常放粵語歌聽,為了給做飯增添一些輕松的氛圍,她調了幾首歌放。
随着音樂的節奏響起,季時景這邊的菜速度也很快,接近了尾聲,看到她的小動作,最後一道菜可樂雞翅端出來的時候,季時景微微勾唇道:“你喜歡聽粵語歌?”
“嗯。”
被戳破寧挽霁也不慌不慢,她和季時景一起把菜端到了桌子上,接着道:“是很喜歡,也很喜歡聽白話,不過我不會講。”
她坐在桌子上,仰起頭,夠了那瓶桌子上的白葡萄酒,季時景微微皺眉道:“還想喝酒?上一次喝酒什麽情況自己還不記得嗎?”
“就一點點。”寧挽霁比劃了一下,接着開口道:“沒什麽的,學長,你不用太擔心,況且,你都說了要給我過生日,我任性一下總沒事吧?”
白葡萄酒這瓶雖然價格不菲,但季時景也不太在意這件事,他煩心的是寧挽霁再次喝酒又像上次一樣短片,但既然她這樣說了,他也沒再說什麽,只是重申了自己的原則:“只一點點。”
“嗯。”
寧挽霁心滿意足的把瓶子打開,倒了一杯,抿進唇裏,這瓶白葡萄酒有一定年份,味道醇厚,帶有甜甜的果香,中和了酒精的烈度,喝起來味道并不辛辣。
她想了想,開口道:“學長,我記得你的粵語講得就非常好,有機會的話你教教我好不好?”
寧挽霁仰起頭看着他,目光裏滿是真誠,接着道:“我也想講得像你那麽好。”
巨大的水晶吊燈盤旋在頭頂,夜已經深了,沒開大燈,而是開了暗黃色的暖光,昏黃的燈光打在面前人的側臉上,他側臉輪廓隐沒在昏黃光影裏,季時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淡淡開口道:“為什麽那麽想學白話?”
理由就在唇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高中時候,她聽季時景和家裏打過電話,聽得出對方是能講一口流利的粵語,其實在那之前,她也沒那麽喜歡粵語,可是聽他講之後,開始變得不同。
她喜歡粵語,也只不過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愛屋及烏的會喜歡白話,而并不是因為她本來就多喜歡。
這樣的理由很難啓齒,而且面對面前人這樣極淺極淡的眸色,說出口就變得更難。
思索了半天,寧挽霁也想不出到底該怎麽說,最後只能硬着頭皮道:“沒什麽,就是喜歡還不行嗎?”
“行。”
季時景不躲不閃的望着面前的人,接着開口道:“季太太喜歡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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