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慶生

他叫她季太太, 這個認知讓寧挽霁有些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這一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于離奇,以至于讓她不是那麽快的好全盤接收和消化現在的情況。

看到寧挽霁望着他發呆,季時景微微勾了勾唇,難得的輕聲笑了笑接着道:“在想什麽?走吧, 你不習慣嗎?”

倒是沒什麽不習慣, 只是覺得有些突兀,不是一時間無法進入已婚婦女的身份, 而是作為季時景的太太這件事情還不在寧挽霁的認知範疇裏。

況且,自從她畢業後, 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了,獨居在外, 也并不想把生日是哪天的這件事分享給別人。

寧挽霁沒有想到季時景會注意到她的生日, 她自己都快忘了。

兩個人的手還牽在一起沒有分開,寧挽霁上樓的時候, 季時景吩咐秘書王書越來給他送來了換洗的衣物,他恰好有套房産在寧挽霁租的房子不是特別遠的地方, 便換了套衣服。

季時景身着的是一件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 是最近流行的新款,裏面的白襯衫的鑽石袖口也很漂亮, 寧挽霁的風衣裏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蕾絲旗袍, 這件旗袍是她當時畢業攢錢買來紀念用的,一直壓箱底,今天和季時景要來領結婚照,她想了想, 也不能不打扮, 她平素不喜歡濃妝, 但是只化了淡妝就能讓人看出來她的清麗脫俗。

為了拍證件照,寧挽霁将外套的咖色風衣脫了下去,方才車內光線昏暗,季時景沒注意到寧挽霁補了個淡妝,這姑娘平時素面朝天的,很少會在意化妝的這件事情。她素顏就可以說得上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化了淡妝只會更讓人在意她的外貌。

是真的很好看,季時景和她坐在背景下,握住她有些濕漉漉的手心,低聲道:“別緊張,很漂亮。”

寧挽霁跳如擂鼓的心這才逐漸平息下來。

其實說不緊張都是假的,她和季時景結婚的這件事在她的認知範圍內仍然會很難接受,好在對方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了她的情緒,讓她緊張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到最後是怎麽走出民政局的寧挽霁都忘了,拿着帶着鋼印的結婚證走出去的時候,她才有一種已經結婚了的不真切的感覺。

紅色的小本她和季時景一人一個,路過的人向季時景側目的人不在少數,看得出來,有人羨慕她找了這樣的一個老公。

寧挽霁心裏有些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場婚姻是逢場作戲,但季時景的溫柔讓她心生貪念,對方替她請了一周的假,要她休息,采訪暫定在五月底。

坐在車裏的時候,雨已經逐漸停止,季時景轉過頭看向她,黑眸深邃而又平靜,他聲音淺淡的低聲道:“總要習慣的。”

寧挽霁知道季時景是什麽意思,這句總要習慣的,是指方才她在民政局的時候對他那句季太太的反應有些過于僵硬,但她也沒有什麽辦法,對方第一時間說那句話的時候,寧挽霁便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感覺。

不是別扭,也不是悸動,更準确的來說一種她無法形容的極其複雜的感覺,面對已婚這件事她其實是有些抗拒,但由于對方是季時景,她會有不同的想法,但內心小小的雀躍的同時帶來的也是不可避免的失落。

季時景不是她的這個認知很快就被她确定,因為明确的知道這一點,所以寧挽霁微小的雀躍過後伴随而來的是空虛與失落,可寧挽霁心裏清楚,這樣的失落不能讓季時景察覺,她知道那句總要習慣的說的是他們兩個人要在人前做戲,她強打起精神來點了點頭道:“嗯。”

“你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吃了退燒藥,還不舒服嗎?”

季時景垂眸看面前的姑娘,她唇色泛白,已經失去了血色,塗過的口紅掉了之後,讓她整個人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他皺了皺眉,用手去試探寧挽霁額頭的溫度道:“還有點低燒,知道自己容易生病,還非要出去淋雨?”

他聲音淺淡,這句話明明是在訓誡她,但卻絲毫聽不出責怪的語氣,寧挽霁覺得腦子有些遲鈍,季時景的手指擦拭在她的額頭上,帶來過電般的奇怪的觸感。

季時景的溫柔總會讓人留戀不已,寧挽霁覺得自己嘴唇有些幹澀,抿了抿唇開口道:“以後我會盡量控制的。”

她沒有說以後不會這樣,因為她也無法保證以後一定會怎麽樣,季時景這樣說讓她一瞬間恍惚想起中學時代的她自己。

其實過去了這麽多年,就算一個人再有變化,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她選擇沉默內斂是因為要面對成年人的社會,但是其實寧挽霁也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她非常容易情緒外洩,進入職場後,雖然她有極力克制自己,但實在無法忍受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會任性,就像今天和上司發生争執一樣。

其實她明白,與薛怡可爆發這種無謂的沖突是不值得的,如果是成熟的職場人,大概會低三下氣,忍氣吞聲,更或者,不會為了所謂的自己的堅持而選擇放棄為了采訪季時景做出的努力。

但她在這件事情上尚未變得多成熟,年少時的青澀與莽撞,時至今日仍然伴随着她。

高中時候季時景就曾經見過她狼狽不堪的模樣,那天也是像今天一樣,下了很大的雨,她一個人跑到外面,在雨天蹲在學校的巷子裏哭,是他扯住了她的手。

中學時代的記憶過于久遠,她甚至很難想起同班同學的名字,但有關季時景的回憶,卻是歷久彌新,寧挽霁有時深夜做夢,也偶爾會夢到他。

很奇怪,有些人平時不會想起,但在夢裏,他卻總有至關重要的位置,會讓心口隐隐灼熱。

季時景高三那年沒什麽課,由于他要準備出國,所以在學校空閑時間的占比很多,那次也是和今天一樣,是個暴雨天,電閃雷鳴的,當時寧挽霁因為考試壓力太大心情很不好,一個人打着傘在學校的巷子裏哭,她以為沒人會注意到她,但是來接季時景的人開車路過了這條巷子,季時景看到她一個人蹲坐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地選擇了下車。

那天雨勢很大,少年也是撐着一柄黑傘,從巷子的街頭走了進去,他手中拿着手電筒,踩過青石板,激起一地的水花,走到她的面前,眉頭微皺,彎下身子,聲音清冽開口道:“學妹。”

寧挽霁順着光亮擡起頭來,望見少年過分清隽的側臉,他眉頭緊鎖,低聲道:“為什麽不回家?”

她不知道該怎麽樣回複他的問題,季時景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恐怕也不甚了解她是為了北城市的教育資源寄居在舅舅家讀書,那個家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她的家,就算舅舅和舅媽再好,她也有一種疏離感。

不知道為什麽,她聽到季時景的這段話竟然有些委屈,本來只是一個人想靜靜,突然變得越來越難受。

寧挽霁蹲在地上太久,手腳都冰涼,有些發麻,扯住季時景的手,聲音壓得很低,也很可憐,她聲音能聽出來顫抖,大概是由于淋了雨發燒變得有些糊塗:“這裏不是我的家,學長,我的家不在這裏。”

或許是人腦子不清醒就容易做出些稀裏糊塗的事情,總而言之那天晚上是她扯住了季時景的手,而他本來可以丢下她不管,但他也沒有那樣去做。

也是因為那次淋了雨發了燒,季時景深夜送她去醫院,陪護了她一整晚,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望見的就是坐在病房裏的季時景,白色的牆壁和消毒水的味道,這一切的感知都過于清晰,身着白襯衫的少年面帶倦色,卻還是低聲問她,是不是醒了?将水遞給她,還要她注意身體。

時隔這麽多年,有關于他再過微小的記憶,似乎只要被旁人提及一點,她就能夠事無巨細的想起來,他還記得她容易生病,說不出的,寧挽霁在這個時候就覺得自己很容易哭出來,明明應該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了,可她卻還是無法在這種時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就好像是被人珍視的感覺,在心口處,無法被忽視。

季時景輕擡眼皮,見她不想多說,也沒再往深了問,有關于她在公司裏發生了什麽具體的情況,寧挽霁不想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強人所難,季時景手打方向盤,接着低聲開口道:“本來剛打算預定一家米其林餐廳幫你慶生,現在這樣,看來只能回家吃了。”

他聲音很淡,像是順理成章,寧挽霁緩緩擡頭看向他,半天才似有所感的開口道:“其實沒什麽必要。”

這個生日,連她自己都快忘了,也沒必要麻煩季時景給她過。

“你的東西我已經委托王書越搬到我那所別墅了,那間別墅離你公司也不算太遠,你可以放心路程。如果有什麽需要采買的,你可以直接通知他。”

“好。”

季時景總能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不太需要她擔心,寧挽霁本來還想需要她找搬家公司,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麻煩的糟心事了,她尚處在低燒狀态,整個人腦子沒法轉過來,只能點頭。

又是半晌的寂靜無聲。

空氣中靜谧的連微小的動作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過了一會兒,寧挽霁才被那人好聽的聲音拉回神來。

他聲音淡漠,卻能帶給她極強的安定感。

“學妹,或許,你也可以試着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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