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雲際會(一)

? 我沒有再問符生的事情,雖然心裏難免有些別扭,可是我知道,即使沒有符生也會有其他人。他會有後妃,他會誕下子嗣,也許因為這些是我已經做不到的事情才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接受?還是因為我其實沒那麽愛他,所以可以這樣無所謂?不得不說,我早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仍舊義無反顧的接受他,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不過是給自己添堵。我本不想頂着男寵的身份過一輩子,早已打算離開,皇上大概終有一天也會厭倦我,另結新歡。與其那時傷心悲痛,不如我功成身退,日後還有個念想。

我躺在床上胡亂的想,悲觀的人總是會做最壞的打算,因為覺得破滅是必然的。雖然可以勇敢的去做,卻總是不待結局到來就已放手,讓事情停在它最圓滿的地方,以躲避之後的不堪。我承認我是一個膽小鬼,自認為敢愛敢恨,勇往直前,卻不敢看結局,我一向覺得殊途同歸是最精煉準确的概括,人人逃不過生離死別,殊途同歸。

自從那日以後,我開始竭盡所能的參與朝政,希望能幫到他,雖然他總是擰着我的鼻子說,只要我在他身邊就好。我宿在宮中的日子漸多,卻沒再看到符生,皇上下朝後幾乎都與我在一起,批折議事也不避我。若不是時時還看到太師和林蕭,幾乎要以為這種幸福就是常态了,但是顯然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皇上越來越忙碌,臉色也常常陰晴不定,越來越多的密議和商談,使宮內籠罩着一團陰雲。就在這樣的态勢中,即将迎來皇上的生辰。

這可以說是我來到這個時代後最大的慶典了,而且又是他的生辰,我一直冥思苦想送什麽給他好,錢財,寶物是不可能了,我比他窮多了,字畫完全拿不出手,只有琴還勉強能聽,但是選個什麽曲子呢?不能太難又要別出心裁……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我近日常在府中熬夜試曲,白天還要撐着上朝,眼睛下邊已經出現青色的眼袋,睿王看見我會擔憂的問,是否身體不适?我總是微笑着搖頭。和皇上在一起後,似乎也把睿王當成了親兄弟,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吧。可是皇上卻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疲累,我知道他日理萬機需要處理的事情,周旋的人比我多得多,我只有更心疼他……

其他三國的使者都已到齊,皇城的守衛雖有增加,氣氛仍是一派熱烈,再多戒備防護都只是明面下的,普通民衆的喜怒哀樂比我們要簡單明了的多。皇上的生辰大禮上彙聚個各方勢力,如果太師在此時出手,難保其他三國不趁火打劫。也有可能太師本就勾結了別國裏應外合,皇上究竟有多少把握,做了多少布置,我完全不清楚,我一沒根基,二沒背景,那些勾心鬥角的鬼蜮伎倆,我也完全做不來。所以我漸漸的不再參與朝下的密談,也常常找借口回府。太師沒有再找我,也許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這在以前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卻使我失落。我不得不承認我完全幫不上皇上的忙,能不添亂已經很好。我只能把全副心神投入到練琴中,雖不指望一鳴驚人,也想能在皇上心中留下最深最美的一幕。

皇上的生辰終于到了,原本以我王爺的身份不需要等在後面,像其他進獻歌舞的人一樣輪流上場。可事到臨頭,我忐忑不安,要我坐在席上看其他人表演完再上臺,我很懷疑是否還有那樣的勇氣。等待,尤其是在等待中還要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和別人的優劣比較分析的過程,太過于折磨人,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我要求第一個上臺,早早的終結這種痛苦。

我今日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一來比較喜慶,二來徐然的膚色也很稱紅色。那種張揚熱烈原本不是我的喜好,我一直覺得這種奪人心魄的顏色透支了它的生命,太過于不詳。聽到通傳時,我深吸一口氣,抱着琴緩緩走上大殿。盡管我目不斜視,也無法忽略殿內兩側的目光和低語,越是向前走,越是覺得深陷入一種目光交織的泥沼,四面八方向我投來重壓,每一步都沉重而艱難。我在心裏安慰自己,這不過是自己怯場生出的幻覺,只當那些人都是蘿蔔白菜就好了。

我遙遙的看着皇上,一步步向他走去,他今日盛裝出席,層層疊疊的禮服更顯莊嚴,我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直直的盯着他前襟的盤龍刺繡,走到階下行禮賀詞,耳中聽到他莊肅的聲音說“愛卿平身。”忽然覺得這一切是那麽遙遠和不真實,我木然的看着有人搬來琴案,我放下懷中的琴,盤膝坐下,腦中一片空白,手指撫上去,铮的一聲,才恍然回神,卻無論如何想不起準備好的那曲子是如何起調的,心裏一急,才感覺身上涼飕飕的,衣服早已濕了,貼在身上說不上的難受。見我遲遲沒有聲音,身周已有人小聲議論,我擡起頭看向皇上,他眉頭微皺,似詢問的看向我。我心裏一急,手不由的就撥起常彈的那曲《流光飛舞》。

半冷半暖秋天,

熨帖在你身邊

靜靜看着流光飛舞

那風中一片片紅葉

惹心中一片綿綿

半醉半醒之間

再忍笑眼千千

就讓我像雲中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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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冰清輕輕吻人臉

帶出一波一浪的纏綿

留人間多少愛

迎浮生千重變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

別問是劫是緣

像柳絲像春風

伴着你過春天

就讓你埋首煙波裏

放縱心中一切狂熱

抱一身春雨綿綿

随着曲子在指下流瀉,我總算漸入佳境,邊唱邊彈,《青蛇》的劇情早已不太記得了,但是對當年青蛇的媚态卻是印象深刻,深以為偶像,誰知長大之後不但腼腆還死宅……現在更是變成男的了還性向有問題,看來是和性感女神無緣了。這樣想着,我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看向皇上,他的眼神黑黝黝的,看不出情緒。我心裏不由一沉,低眉斂目抱起琴起身行禮,只聽他緩緩的拍掌,聲音低沉的說“徐愛卿的賀禮別出心裁,朕心甚慰,特賜如意一對。”我仍舊低着頭謝恩領賞,我不想聽到這樣疏遠的語氣,不想看到那樣無喜無怒的表情,雖然我知道他的身份地位都不允許他在這樣的場合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就是覺得好遙遠,很失落。他對我的賀禮不滿意吧,在這樣的場合彈唱這樣的曲子……

我渾渾噩噩的退了下去,覺得身心俱疲,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回首殿內觥籌交錯,燈火輝煌,有種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滋味。嘴角一咧,苦笑起來,我這種初嘗情愛的小丫頭,即使換個皮囊仍不免患得患失,原本還以女漢子自居,現在卻實實在在的是個娘娘腔,唾棄自己一把,轉身去後殿換衣服。

回到自己的席位時,大約已經過去了不少節目,殿內氣氛熱烈,歌舞豔豔,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哪像我曲終時的寥落,心內不由得苦笑,真是不自量力啊,自讨苦吃。看到睿王在對面向我舉杯,我正了正臉色,微笑着回禮。剛要放下酒杯就聽見通傳符貴人獻禮,是符生?我轉目向殿門看去,果然是他,他披着一件大紅的披風,裏面穿着黑色勁裝,頭發高高的束在頭頂,身姿挺拔,俊逸不凡。他無視所有人的矚目,直直的望着皇上前行,停在階下行禮賀詞時,眼光似無意掃過我。他轉的太快,我完全看不清他眼中的訊息。

直到他脫下披風接過侍從手裏的劍,我才恍然回神,其實他這麽優秀已足夠讓我自慚形穢,他那一眼即便是挑釁又有什麽關系。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還說不會是他的絆腳石,現在也不是吧,因為不夠出色。我看着他的身姿出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那身黑衣勁裝也無礙于他的美貌,只算是沒有錦上添花吧。說來他近日留宿皇上寝宮的時日漸多,大概貴人也是新封的吧,我雖早有覺悟,仍不免感嘆從來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樣胡思亂想着也未曾留意符生什麽時候已退了下去,鄰桌一人站起身道“昊國人才濟濟,令我等大開眼界。不才齊國使臣耶律齊願為皇上生辰表演劍舞以示恭賀。”我循聲望去,見一高大男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的沉凝端方。這個使臣好大的氣勢,應該不是泛泛之輩。

此人的劍舞和符生的劍舞大相徑庭,大開大合,氣勢淩厲,直有驚心動魄之感,帶起的凜凜劍氣似能直刺肌膚。雖壓迫感十足,卻也使人熱血沸騰。收劍肅立時,皇上大笑道“好一式《裴将軍滿堂勢》,氣勢十足,威風凜凜,好,太好了!重重有賞!”頓時掌聲雷動,耶律齊團團一揖,以示感謝。我和他視線一對,微笑點頭,看得出他是個坦蕩陽剛的漢子。齊國尚武,國人也多粗犷豪放,不屑于耍些陰謀詭計,實在很對我胃口。

之後的節目就沒什麽重頭戲了,秦和明的使臣顯然沒打算進獻歌舞,各人呈上禮單後就開始正式宴飲。作為王爺,這種場合通常都很難躲酒,況且以皇上起頭祝酒的那一圈是萬萬躲不過的。我暗地裏祈望皇上早早離席,我好開溜,但是希望落空。我已漸覺頭暈,皇上仍是興致盎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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