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雲際會(二)
? 站在殿外吹些涼風,感覺頭暈略有好轉。以我有限的醉酒經歷來說,此刻正是情緒較好,飄飄然,有欣快感的時候。若是再喝,先前的低落情緒估計要排山倒海的傾瀉下來,連出醜都會記不得。我找了個小涼亭,坐在扶欄上倚着柱子。深秋的夜裏還是有些涼,在殿內又出了些汗,感覺涼飕飕的,可是不想回去。
我閉着眼,兩腿交疊着伸開,雙臂環抱自己,仰着頭神游。目前一派風平浪靜,看來太師不是計劃今日舉事,他曾讓我打探密道的事情,想來是要斷了皇上的後路吧。我沒有向皇上提過這件事兒,原來是覺得沒必要事無巨細都彙報給他,後來是覺得真的沒必要,我和他關系最親密的那段時間也沒能得知關于密道的任何蛛絲馬跡,可見他的謹小慎微,完全不必我瞎操心。再後來似乎更加淡出了機密核心,自覺沒立場過問了。一切都過去的太快,抓不住絲毫頭緒。回想起來,我們走到一起也沒有什麽轟轟烈烈或刻骨銘心的經歷,到了一切逝去也找不到什麽症結或因由。要說水到渠成也不是,當然如果從徐然算起是要另當別論的。彼此之間到底了解多少呢?如果可以簡單的當成鬧劇,一鞠躬落幕恐怕會輕松的多,但這恐怕也不由我說了算。歸根究底是我們的身份還有生活背景造成的差距太遠,我不能為他分憂解難,輔佐提攜,他不關心我的風花雪月,詩情畫意。親近之後才覺得除了床上似乎再沒有可以同步和諧去做的事情,多麽可悲。想到一開始還抱着飛蛾撲火的悲情想法,以為最後會是怎樣不得已的黯然神傷。我果然很幼稚,說到底這不過是現實版一見鐘情的悲劇,分離不過是因為性格不合外加門不當戶不對,無關其他什麽選擇或壓力。
多麽可笑,自以為轟轟烈烈的愛情這麽快就要在他冷淡疏離的目光中磨滅,而我冷靜分析過後也只覺得這是必然結局。我輕笑出聲,沙啞的低低的笑聲在空寂的夜裏像鬼哭,幸好沒人聽見……我收住笑聲打算起身,夜太涼很容易生病,我還不想把自己弄成一副苦情模樣搏人同情。
耳邊忽如其來的一聲輕嘆差點讓我摔下地去,我放下腿正待回身,一人走到我面前,濃眉大眼,身材魁梧,正是耶律齊。他用一種滿懷關心憐憫的目光俯視着我,忽然使我有種被人看破心事的難堪,我站直身體,冷冷的道“身為別國使臣,這樣随意在他國宮中走動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別人身後,是否于禮不合?”他似毫不介意我的惡劣态度,一臉微笑的解釋道“我出來醒酒正巧碰見王爺,本是想上前打個招呼,不想驚擾了王爺,還望王爺海涵。”表情語氣十足的誠懇,我也不好再惡言相向,強笑一下說“無妨,本王也正要回去了。”說着越過他向回走去。
他毫不遲疑的跟上我,并行。雖覺厭煩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支開他,只好悶悶的快步向回走。行不多時,耶律齊說道“早聞貴國都城繁華,能否有幸請王爺為在下做回向導,使我等多了解些貴國文物風情?”話居然說得文绉绉的,配上他魁梧的身材和強悍的面容說不出的別扭。我轉頭打量他,只見他一臉坦然的笑望着我。我一咧嘴,要笑不笑的說“這可不巧了,本王平日鮮少出門,了解不多,恐怕難以勝任。”他仍舊笑着說“那也無妨,權當是一起游玩了,另行找個路熟的就可以了。”
我心想,這人好不識趣,不知道什麽叫知難而退嗎,再想回絕,話還未出口看見了符生。那人無論何時,無論何種裝扮都那麽吸引目光,就像此刻,只是一身普通的天青色袍服,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卻襯得那臉那身姿如偶落人間的谪仙,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聞聲看過來,微微點頭示意迎上前來。我一時愣在原地,看着他踏月而來,恍如夢中。耶律齊說了句什麽“……告辭……”我回望他傻傻點頭,看着他離去。心中好像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符生的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撫過我臉頰,慵懶的語聲在我耳邊說“人已經走遠了,王爺還不回魂?”我退後一步強自鎮定下來,看着他妖孽般的面容平淡的說“符貴人為何在此?”話出口後才覺不妥,符生雖是後宮之人,但因他翼族王子的身份而地位超然,受限較少。況且這本是宮中,他出現在這裏再平常不過。果然,他媚笑着又靠近我“王爺覺得我應該在哪裏?”我一時語塞,避開他向大殿走去。他沒有再攔我,站在原地說“王爺穿紅衣唱曲的那一幕很美……”語聲沙啞低沉,越來越低。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心悸,全身的皮膚都繃緊了。我沒有回頭,逃也似的回到大殿。
大清早就被管家叫起來,說是齊國使臣在大廳等候,是昨日定好的約。我一邊裹緊被子,一邊嚷“不見不見,沒約過。”沒過多久一人掀開我的被子,在臉上輕拍了兩下,說“還不起來嗎?早飯就沒吃。”聲音清脆悅耳,竟是睿王。我疑惑的轉身看去,睿王斜倚在床頭向我微笑,面若桃花。我閉了一下眼再睜開,他還在。無奈起身,問道“睿王怎會在此?”他起身倒了一杯水給我“喝點水潤潤喉,嗓子怎麽啞成這樣?”喝多了酒自然會這樣,再說早上剛起時都會有些啞吧。我笑笑沒說話,接過水喝了起來。皇上生辰罷朝三日,難得睡個懶覺就這樣泡湯了。這段時間我基本不參與什麽政事,睿王找我是為了什麽?
“你昨日答應了耶律齊為他做向導吧?他在禮官中沒有見到你非要登門拜訪。其他人不敢擅做主張,只好我帶他來了。”睿王不待我問就自己道出來意。我停住喝水的動作轉頭看着睿王,有些迷茫“我什麽時候……”耶律齊似乎的确提過這件事,但是我沒有同意啊,難道是遇見符生時,沒有來得及說,被他當做默認了?這樣擅做主張真是可恨。我恨恨的起身拿過衣服,這才想起睿王還在屋裏。他坐在桌邊把玩杯子,低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想想都是男的,也不好開口叫他出去,于是背對着他換衣服。
正和扣帶糾纏,睿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有些遲疑的問“你對……耶律齊印象如何?”我手一頓,想了想說“果敢勇武,非池中之物。”其實才見過一次,沒說幾句話,所謂印象不過是片面的自以為是的想法吧。但是作為對手,永遠不要低估對方,那絕對會是致命傷。睿王輕叩杯蓋又道“難得樂王對一個人評價這麽高啊。”我一笑轉身道“他若沒有過人之處哪能入得睿王青眼,我這不過是得了眼色,做個應聲蟲罷了。”睿王無奈道“你啊,說話亦真亦假,讓人摸不透。”邊說邊走過來幫我系扣子,舉止表情再自然不過,他就像個慈愛的兄長,這種不經意流露的溫柔總是使人如沐春風。
收拾停當到了客廳,耶律齊正站在堂前看字畫。見我們出來,面上一點不耐的神色也沒有,反而一禮說道“大清早擾了王爺清夢還望恕罪,實在是昨日得王爺允諾後欣喜之下寝食難安,這才早早趕了來。”見了他這幅謙恭的樣子也不好說出我哪裏答應過你的話,只好客套一番整裝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