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周後的謀算

蕊心瞪了她一眼,枇杷這才低一低聲音,悄悄笑道:“宮中已經傳出消息來了,皇上準備立敦親王為太子,冊封大典擇日舉行。不僅如此,恪郡王和英郡王還被封為親王,咱們家大小姐,也要由從一品的郡王妃變為正一品的親王妃了!”

蕊心大跌眼鏡,抓住枇杷的手,問道:“你打哪兒聽來的,這消息準麽?”

枇杷笑嘻嘻道:“高大總管都已經派心腹太監傳到恪親王府上了,叫只等着入宮謝恩呢!大姑娘府上和咱們府上當差的仆役都互有往來,這信兒還能有假?”

雖然喜事,可蕊心還是滿腹狐疑,問道:“皇後才薨了,皇上就這樣急着舉行冊立太子的大典,是不是急了點!”

皇後畢竟是國喪,連民間都要禁上一年的宴飲筵樂呢,怎麽皇家反而急着舉行大典?

枇杷将沏好的君山銀針給蕊心倒上,笑道:“姑娘這兩日不在府裏,有所不知,這也是宮裏透出來的消息,聽說并不是皇上急着冊立太子,是因為皇後臨終之前的遺言,好像還有什麽隐情!”

蕊心眼皮一跳,問道:“什麽隐情?”

枇杷卻有些惶惑了,絞着帕子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宮裏人也不是什麽都往外說的。”

看來的确是有隐情了,皇後一直不得寵,不然的話,一個嫡妻,這樣想讓外甥作太子,卻連吹吹枕邊風的機會都沒有!

蕊心想的是事實,皇後的确是空挂着一個嫡妻的名頭,既無實權,也無聖寵,十幾年來被蔣貴妃壓得死死的。整日郁郁寡歡,終于積郁成疾,藥罐子不離身,這樣一來,小周後那一點本來就稀薄的寵愛也就更少了。

前些日子敦親王因為靖遠将軍惹了麻煩,康親王咬住不放,恪親王和英親王幾番疏通,還是叫皇帝知曉了此事,雖然最後查明兵營嘩變與敦親王無關,但是他身為皇子,識人不明,長久以來竟與這樣的人交往,才使靖遠将軍覺得有勢可依,更加膽大妄為。

龍顏一怒,敦親王眼看要失去聖寵,朝中大臣亦有趨炎附勢之徒,趁此機會,上書請求皇帝立康親王為太子。

皇帝開始猶疑,這樣的猶疑态度傳到小周後那裏,就變成深深的恐懼,太醫暗示過,她已經時日無多,如果她一甍逝,皇帝立蔣貴妃為後,敦親王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小周後思來想去,決定作最後一搏。

她邀請皇帝陪她去獅虎苑散散心,皇帝面對形銷骨立的嫡妻,不由心生憐憫,也就同意了。沒想到那天獅虎苑的管事太監沒有将鐵籠鎖好,帝後剛剛相攜進入獅虎苑,就有一只獵犬撲了過來,由于來勢太猛,侍衛又都是跟在主子後面的,眼看就來不及護駕了,千鈞一發之時,小周後擋在了皇帝面前,就是這一擋,使皇帝躲過了危險,可是等侍衛上前制住獵犬時,獵犬尖利的爪子已經刺進了小周後的胸口。

皇後又驚又怒,抱起小周後直嚷着要宣太醫。小周後氣若游絲,抱進鳳儀宮後不久就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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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之前淚落如珠,對皇帝說:“姐姐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淙兒,把他拜托給臣妾,臣妾卻沒能完成姐姐心願,臣妾如何有臉去見姐姐!”

皇帝經歷生死一刻之後,喚起了對小周後的夫妻之情,又想起與大周後的結發之義,這些年來他遲遲不肯立嫡子為太子,無非是怕嫡子勢大,蔣貴妃母子會受委屈,故而一直對兩派相争玩平衡之術。可是方才獵犬撲向她時,身邊的蔣貴妃卻只顧抱頭逃命,皇帝就是再寵愛她,也覺得心寒了。

皇帝當即答應小周後,擇日便立敦親王為太子。小周後見計已售出,又拼盡最後一點力氣,給蔣貴妃母子留下一個禍患,“德妃殷氏方才因為護駕,也受了傷,臣妾覺得她品德方正,宜攝六宮事。臣妾見她胳膊上的傷口深得很,只怕要留下疤痕,請皇上日後千萬不要嫌棄于她!”

皇帝忙不疊地保證:“殷德妃的傷痕是為求朕而留的,朕日後看到,只有更添喜愛,絕無嫌棄之理!”

好了,有皇帝這句話,蔣貴妃的皇後夢這輩子是沒戲了,殷德妃胳膊上的傷疤,會時時刻刻地提醒皇帝,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候,奮不顧身去救他的,是他平時不怎麽關心的小周後及殷德妃,而那個他寵愛了半輩子的女人,卻在關鍵時刻丢下他逃命去了。

這些事當然不是人人皆知的,人們知道的是,十日之後,敦親王就被立為太子,恪郡王與英郡王皆封為親王。德妃殷氏晉為皇貴妃,統馭六宮。

至于獅虎苑的管事太監,在小周後受傷的當日便畏罪自盡了,出了這樣不吉利的事,皇帝一怒之下,命獅虎苑所有太監宮女為小周後殉葬。

明心拔下游仙髻上的玉簪,拔了拔錯金銀雕螭燭臺上的紅燭,一簇火苗照得屋裏更亮了。

她理理逶迤垂落肩頭的湖綠色鏡花绫披帛,笑道:“王爺和九弟別只顧着說話,嘗嘗小廚房裏的點心。”

恪親王冷峻的面龐浮現一絲暖意,也勸道:“老九,嘗嘗這翠玉豆糕,你六嫂親手做的!”

明心指揮着侍女們擺好茶點,便轉入耳房,守在熟睡的孩子身邊,做起了針線。

英親王喝了一口龍井,眉頭依舊不展,“六哥确定獅虎苑已經沒有知情者了?”

恪親王嘴角流出一縷笑意,“本來解決了那個管事太監,我也并不放心,誰知父皇一氣之下竟然命獅虎苑所有人殉葬,這樣一來,就成了真正的死無對證了!只等過了這一陣,就算有人聽到風聲,也難以查證了!”

英親王點點頭,道:“那管事太監本就是康親王的人,死不足惜,多虧了六哥神機妙算,竟能讓人給他傳遞假信息,叫他不知不覺為咱們辦了事!蔣貴妃母子竟渾然不覺,不然,早哭着到父皇跟前告咱們的狀去了!”

恪親王笑道:“不“借力打力”,如何能把這事做的天衣無縫!康親王這些年也算是得意夠了!”

英親王道:“要說皇後這條苦肉計,若沒有六哥全力相助,縱然她舍得性命,又如何能成事!誰知皇後臨終之前竟又勸父皇叫殷德妃攝六宮事。”

恪親王眸色一沉,道:“我何嘗不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母妃!可是殷德妃是無子無寵的嫔妃,她做皇貴妃,是最合适的,畢竟皇貴妃與皇後,不過一步之差——這樣也好,說明在皇後心裏,甚至在父皇心裏,咱們兄弟是可以忠心輔佐太子的,不然父皇既立了太子,又怎能容得有人勢力大過太子,日後擾得朝堂不安!”

英親王長嘆一聲,道:“但願立了太子,往後可以過幾天清靜日子了!”想到這裏,他捏着定窯白瓷浮紋茶碗的手又緊了一緊,道,“六哥抽空也該勸勸太子了,皇後薨逝的前兩日,他竟然還往咱們兄弟及幾位心腹朝臣府上都送了美人過去,如今父皇念着兩位先皇後,不曾過問此事,可誰知日後會不會被人拿來興風作浪?”

恪親王捏着下巴笑道:“反正他送的那位美人,我已經在府裏給她找了個清靜的院子住下,妥妥當當地把她養起來了,你府上那一個,準備怎麽辦?”

恪親王顧忌到那個美人兒是太子送的,既不敢怠慢,又不願沾手,只得把人養起來,明心手段了得,把美人兒的院子看得鐵桶一般,誰也不知道那個女人的情形。

英親王露出一絲嫌惡道:“明兒我就給她配個小厮,打發她出去!”

“哎!”恪親王搖搖手,道,“此事雖上不得臺面,可凡事還要留三分餘地,畢竟是太子送的美人,做絕了終歸不好!更何況你與我不同,你尚未娶親,留着用上一用也未嘗不可,只別出了庶長子就行!對了,如今賢弟府前門庭若市,有不少提親的人呢!”

英親王斷然道:“我都打發了,皇後熱孝未過,我卻先議上親了,豈不是授人以柄。等三個月的熱孝過了,再考慮親事吧!”

皇後的國喪喪期是一年,照規矩是不得有婚姻嫁娶之事,可是天下這麽大,總要有權宜之計的,民間雖不能明着娶親,卻可以低調的換換庚貼,下個定禮,或是兩家先有個口頭約定,待喪期一過,随即訂親成親的,所以國喪期間,月老的工作也并不比平日清閑。

其實思淳的打算是,三個月一過,他就去求皇帝應允他和蕊心的親事,就算先有個口谕也好。萬一英親王不去提親,長寧侯府再與別家議了親事,豈不要辜負佳人?如果有皇帝的口谕在,他的心上人就不會被別人搶了去。

可是恪親王卻說:“依我看,你一年之內都最好不要計議親事!”

英親王凝眉道:“為何?”

恪親王只說了三個字:“嚴如珂。”

敦親王被立為太子之後,原先與康親王結成姻親的諸首輔失勢,辭官致仕,嚴次輔取而代之,成為內閣首輔,嚴首輔的女兒嚴如珂鐘情英親王已久,已是京中權貴圈子裏人盡皆知的事,只是英親王對嚴小姐無意,當日嚴首輔還是次輔之時,英親王當然可以不理會嚴如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內閣首輔與次輔看似一字之差,實則相差千萬裏。這些年康親王以庶子身份,能與身為嫡子的敦親王抗衡多年,除了蔣貴妃受寵,很大原因就在于諸首輔的支持。

恪親王看到弟弟兩道劍眉擰在一起,勸道:“如今敦親王雖然已被立為太子,但是立足未穩,嚴首輔愛女如命,那嚴如珂又是塊爆炭,萬一她知道你定親,做出什麽事來,太子一系與嚴首輔的關系,将會十分尬尴,到時候若再被小人扇風點火,就更不好了。”

英親王眉頭深鎖,道:“嚴如珂有這樣厲害?她可還是十一公主的伴讀呢!”

恪親王冷笑道:“嚴如珂在這一點上頗有乃父之風,她在十一公主面前恭順守矩,只一到了外面……京城的貴女誰不怕她三分!”

英親王一拳捶在青檀小案上,恨恨道:“不想咱們堂堂皇子,連親事都要被旁人掣肘!”

恪親王不語,帝王家的兒女姻親,大多是為政治聯姻的,縱然他如今對自己這位正妃嫡妻十分喜愛,可當初若不是因為明心是長寧侯府的嫡長女,他又如何會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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