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子昀

謝子昀确實是個标準美男,還是屬于老少通吃的那種,就謝蕊心用一雙上下古今的慧眼品評之後得出的結果來說,就是考電影學院,長相分也得給滿分。什麽英親王,沈雲飛,謝子晟,宋珩放在他眼前一比,立馬全成了浮雲。

可是美男往往都是很傲驕的,何況謝子昀的亮點,根本就不止相貌這一點。爵位,才學,稍稍差了一點的可能是家世,也是瑕不掩瑜了。

這些年,沒少有女家悄悄托了人來倒提親的,論行情比子晟還要搶手,甚至兩年前,蔣貴妃還替她唯一的女兒臨川公主打聽過。可是謝家人一回回遣人去昆明,詢問子昀的意思,子昀一概拒絕。

謝家人本來就與三房一系有諸多龃龉,也不敢貿然做主,生怕到時候逼着他娶個不稱心的媳婦,重蹈三老爺的覆轍。

灌小姐當然知道這些,他覺得謝家人都沒有看清問題的本質,謝子昀不願成親,是因為還沒有遇到心儀的女人,如果他早一點遇到自己,早就不會拖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了。

當然,現在也不算晚。灌小姐利用子昀的住處與她的院子相近這一地理優勢,幾乎一日三餐都要跑出來溜溜食兒,當然走着走着,也就走到謝子昀的院門口了。

所以謝子昀進出院子,就會經常看見這位笑語晏晏的表姑娘,對他反複地回眸一笑(她回一次眸的時候謝子昀不理會,灌小姐當然要回第二次眸)。

謝子昀哭笑不得,他可不如子晟那樣沉得住氣,他是看起來沉穩幹練,其實在他平靜的外表下,藏着一顆蓬勃激越的心。

子昀走到灌小姐面前,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表姑娘,如果您想走走,麻煩您離我的院子遠一點,男女授受不親,望姑娘自重!”

灌小姐嘴巴都合不攏了,這……這個人也太無禮了!

灌小姐含着無限傷心委屈,跑回自己的屋子,大哭了一場,阿秀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她:“姑娘,別哭了,那位三爺興許并不是讨厭您呢!他只是不願讓您在他院子周圍轉悠,以免旁人看見了,再生口舌是非!”

灌小姐的哭聲戛然而止,忽然坐直了身子,死盯着阿秀,逼問道:“你能肯定?”

阿秀吓得縮了縮脖子,還敢說不肯定嗎?

灌小姐突然嬌羞地笑了,撫一撫鬓角,道:“可也是,聽說三房的人素來與大房二房不睦,子昀他一定是怕旁人拿這事來做文章。”

可是如果他的子昀明明深愛于她,卻不敢向大房二房的叔伯們提呢?灌小姐反思了自己以前的策略,覺得以前是她太顧及淑女形像了,其實權貴家的家規再森嚴,不是也有一舉定乾坤的麽?前些年治國公次子娶了一位縣令之女,不就是因為女方豁出面子,替自己争來了幸福嗎?

灌小姐盤算了許久,一把緊緊握住阿秀的手,說:“阿秀,我如今就依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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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不知所措,驚惶道:“姑娘怎麽這麽說?”

灌小姐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阿秀吓得魂都要丢了,連連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灌小姐目露兇光,惡狠狠道:“你若助我成了事,我出嫁後,擡你做姨娘,你若壞了我的事,我立刻打死你!”

阿秀掂量了一下,還是小命要緊,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可是上天似乎成心要與灌小姐為難,謝子昀除了每日到謝堅和謝子昆那裏請安點卯之外,哪兒也不去,過着嚴格的三點一線的生活。

謝子昆那裏有個陳清如,灌小姐跟她一向相看兩厭,所以不能往淨植居裏紮,而謝堅在的時候,她就更不好往大太太的院子裏跑了。

阿秀偵察了許久,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就在灌小姐一面贊嘆謝子昀生活作風正派,一面感嘆自己沒有機會展現她的魅力的時候,有一天晚上,阿秀忽然氣籲籲地跑進來,扶着肚子道:“姑……姑娘,三爺去了幽雲館!”

幽雲館在園子的西北角子上,裏面堆放着侯府的陳年舊物,既不臨着角門,又沒有什麽好景致,而且因為背陰無光,連看守園子的奴才都不住在那裏,俨然就是侯府中的一個死角。

他去幽雲館做什麽?

灌小姐來不及想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光芒四射的高富帥在像自己招手。對了,說不定謝子昀注意到了阿秀在跟蹤他,才故意在這個時間,去那樣一個隐蔽之處,就是為了引她前去的!謝子昀高傲得很,他當然不會直接約她出來的。

灌小姐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樂開了花,精心打扮了一番,也不讓阿秀跟着,就悄悄地來到了幽雲館。

裏面還亮着燈呢!舊得發白的鵝黃绡紗上一塊暗紅,一塊灰綠,依稀能辨出先前的翠水梅花圖樣,子昀英挺的身姿朦朦胧胧地映在紗窗上。

灌小姐心如煙絲醉軟,拼命壓抑着激動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夢想照進現實的地方。

“表姑娘怎麽在這裏?”一聲冷冰冰的質詢打碎了灌小姐的所有女兒柔情。

轉過身去,灌小姐看到了一張在別人眼裏風姿楚楚,清雅動人的臉,但是在此刻表姑娘看來,這張臉卻是她的克星。

陳清如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灌小姐又羞又急,張口結舌地說不清楚,謝子昀聽到了動靜,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口,打扮妖嬈的灌小姐,他嘴角不屑地一勾,又對清如十分沉靜地說道:“我記得姨娘生前用過的一只妝奁好像被收在這裏了,晚上也沒什麽事,一時想起來,就想來找一找。”

清如清淡地笑笑,道:“往後三弟要找什麽東西,只管告訴我,我叫人替你找就是了!”

子昀施禮道:“那就有勞大嫂了!”

清如這時才轉過臉來,笑吟吟地看着灌小姐,問道:“表姑娘也是來找東西的麽?”

灌小姐張口結舌,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沒等灌小姐說出個所以然來,清如又繼續說道:“若是表姑娘也是來找東西的,那可見我來的是時候了,不然,若傳揚出去,表姑娘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須知‘人言可畏’!”清如眸色沉沉轉向子昀,“三弟,你說呢?”

子昀線條分明的嘴唇輕輕一挑,這樣的神情落在灌小姐眼裏,如滾燙地火苗般,燒灼着她的自尊,她又羞又急,急怒攻心之下,一扶額,暈了過去。

幾個下人七手八腳的把灌小姐攙走了,謝子昀目光中方才還含着的淩厲和輕蔑,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驀然含上了似水的柔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清如搖搖頭,道:“不早了,三弟該回去睡覺了,紀嬷嬷,你送三爺回去。”

清如身後一個穿绛色素面褙子的婆子走了出來,向子昀行禮,道:“我給三爺打着燈,你當心着腳下。”

子昀深深地看了清如一眼,悵悵地走了。

紫绡見四下無人,悄悄地問道:“方才明明有丫頭在咱們淨植居後頭議論這裏出了事,咱們聽着信兒才來的,為何……”

清如一轉眼,清澈深沉的眸子裏突然閃出一絲戾氣,恨聲道:“不管是誰,總之是居心歹毒之輩,你想想,若不是灌小姐誤打誤撞地沖到這裏來,會怎麽樣!”

紫绡捂嘴,脊背上頓時一層一層地滲出寒意——如果是那樣,可真是殺人不見血了。

不管真相如何,但是幾乎侯府的所有人都得出了一個共識:灌小姐的人緣太差,想要跑到幽雲館算計三爺,卻被看她不順眼的人暗地裏告訴了世子夫人,才會有陳清如前去阻止的一幕。

侯府人對這樣的結果,是歡欣鼓舞的,要是三爺這樣的優質男人真被灌小姐賺了去,那可才成了杯具!

蕊心喜歡探聽八卦的心情,其實跟大多數人都是一樣一樣的。這件事發生了沒幾天,她就忍不住去淨植居,向清如打聽事态進展去了。

一進去,卻不見清如,只有六姑娘瑩心趴在紫檀托泥嵌雲石面海棠式花幾上練字呢,旁邊立着一個丫頭,一筆一劃地教她。

這丫頭高挑的個子,姜黃面皮,五官還算清秀,蕊心認得她,是三房的丫頭雅紋,她是罪官之女,幼時曾讀過幾卷書,只因寫得一手好字,被秦氏看中了,來教瑩心的功課。

瑩心年紀太小,閨學裏不肯收,三老爺在外為官,秦氏為了避嫌疑,也不想請男先生來教,所以雅紋現在幾乎沒有什麽差事,只給瑩心做家庭教師。

瑩心穿着秋香色的窄袖绫子長襖,玉色綢子裙,上面用銀線淺淺地勾出了幾朵白雲,見了蕊心,輕巧地跳下圓凳,福下小小的身子行禮,蕊心見瑩心頭上紮了雙鬏,越發萌态可掬,因從頭上摘下明心才賞的芽黃色新鮮樣式的宮制堆紗花來,替瑩心簪在頭上。

蕊心問:“三嬸嬸呢?”

瑩心道:“娘今日不舒服,吃了藥睡下了。”

蕊心關切道:“不要緊吧,回去跟三嬸嬸說,我回頭去瞧瞧她。”

瑩心替母親謝過了,這時坐在東耳房裏的清如已經聽見了她們說話,沉靜的聲音傳出來,“是三妹妹吧,快進來坐!”

蕊心就進了東耳房,見清如穿着半舊的素色藤蘿紋棉襖,玫瑰紫的深淺二色金坎肩,蜜合色的斜面裙,坐在炕上,執着一只乳羊毫的筆算帳呢,紫绡在旁邊站着,手裏頭端着一只朱漆小茶盤,裏面一只蓋盅。

不待清如吩咐,紫绡就去倒茶了,清如把花梨木鑲螺钿的炕幾上堆得滿滿的賬單,字紙,賬本子攏了攏,笑道:“妹妹這兩日沒去城裏逛逛?聽說夢蝶軒和仙衣坊,來了許多新式的首飾绫羅,妹妹也該挑些自己喜歡的,等着年下穿。”

蕊心嘆了口氣,道:“跟二姐姐換了庚貼的沈家好像還沒有放小定的意思,她心情也不好,連素日的幾個手帕交都不走動了,還能陪我上街?五妹妹倒是個好動的,誰知洪姨娘這兩日感了風寒,她也出不去。四妹妹嘛……”蕊心別有深意地看了清如一眼。

清如似乎已經會意,搖頭冷笑道:“我也聽說了,自從表姑娘從四妹妹那裏搬出去以後,大太太就天天給四妹妹派活計,聽芭蕉說,時常做到三更半夜還做不完呢!偏她針線做得又好,丫頭們想替她做一點,又怕叫大太太看出來。”

蕊心眉心一蹙,道:“都是這個灌表姐攪和的,自己在京城裏有家不住,偏偏要到咱們家來搗亂!”

清如勾唇一笑,道:“你真不知道她們的打算?”

平氏和灌姨媽那點司馬昭之心,怎能瞞得了水晶心肝兒的清如?蕊心也會意一笑道:“她們想得倒美,二哥的口味還沒重到那樣的地步!”

清如洋溢地笑道:“雖是如此,留她在咱們家住着終究是個禍患,我已經禀明了大太太,今兒就打發她走!”

蕊心驚異道:“哦?大太太竟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六兒的長評,紅包奉上,呵呵~~~~~~~~~~俺想要長評,俺想要評論,俺想要花花,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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