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圍

剛收到消息時他興高采烈,下午工作效率極高。謝安閑寫了兩份建議書,做了一個關于上季度總公司運營的總結報告,全部遞交上去的時候,把老一輩們鬧得目瞪口呆。

他忙了一整天,沉浸在燃燒自己創造價值的樂趣中。

謝安閑得了空之後,縮在辦公桌前,先想了想二哥說的晚宴,而後随意地往玻璃窗上一瞥,看到自己的模樣,頓時開始發愁——他想着實習方便,穿得低調,還有股少年老成的不倫不類,而且臨近下班,精神狀态有些差。

趴在辦公桌上思來想去,最終謝安閑跟主管打了個招呼,溜號了。

這天謝正則本打算結束後和他吃個晚飯,哪知打電話過去對方說自己已經在家。謝正則聽謝安閑誠實地告知前因後果,“二哥說他的品牌有個晚宴我想去一下”,毫不客氣地把這筆賬記在了老二頭上。

謝嘉樹還不知道自己面臨怎樣的滅頂之災,悠閑地在晚宴大廳裏巡查。

簽約之前,他其實和沈訣不太熟。最終決定前送到謝嘉樹面前後,他查了沈訣的履歷,出身不錯,零緋聞,目前資源都是頂好的,再加上眉眼着實銳利好看,和品牌一貫風格很搭,便不管他到底紅不紅,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等簽完三季代言,謝嘉樹回頭一想,記起這是小弟很喜歡的那演員,樂得賣個順水人情,讓他開心點。

謝安閑回家洗了頭換了身衣服,甚至争分奪秒地做了個發型,在晚宴廳裏是行走的青年才俊。他疾步過去,撞了撞謝嘉樹的胳膊。

對方眼睛亮了,一拍他肩膀上下打量:“不愧是我們謝家的孩子,帥!诶,西裝是年前我送你的,好穿吧?”

“反正都是你管的牌子,這場合剛好。——他人呢?”

“還沒來。”謝嘉樹現敲邊鼓,“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待會兒我是沒法陪你,想見他自己去就行,場內都是合作夥伴……你應該不會出格吧?看到偶像激動地哭什麽的。”

謝安閑以下犯上,冷酷地說:“滾。”

二哥哈哈大笑,又剝削了他幾句,這才被叫走了。

這類晚宴其實很無聊。

謝安閑沒有生意要談,有知道內情的,曉得他和謝嘉樹的關系,偶爾過來慰問幾句。

他快把自己灌了個水飽,終于等來沈訣。對方和經紀人一起來的,謝安閑認識,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沈訣今天的裝束,突然和他四目相對,猝不及防。沈訣朝他笑笑,而謝安閑卻慌忙躲到一根柱子後面,心跳如雷。

躲好了之後,謝安閑面紅耳赤地想,我在慫什麽?

他從柱子後面探個頭出去,沈訣正和謝嘉樹聊天。這天的沈訣,在往日的普通帥上面疊了三層,帥得閃閃發光。

穿一身銀灰色休閑西服,黑色襯衣,肩寬腰窄的身材優勢毫不掩飾。晚宴廳的燈光照得整個房間如同白晝,而沈訣站的那個角落,顯得他側臉銳利,薄唇微微揚起,整個人立時就生動真實了,不知眼裏有沒有一灣清泓。

謝安閑喝了口香槟冷靜下,他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

上一次的紅毯,他風華正茂彬彬有禮,裹在過分隆重的正裝裏;而後是酒吧,一身柔軟的運動服,頭發無辜地垂在額前的樣子平白年輕好幾歲。

此刻,謝嘉樹和沈訣相談甚歡的樣子,讓謝安閑有點玄幻。這場景放在過去他根本不敢想,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年紀相仿,應該也有很多共同話題。可別成了摯友,那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謝安閑一點都不想和二哥搶人。

他站在柱子後面,一邊專注地偷看,一邊腦補亂七八糟的總裁文情節,還得抽時間祈禱他們倆不要看對眼。

然而沈訣并沒有和謝嘉樹久聊。他從片場過來,卻一點看不出風塵仆仆的勞累,一如既往的客氣,叫人分不清親疏。

謝安閑對沈訣的觀察不算長久勝在細致,他很快發現,沈訣好像并不是很開心。想來原因不過把這當工作,又不是真的來吃飯。

他身邊的人就沒少過,有聊合作的,有拉關系的,還有些存了別的心思。

看見一個年輕公子哥兒朝沈訣走過去時,謝安閑本能地扣緊了香槟杯。他認得那個人,謝嘉樹的狐朋狗友之一,包養過演藝圈裏的大小明星好幾個,最喜歡搞些虛情假意的戲碼,能把踏實日子過成狗血電影。

淩家少爺出了名的闊綽,他看沈訣那種打量商品的模樣,不僅讓謝安閑腦海裏危險地冒出奇貨可居四個字。他仿佛一個商人,正在衡量面前的人值不值得出手。

某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停不下,謝安閑也顧不得沈訣能不能認出他了,徑直走過去。

他停在旁邊,那人正和沈訣說着話,謝安閑便遞了一個眼神給秘書小姐。果然,女人不失時機地輕咳一聲。

“淩大哥,別來無恙。”謝安閑笑了笑,對方一臉茫然,索性自報家門,“不記得了?小時候你揪了我一只寵物鹦鹉的毛。”

淩少爺一愣,女秘書湊到耳邊輕聲言語後,恍然大悟地賠笑道:“哦,小謝,好多年沒見,長大了沒認出來。那只鹦鹉,你應該不會現在還計較吧?”

他說當然不是,淩少爺和他聊天,目光卻還見縫插針地逡巡沈訣:“我聽說你在美國讀書讀的不錯,今天也來玩?”

謝安閑不着痕跡地把沈訣扯到旁邊一點,自己則插到他們二人中間,和那人心不在焉地碰了一下杯:“放暑假,回來跟着二哥見見世面。聽說淩大少爺最近有意思要進入貴公司管理事務,日後咱們還有機會合作吧?”

淩少爺笑說一定一定。他見謝安閑擋在沈訣前面全然維護的姿态,思及沈訣剛和謝嘉樹代理的奢侈品簽了約,當中必定有些牽扯。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願再多逗留,扯了個借口便帶着秘書走了。

謝安閑長出口氣,脊背都軟了。他把杯子裏剩餘的香槟一飲而盡,空杯放到路過侍者的盤子上,往旁邊挪了兩步扶牆嘆氣。

自言自語地抱怨:“打主意打到我二哥的合作對象上……不要臉。”

說得開心了,謝安閑一擡頭,見本來以為已經走了的沈訣站在他面前。他一時語塞,沈訣的笑意深了些:“是你。”

“很巧,我……上次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我姓謝。”他毫不避諱地看沈訣,燈光把他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

沈訣垂眼,他和謝安閑之間差着大半個頭,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謝安閑黑發當中的一個發旋。

他沉默的直視讓謝安閑感到頗不自在。他不願這談話快些結束,于是硬着頭皮找話題打破尴尬:“那個……代言簽的順利嗎?”

沈訣點頭:“挺好的,你是謝先生的家人?”

謝安閑不好否認,讪讪地說:“是吧。今天聽說有便宜飯吃,就蹭過來了。”

其實是聽着某人要來才忙裏抽閑,比刻意路過還要虛假。謝安閑不好直說,他總懷疑如果一開始就說“我是你的粉絲”,沈訣會錯覺他目的不純。

雖然确實沒純到哪裏去……

試問誰不想睡自己的男神呢,謝安閑玩手指。

又是片刻的緘默,沈訣突然低聲說:“其實上次你扯謊了吧,不是陪女朋友,就是專程去的,不然紅毯那麽積極?”

謝安閑感覺臉頰一熱,無意識地擡手擦過耳朵揉了揉:“我又沒否認。”

他被拆穿又欲蓋彌彰地回應的樣子有點像以前養過的小貓,沈訣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悚片刻,旋即又鎮定下來。

恰好經紀人喬鐘過朝他招了招手,沈訣說:“我有點事,現在要過去了。那什麽……剛才謝謝你。”

被他這麽一說,原本就手腳都不知往哪放的謝安閑更加無措。可就在沈訣和他拜拜之後,他超水平發揮地說:

“光說謝謝就算了啊?好歹請頓飯吧。”

沈訣停下腳步回頭,掏出手機遞給謝安閑。他不像是在勾引一個約會,反倒像被孩子鬧得無奈的大人:“你號碼給我吧,晚點主動聯系你。”

謝安閑如獲至寶地捧着他的手機,鄭重其事地輸入自己的電話。他還給沈訣,對方掃了一眼號碼,存了個備注,也不問他的姓名,随後點點頭,示意自己記好了。

晚宴廳裏的燈光明亮,謝安閑在他把手機放回兜裏時,突然一側頭,笑出了整齊的八顆小白牙。這表情的變化沒有逃過沈訣的眼睛,很誠實地暴露心花怒放,卻在轉身時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去拿一杯檸檬水。

沈訣想,小孩子真是太好應付了。

晚間謝安閑回家愉悅地洗了個澡,破天荒地跟他大哥的狗兒子“二寶”——謝安閑始終覺得這名字對謝嘉樹充滿了深深的惡意——玩了一會兒你扔飛盤我來撿的游戲。

他在七月的夜晚,生平第一次覺得老天對自己太好了。

沈訣為人沒有架子,和他說話時似乎也沒有平時對投資商或者同事那種始終帶點距離的客套微笑,而是十分真誠,看他的眼神也溫柔。謝安閑有自知之明,暫且沒往“男神對自己一見鐘情”這方面想,卻仍然忍不住意淫。

何況沈訣欠他一頓飯呢,這可是他親口答應的。

稍晚些時候,謝安閑準備睡了。玩着手機感覺困意,正當他上下眼皮要跟鵲橋相會的牛郎織女一般親密說悄悄話時,手機這不懂看眼色的玩意兒突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謝安閑拼命撐開眼皮,只見一條未讀短信在屏幕上,幾行短短的字讓他頓時把睡意抛棄到九霄雲外。

“你好,我是沈訣。剛結束工作,不好意思打擾了。明天再聯系那餐飯,晚安。”

把手機往床裏一扔,謝安閑光腳沖到陽臺上。他想大吼幾聲宣洩心中的激動,可害怕被睡在隔壁的大哥聽到暴打一頓,只得蹲下來,捂着嘴,自顧自地笑,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小孩,又像被塞了兩個白面饅頭的傻子。

夜風習習,帶了一股子溫熱。七月在謝安閑的詞典裏,不算得一個好月份,天氣熱而且悶,可他當下聽着樓下二寶寂寞的一聲狗叫,突然覺得這個夜晚還不錯。

他最終揣着滿腹歡喜給沈訣發了條“好的,晚安”,盡量矜持着,免得太過跌份。

沈訣:“快點睡吧小朋友,別回了。”

謝安閑:……

小朋友三個字在他心上用力地開了一槍。謝安閑翻了個身,方才的喜悅全都變成了一盆冷水從頭潑下,連倍加體貼的後半句都沒能安撫成功。

我想和你睡覺,你卻把我當小朋友。

難道還是代溝在作祟嗎?

謝安閑又急又氣,還有點不為人知的甜蜜,矛盾糟心得做了一夜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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