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捷徑
一聲不吭地去了新西蘭,又千裏迢迢地趕回費城。不出意外,迎接謝安閑的是導師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說他沒有責任心。
謝安閑心不在焉地聽完,認錯态度良好并保證不會再犯,然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了。他住在大哥名下的一處公寓,離學校很近,然後又嫌棄一個人住太無聊太可怕,把另外的兩個卧室租給了學校裏同為中國留學生的學弟。
栽倒在床上,随後身體軟軟地陷了進去,整個人仿佛躺在棉花糖上。謝安閑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腦子裏胡亂回憶着和沈訣的三面之緣,不知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美夢做到一半,謝安閑被手機吵醒,他原本攢了一肚子火想沖打電話的倒黴蛋發,一見來電顯示,立刻畢恭畢敬地雙手接起。
“二哥!我能回去了嗎?”
謝家老二估計是偷偷給他打電話的,聲音都壓得特別低:“大哥說,還有一個多月就放暑假,再歸心似箭也忍着,要是敢提前回來,就打斷你的腿……要是我敢給錢讓你回來,他就把我的腿一起打斷。”
謝安閑不樂意了:“他怎麽還搞專|制呢?”
二哥說:“不是我不幫你,是真的不敢挑釁大哥的權威,你知道的,這個人,當代法|西斯,商界希特|勒。”
謝安閑說哦,把他二哥的電話挂了,重新躺回床上。半天沒氣過,随手拿過另一個枕頭捂住自己的臉,最後索性整個人都裹進了被子裏。
全身上下都彌漫着生無可戀的氣息。
俗話說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俗話又說,一物降一物。如果說在謝家,謝安閑是被他爸媽寵得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孫大聖,那他大哥謝正則就是那個如來佛,他再怎麽蹦跶,也逃不出大哥的手心。
謝家大哥比謝安閑大了十幾歲,從小就是個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非常的有出息。對待三個弟妹,一視同仁的苛刻,并始終恨鐵不成鋼。
他成長路上披荊斬棘拿了各種第一,後來美國常春藤名校就讀,GPA高到令人發指。畢業後回國,在家大業大的産業中選了一家瀕臨破産的子公司,妙手回春似的力挽狂瀾,從此徹底取得了謝家老爺子的心。
謝安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謝正則已經是總公司的行政總裁了。他考上大學那年,謝正則從父親手中接過了謝家的大部分産業,并在接下來的幾年內做得生龍活虎。
至于老二謝嘉樹,是個不學無術的,卻也有自己的特長。他并未試圖在家裏分一杯羹,而是出外單幹,憑借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格,如今成了某奢侈品在東亞區的總代理,旗下還很有一些時尚圈的人脈。
謝安閑頭上兩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就算他現在讀的是當年大哥念過的學校,以後也未必就會比他更……別未必了,絕對不可能比他更強。
不過謝安閑心寬,對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想得很開。他沒有心去和大哥比,在家裏的定位就是個撒嬌賣萌的小可愛,不然也不會老是被縱容。反正二哥護着他,父母和姐姐都喜歡他,謝正則還敢真打斷他的腿麽?
這麽一琢磨,謝安閑立刻又不糟心了。他的睡意湧上來,眼看就要鑽進夢鄉和沈訣親密會晤,突然被門外的一陣動靜吵醒。
謝安閑一掀被子,滿頭起床氣地想,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走出卧室,想看下到底是哪個大逆不道的學弟在客廳弄出party的動靜。謝安閑一出去,見兩個小男生坐在地板上,一起打實況足球。
租房的學弟見了他,仿佛上班時間偷看電視的小學生被父母抓了個正着,稍息立正站好,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另一個大約是他朋友,并不認識謝安閑,以為他是一起的室友,卻也跟着站了起來。
見他們這個惶恐的架勢,又瞥了一眼電視裏射偏了的一腳球,謝安閑內心那點邪惡因子複活。沒有得分讓他心裏平衡了些,說話也溫和多了:“小常,怎麽搞的?”
學弟一戳朋友:“這、這個是我房東……學長,這是我同學,ABC,我們新學期一起上選修,他說喜歡打實況,我就……不好意思學長,聲音太大了。”
謝安閑:“沒事兒,我也喜歡打,以後有機會可以一起。”
同學大約是生在美國長在美國,認識的同胞不多,一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立刻非常激動地上前和謝安閑握手,用蹩腳的中文自我介紹:
“學長好,我叫王維!”
謝安閑比他更激動:“幸會幸會,我叫李白。”
一旁知曉內情的學弟憋笑憋得可辛苦。
被大哥下了死命令,謝安閑百無聊賴,只好把全部身心暫時地從沈訣那兒挪到了學習領域。他本科是會計金融雙學士,如今念到碩士,其實不用太頻繁的上課,于是除卻寫論文和實踐報告的時間,開始跟着導師四處學習實戰經驗。
那些只存在于課本上的案例們具象化成了合同、協議和你來我往兵不血刃的鬥争,謝安閑這朵溫室裏的花沒見過這種世面,新奇之餘也有些膽戰心驚。
一邊覺得可怕,卻又一邊躍躍欲試。謝安閑的人生藍圖剛起了一筆,規劃全在他自己手中,這種掌控自如而不懼将來的模樣像他的兩個兄長,他想,可能因為謝家的人骨子裏都有點偏執,對一切渴望的人和事都不願意放手。
原本選擇這個方向是因為家庭,而後越鑽研越覺得挺合适的。除卻吃喝玩樂,謝安閑居然真的在商科的課程中上了心,而且為時不晚。
等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導師也沒有事交給他做,謝安閑的暑假終于到了。
他帶着點投入到專業實踐的戀戀不舍,迅速地回國,然後在第一頓全家人到齊的晚宴上,堂而皇之地問:“大哥,這假期我能去公司實習嗎?”
自由散漫慣了的人主動提出這要求,謝正則眉頭一皺:“你有什麽條件?”
謝安閑無奈道:“我就想看下中國企業運作機制和國外的不同,還有,我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總不能回來當米蟲吧?”
他說的是挺有道理。謝正則挑着魚刺:“那星期一跟我去公司,給你找點事做,也免得在家裏老是上蹿下跳的,鬧得雞犬不寧。”
像是為了呼應這句話似的,餐桌下啃骨頭的小哈士奇跳出來嗷嗚了一聲。随後,謝正則摸了下他狗兒子的頭,意有所指地瞥了謝安閑一眼。
謝安閑:“……”
好在他了解謝正則的脾氣,不太會主動觸他黴頭,低眉順眼地應了。自從爸媽開始周游世界安享晚年,他是徹底被扔給這個不茍言笑的大哥了。
謝正則說到做到,周一清早就把他從青春的墳墓裏拎出來。謝安閑被架在餐桌上,哈欠連天地吃了早餐。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怎麽也入不了大哥的眼。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對他寄予期待過高,現如今越來越向平庸的地方走,有點點失望。
只是這失望很快就被驚訝取代了。
謝正則把他扔到一個中層部門,原本打算讓他只跟着經理做點事積攢經驗而已,謝安閑也愉快地應下。
待到午休時分,那位張經理主動找上謝正則,言辭間居然把謝安閑大誇特誇了一陣。說他年輕有想法,專業性又強,很多新理念都是他們這群老人沒聽過的,還很符合公司運作的原則,做事有條理,講效率,為人謙和活潑,社交技巧也好。
這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早上把謝安閑帶到張經理辦公室時,他沒讓對方知道這是董事長家的三公子,他只說同學的弟弟來實習,免得別人拍謝安閑馬屁,結果到後來還是換湯不換藥。謝正則內心一群草泥馬狂奔過□□大草原。
張經理還在滔滔不絕的贊賞:“謝總,這小子是哪個學校的,畢業後是不是也到咱們公司來,要不到時……還讓他在我手下做事?”
謝正則心道,你想的美,嘴上卻說:“在美國留學的,明年畢業。到時的事我也管不着,照你這麽說,他要是樂意留在這邊,倒還不錯?”
張經理喜形于色:“對啊謝總,這小子是個人才——我說呢,原來是海歸高材生。”
他又不着痕跡地說了些諸如還是年輕人好的廢話,樂颠颠地退出去了。愛才之心人皆有之,何況誰都願意做伯樂。
等張經理出去後,謝正則才浮上一絲滿意的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覺得搞不好真能讓謝安閑認真鍛煉一下,比老二靠譜多了。
而此時謝安閑還不知道他在大哥那邊吊兒郎當的纨绔形象有了颠覆性的改變,在辦公室裏兢兢業業的整理文件。
他的實習單位在集團總公司的運營部門,和專業不太對口,但大同小異,反正重要的事也輪不到他操心。景悅集團是當年謝和嵘一手創辦,經過一代人的耕耘,已經大有所成。如今謝正則有意進軍更多領域,譬如電影業。
謝安閑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心裏對這一塊本身就有點算盤,俨然發現了曙光,巴不得趕緊把心裏的想法寫成建議書給他大哥過目。
就算想搞這方面投資,大部分原因在沈訣。謝安閑還是理所當然地想,“現在電影産業逐漸正規化,也在流水線化,入手的時機不是剛剛好——我是在幫自家人。”
他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如饑似渴地把這些年來的總結表都看了一遍,吃午飯都忘了。直到二哥打來電話,他才覺得胃疼。
謝嘉樹無事不登三寶殿,開門見山:“大哥跟你一起呢嗎?”
下意識地搖頭,然後發現這動作他二哥看不見,謝安閑說:“沒,我被下放了。”
謝嘉樹:“嘿嘿,剛好,不讓他知道……告兒你一好消息,你喜歡的那個演員,沈訣,剛和我這邊簽了一個品牌代言。”
謝安閑:“啥?”
謝嘉樹:“簽約完畢,晚上有個宴會——給你開個後門,到時候接你去。”
他放下電話,兀自把這些信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午休時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謝安閑樂得一蹦三尺高,他把那些寶貝文件重新收拾好,心滿意足地叫了外賣。
後來謝安閑回憶,大概就是在這一天,他異想天開地要去靠近沈訣的世界。
這感情有點像粉絲對偶像的癡迷,但更多的,大約是想要因為對方而變得更好,才能配得上他,進而有資本去追求他的決心。
謝安閑歡快地想,我可真是個正面典範,各種意義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一個追星追得開電影投資公司的男人。
目前還是個男友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