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她竟然重生了?!
定安三十八年春。
鎮國寺山下的桃林花滿枝頭,微風拂過,花瓣如雨飄落,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桃林深處,幾個穿着若青色僧衣的小沙彌,手中拿着三尺長的棍子,蹑手蹑腳地往桃林腹地走去。
“七師兄,這天将将回暖半月,哪來的蛇呀。”走在前頭的小沙彌皺着小臉,遲疑不前。
被稱作七師兄的沙彌也不過十一二歲,聞言停了下來,小臉嚴肅繃緊,“走,咱回去找六師兄,是他說有蛇的。”
另外幾個小沙彌一聽,慌忙回頭。
幾人順着原路折回桃林邊緣,見六師兄倒在地上,霎時慌了神。
“六師兄!”
幾個腦袋一起湊過去,緊張看着地上的少年,一個個紅了眼,七手八腳地拉扯他身上的僧衣。
“嘶……”躺在樹下的少年翻了個身,揉着漲疼的腦袋迷蒙坐起。
她不是應該在相國府嗎?
時節也不對,她中毒當日是重陽,哪裏會有桃花。
莫不是躺了半年多?
“六師兄你沒事吧!”最胖的小沙彌伸出手,豎起三根圓乎乎的手指,在那少年面前輕輕晃了下,烏黑發亮的眼一點點睜大,“這是幾?”
“小九,你的手都胖成豬蹄了。”林青槐随口調侃了句,意識到不對勁,整個僵住。
小九還是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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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豈不是還沒及笄,還沒頂替哥哥成為靖遠侯府的世子?
擡起頭,粉色的桃花瓣落到她的鼻子上,她耐不住癢,狠狠打了個噴嚏。
這不是夢。
鎮國寺的桃林,自她離開後就再也沒開過花。
即便後來全換成梨樹,也是在別處開花好好的,到了鎮國寺只冒綠葉。
林青槐揉了揉鼻子,垂眸看着自己纖細白皙的手腕片刻,忽然伸手去捏小九的臉頰。
“六師兄你又欺負我。”小九疼得直跳,躲開後,圓乎乎的雙手緊張藏到身後,“明日就是花朝節,方丈說,把林子裏的蟲蛇趕出去,就給點心吃,胖些也不打緊。”
“不打緊,以後師兄天天給你買點心吃。”林青槐站起來,低頭撣了撣僧衣上的花瓣,徑自往外走,“我要回城一趟,方丈問起知道該怎麽說吧。”
小九和小七拉着小十以及十一跟上去,整齊搖頭。
林青槐勾了勾唇角,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一人給了一枚銀果子,“知道了嗎。”
“知道!”四個亮锃锃的腦袋擠在一起,脆生生作答。
“去玩吧,林子裏沒有蛇。”林青槐挨個摸了下他們的腦袋,背着手回自己的禪房,腳步一會沉重一會輕快。
她竟然重生了?!
自從哥哥被二叔和堂哥害死,她好端端的侯府千金成了世子。又借着方丈的嘴更名,用自己的名字從皇子伴讀到當朝右相,二十年的每一天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不敢有絲毫松懈。
好容易熬到致仕,游山玩水的樂趣一點沒體驗到,就被小肚雞腸的狗皇帝用桃花釀毒殺!
早知道那狗皇帝要趁着宮宴下手,她就不該去赴宴,随便找什麽借口都好。
她死了不打緊,可憐那十八房妻妾,也不知有沒有被牽連?
三叔一家早就借着為祖父守孝一事,在半路假裝遇到山匪死遁避世,隐姓埋名去了江南,狗皇帝的手沒那麽長,她倒是不擔心。
就怕一手養大的侄子聽聞噩耗會坐不住。
他遠在西北軍營駐地,若是無诏回京,狗皇帝定然不會饒他。
林青槐深深吐出口郁氣,用力磨牙。
天殺的狗皇帝,這輩子千萬別落她手裏!
回禪房喝了口茶,林青槐随手翻了翻桌上的黃歷,忽然想起上一世,哥哥就是在定安三十八年花朝節前一日出的事,暗叫一聲不好。
瞧了眼滴漏,她冷靜下來,打開衣櫃找出哥哥今日穿的春裳換上。
她與哥哥是雙生龍鳳胎,有一模一樣的臉,哥哥有的東西她這裏也有同樣的一份。
換好衣裳,林青槐戴上帷帽和鬥篷,拎起自己換下的僧衣,胡亂塞進化緣用的乾坤袋裏,顧不上頭疼飛快往外跑。
上一世,哥哥今日陪同大皇子、二皇子前往西山圍場狩獵,随行的人當中還有二房的堂哥以及幾位世子。
正是這次出行,哥哥被大堂哥推下山崖,受了重傷活活餓死在涯底。
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到哥哥的屍身,查清哥哥被害的真相。
既然能重生回來,無論如何她都要救回哥哥。
林青槐出了禪院,加快速度奔向外邊的馬廄。
禪院旁的馬廄是為了她建的,後來寺裏來個貴客住到她隔壁的禪院,便又擴大了一倍,用來飼養她和那位貴客的馬匹。
此時,馬廄裏少了貴客的那匹棕色寶馬,還少了兩匹尋常的戰馬。
她的那匹白馬悠哉吃着最好的草料,模樣惬意。
“踏雪!”林青槐伸手抱住失而複得的寶馬,臉頰貼上馬脖子蹭了蹭,壓下滿腹的心酸,解了缰繩将踏雪牽出馬廄,利落上馬。
西山圍場在上京西郊,鎮國寺在南郊,她得快一點趕過去。
若是哥哥還在,她不必女扮男裝日日活在恐懼中,獨自撐起偌大的林家。
她與哥哥出生在回京的路上,爹娘按鎮國寺方丈的建議,留下哥哥一人在身邊養育,将她送到鎮國寺以男子身份拜師學藝。
對外,爹娘從未說過到底生了幾個孩子。
上一世,方丈師父說,若哥哥的這一大劫過去,大梁的紫微星會大盛并惠及三代。
可惜,哥哥的這一劫沒能挺過去。
父親對外宣告找到了失蹤的長子後 ,她便頂替哥哥封了世子,後下場科舉入朝為官。
大梁在司徒聿的治理下,倒也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民風開放。
惠及三代就免了。
太子軟弱無能,二皇子不良于行,三皇子自小便不喜與人接觸,沒一個能當大任。
即便司徒聿弄死了自己,大梁的朝局也不會變得清明,說不定會更亂。
林青槐一路快馬加鞭,只用了半個時辰便抵達西山圍場。
上一世,她為了尋找哥哥的屍身,多次潛入圍場。後來又陪着司徒聿時常偷偷前來狩獵,沒人比她更清楚圍場的地形,也沒人比她更了解圍場有幾個入口。
從馬上下去,林青槐避開圍場的守衛,從左側的峽谷進入圍場,又翻過一處林子,直奔發現哥哥屍身的涯底。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她發現地上多了幾道新鮮的馬蹄印,暗暗擰眉。
上一世她找到涯底之前,這條路并不被人所知。
來的是誰?
林青槐不敢大意,悄悄揮動鞭子催促踏雪加速。
過了晌午,日頭偏西照不到涯底,林子裏一片幽暗。
好在通往涯底的山洞沒被人發現,洞口處的雜草被風吹動,發出簌簌的聲音。
“踏雪,你在的此處等着我,若是有人靠近你就自己藏好,我很快回來。”林青槐拍拍踏雪的脖子,攏緊身上的鬥篷。
踏雪口中發出低低的嘶鳴,像是聽懂了一般,後退進入一旁的草叢裏。
林青槐欣慰地笑了笑,彎腰穿過雜草進入山洞。
這山洞直通涯底,一路過去并無阻礙。
她很快便到了上一世發現哥哥屍身的地方,然而此時四周并無人影,也無腳印。
林青槐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忍着焦急大聲喊話,“林青榕你在哪!”
“妹妹?”少年虛弱沙啞的聲音從洞外傳來,“我挂在樹上了,快救我。”
還好!林青槐松了口氣,走出山洞仰起頭向上看去。
林青榕被夾在樹杈中間,上不去下不來,形容狼狽。
“等着。”林青槐彎腰取出藏在靴子裏的匕首,足尖一點,輕巧躍上樹幹。
這樹橫生在峭壁之上,樹幹堅硬,想要砍斷樹枝有點不現實。
她仔細看看片刻,用匕首割斷了幾根攀在峭壁上的藤蔓,一頭捆到更大的樹幹上,一頭捆住自己的腰,小心翼翼朝着哥哥挪過去。
“妹妹怎知我今日有難?”林青榕白着一張臉,艱難開口,“莫不是方丈師父算出來的?”
他今日一早陪着大皇子和二皇子前來圍場,說好了只是在外圍捕幾只小鹿回去養,大堂哥非要往這邊來。
要不是怕他耽誤兩位皇子捕鹿,自己也不會被人推下懸崖。
“我自己算出來的。”林青槐白了他一眼,騎到樹幹上,伸手去抱他起來。
她這個哥哥天性純良,用歸塵師父的話說,他就是個傻白甜看誰都是好人。
“疼……”林青榕抽了口涼氣,可憐兮兮抱怨,“輕一些。”
妹妹什麽都好,許是打小當男子養的緣故,一點不溫柔。
“命都要沒了你還想輕一點。”林青槐輕嗤一聲,倏然用力,猛地将他從樹杈間拔/出來。
林青榕:“……”
從樹上下去,林青槐檢查了下他的傷勢,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
自己來的及時,哥哥只是左腿骨折,沒有內傷。
“好像有人來了!”林青榕臉色微變,驚喜的情緒溢滿了明亮的眼眸,“定是大堂哥發現我失蹤找來了。”
這傻白甜!林青槐一個手刀直接劈暈他,跟着将他抱到洞內能藏身的地方,迅速處理掉方才留下的各種痕跡。
上一世,她找到哥哥的屍身時,是在洞內。
大堂哥被她關進地牢後曾說,哥哥落下山崖後并沒有立即死去,被他找到後又給放了血,才虛弱到活活餓死。
他未有明說,支持他這麽做的到底是哪個皇子,她索性把兩個皇子都給弄死弄殘。
凝神等了片刻,有人進了山洞,身形一看不是大堂哥。
林青槐丢出鬥篷将那人的頭蒙住,人也跟着撲過去。
“何人如此大膽,我乃三皇子司徒聿!”司徒聿眼前一片黑暗,心中叫苦不疊。
早知道自該讓侍衛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