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阮岩對塗熙這個名字的确沒什麽印象了，或許是他和原身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對他來說不那麽重要的東西，他就會丢在記憶的角落裏。
但他聽見這個名字時一瞬間出現的熟悉感，應該不是阮岩自己的反應，而是這副身體覺得熟悉。
阮岩在網上搜了塗熙的照片，對那張被ps過分優化的臉也同樣沒什麽感覺，只好等到對方來探班的那天，到時候就知道是敵是友了。
塗熙來的時候，《灰色》的劇情已經進展到淩紳為了周楚楓的醫藥費與兩人的生活費，瞞着周楚楓，重操舊業。
他曾經是歡場的老手，對于如何俘虜的男人的心十分熟稔，饒是如此，淩紳也花了很大的精力傍上了一名富二代，每天晚上去“上班”的時候，寬大的外套下是他從來不敢穿給周楚楓看的衣服。
他知道，如果被周楚楓看見，那他們倆就完了。
阮岩低着頭，脫下身上的大衣，肩膀接觸到冰冷的空氣時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又重新擡起頭，對身邊那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男人谄媚一笑，親昵地挽上對方的胳膊：“我們走吧，接下來去哪？”
“卡！”
導演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監控器裏看回放，阮岩的助理小佑則快步過來給阮岩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探班的人已經來了。
小佑跨過機器的電線，正要踏進來的時候，卻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那人伸手抓起被阮岩丢在一邊的大衣，大步過來，幫他披在了身上。
“沒冷着吧？”塗熙一副自來熟的口吻，對阮岩露出堪稱燦爛而溫和的笑容，“阮岩，我們好久沒見了。”
看見塗熙真人的那張臉時，屬于原身的記憶這才慢慢浮現出來，阮岩也終于在這個時候想起他來了！
的确是很久沒見，因為塗熙和原身曾在同一所學校上學。
塗熙曾在原身受到欺負的時候幫過他，所以原身對他的印象還挺不錯的，甚至還對他有點好感。
塗熙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校園偶像，人氣很高，粉絲不計其數，而且他平時不但學習成績好，唱歌跳舞也很棒，聽說脾氣也很好。他在原身被高年級的學生圍堵在衛生間的時候非但沒有袖手旁觀，反而帥氣地揮起拳頭，令原身很難不心動。
不過也僅止于此了，不是阮岩對原身有什麽意見，而是那個時候的原身還有好幾個類似塗熙那樣的有好感的對象，就跟那種剛意識到自己對同性感興趣的青少年一樣，會去關注令自己心動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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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籃球打得好的，學習成績好的，辯論會上以出色的口才拿下第一名的……
塗熙充其量滿足了原身對英雄的幻想，但在阮岩看來，這樣的人連初戀都算不上。
他們甚至在整個高中除了衛生間那次，就沒有再說話了。
也難怪阮岩對他的印象不深，而且塗熙大概是在臉部做過一點微整形，所以看起來和當年也有一點不同，臉是比起以前要更帥了，但看着似乎也有點假。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阮岩也對他禮貌地點點頭，和他隔開一點距離，把外套穿上：“謝謝你的好意。”
塗熙仿佛不在意他疏離的舉動，還很親切地跟他回憶從前：“真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面會是在這裏，這幾年的同學會我都有回去，可是都沒看見你。”
阮岩冷靜地看了他一眼：“我們不是同一個班的。”
“是啊，但是也隔得不遠，不是嗎？”塗熙擺出遺憾的口吻，像開玩笑，又像是意有所指，“說真的，如果能夠在同學會上見到你，我一定會很開心，因為我也是你的粉絲，在你出道之前就開始關注你了。”
“那還真是榮幸。”阮岩對他禮貌地笑笑。
“現在說榮幸的應該是我了。”塗熙自然地站在他的旁邊，和他并肩往休息室走，一副十分坦然地商量公事的模樣，“從節目組那裏知道和你搭檔之後，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把這一年的運氣都透支了。”
“您說笑了。”
“對我還說什麽‘您’啊，太見外了吧？”塗熙一手搭在阮岩的肩上，又湊近了一點，“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阮岩其實很不喜歡和陌生人有這樣的肢體接觸，他不悅地皺了皺眉，剛要讓對方松開手，沒想到塗熙好像已經看出了他的想法般，頭像似的舉起雙手，往後仰了仰：“好好好，我不開你的玩笑了，你看我這樣行不？”
阮岩還是皺着眉，雖然對方是離他遠了一點，但他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并沒有褪去。
“反正就算真的被人看到我們勾肩搭背，也不會有人傳什麽謠言的，你放心吧。”塗熙對他輕輕一笑，眼神溫柔得像是融合的蜜糖般，“我會幫你搞定那些狗仔的。”
阮岩：“……”
這個塗熙，讓他看不透。
阮岩不知道對方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他從一開始就向阮岩表達出了好感，還試圖用過去共同的回憶來拉近他們的距離，被阮岩拒絕後，也沒怎麽生氣，反而還處處從阮岩的立場出發，讓他別有那麽大的壓力。
發現阮岩不喜歡聊過去的話題後，他又很自然地接上了新的話題：“阮岩，你接下來能休息多久？如果你還不累的話我們可以聊聊在節目第一期選什麽樣的舞蹈，不過我看你臉色不是那麽好，不如還是等你先休息好了再說吧？”
很體貼，很知趣，完全是站在阮岩的角度上說話。
從頭到尾沒有半句提到“我希望怎麽樣”，而是“你怎麽方便怎麽來”，如果阮岩不是提前有所警惕的話，沒準還會覺得這人态度不錯，和毛哥說的一樣謙虛可信。
阮岩又在心裏拉起一道警戒線，對他說：“先聊舞蹈吧，我也不好耽誤你的時間。”
而事實上，阮岩是希望他能早點離開。
不管塗熙存了什麽心思，他都不打算跟對方有過多的接觸，能把事情早點解決完也好。
塗熙聳聳肩，拉開休息室的門，對阮岩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而在阮岩進去後，塗熙故意在門口又停留了兩秒鐘，沖不遠處的聞蔚露齒一笑，像是很尋常地後輩對前輩打招呼的樣子，但眼神裏的東西只有兩人才能夠明白。
聞蔚盯着他，全程面無表情。
塗熙笑得更加彬彬有禮了，他甚至還朝聞蔚點了點頭，對他說：“抱歉，我占用一下休息室，一些節目上的細節需要和阮阮談。”
說完，他沒有再去看聞蔚的表情，而是直接“啪”的一聲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聞蔚這時才狠狠擰起了眉毛。
偏偏他那頭腦不太靈光的助理小蔡還在旁邊說：“聞哥別擔心，旁邊的休息室還空着呢！”
聞蔚：“……”他擔心的是這個問題嗎？
在新節目前的第一次會面，可以說塗熙除了一開始的套近乎之外，再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動作，後面跟阮岩會談的內容也都很正經，而且除了正事之外再沒聊什麽過去，倒是讓阮岩松了口氣。
他像是掐着時間，談了還不到二十分鐘，就對阮岩說：“今天差不多到這吧，剩下的就是在彩排前多練習，下次我還會再來探班的。這次來得匆忙，沒給你帶什麽禮物，是我有欠考慮，下次我會給你帶點驚喜過來的。”
離開前，他還朝阮岩眨了眨眼：“但具體是什麽驚喜，還請容我保留一點神秘感。”
這樣一個人，別說是原身，要不是阮岩始終對他保持警惕，恐怕也很難不被他随和又帶點俏皮的态度所打動。
對了，如果要形容的話，塗熙給他的感覺，和章墨雨有點像。
阮岩和章墨雨合得來在圈子裏也不是什麽新鮮事，《狐妖》現在正是熱播造勢的時候，導演還會時不時在微博上放出章墨雨的沙雕視頻，足以把路人網友給逗樂。
想到這裏，阮岩不禁想到一個問題，究竟是塗熙的性格跟章墨雨相似，還是他在模仿章墨雨，以方便接近自己？
不過他的猜測到底是沒什麽證據，所以他也沒打算說給別人聽，只是在下一場戲開拍前碰到聞蔚，還是對聞蔚說了他和塗熙在休息室裏談了什麽：“……是為了那個叫《舞動乾坤》的新節目，他是節目組安排給我的搭檔，今天是來讨論挑什麽舞種的，我個人傾向于街舞，活潑一點的類型，不過他覺得第一場舞最好能引爆全場，既節奏明快又能體現性感，所以他希望跳的是探戈，還找舞蹈老師錄了幾個視頻，讓我挑着選。”
阮岩正拿着手機看那幾個視頻，還想順便讓聞蔚幫他挑一個，結果聞蔚什麽話都沒說。
“聞哥？”
過了好半天，聞蔚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探戈……不是要臉貼臉，胸貼胸嗎？”
“是啊，所以很講配合，我對不太熟的搭檔其實沒什麽信心。”阮岩很自然地接道，“我有把握跳得跟視頻裏的舞蹈老師一樣好，可是對方有那個能力嗎？”
聞蔚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是很感興趣：“馬上要開始拍了，我們還是先對一下臺詞吧。”
“哦，好。”
阮岩趕緊關掉視頻，把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臺詞本拿出來。
這場戲不好拍，因為是劇中一個高丶潮的劇情點，很有暴風雨來襲的意味，所以情緒也需要醞釀到極限。
劇情中，淩紳偷偷重操舊業，被心有懷疑的周楚楓跟蹤到gay吧門口，他站在門前吹着冷風，垂着腦袋，直到淩紳挽着一個男人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出來，他驟然擡起頭，與淩紳四目相對。
淩紳嘴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周楚楓露出了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具有攻擊性的眼神，那眼神不單單是敵意，還有憎恨，嫉妒，惱怒和殺人的欲丶望！
他恨不得手撕了眼前那個站在淩紳身邊的男人！
那是我的男朋友，你憑什麽摟他的腰，憑什麽搭他的肩，憑什麽得到他的笑容！！
淩紳在僵滞幾秒鐘後終于慌張地從男人的臂彎裏抽丶出手，緊張地攔在周楚楓的面前：“阿楓，你聽我說……”
周楚楓卻一下推開了他，怒氣沖沖地跑到男人的面前，奮力擡起手臂，一拳在那個男人臉上砸了下去！
聞蔚在揮拳的時候腦子裏什麽都沒想，他此時代入的并不是周楚楓的心情，而是他自己的心情，對面那個演員的臉與塗熙那挂着不懷好意笑容的臉重疊到一起，導致他出拳的時候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而他到底是聞蔚，身經百戰的影帝，他在拳頭即将與那可憐的演員的顴骨接觸之際，猛地收了力，導致那演員被他揍得臉一歪，腳下趔趄兩步，但大體并沒有什麽事。
“呼……吓了我一跳！”那個演富二代的演員還揉着不算很疼的臉，心有餘悸地說，“我還以為剛才聞哥是全力在揍我的，我都怕聞哥把我牙齒給打掉了，不愧是影帝啊，演得太真了，哈哈哈！”
劇組裏的其他工作人員也被聞蔚炸裂的演技給折服，紛紛湊趣地誇幾句，聞蔚面帶微笑地接受了大家的誇獎，仿佛沒事人似的，淡定地走回了自己的休息椅邊。
等大家都去忙別的事情時，他才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胳膊，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他這點逞強可逃不過阮岩的眼睛，從他猛然發力到突然收力時，阮岩就在心裏大呼不妙，場記打板後，他沒跟其他人一起去恭維聞蔚，而是趕緊找小佑翻出一瓶跌打損傷油出來。
這是他拍戲時随身帶的必需品之一，也是以前當舞蹈演員時的習慣了。
別人不清楚，他可是對這種事情清楚得很，聞蔚剛才那下，最輕也是個肌肉拉傷，搞不好還會損傷韌帶的！
他拿到跌打油之後趕緊小跑到聞蔚的面前：“聞哥，你的胳膊怎麽樣了，疼就出個聲，別自己忍着。”
“你怎麽……知道的？”聞蔚此時已經疼得額頭上都是冷汗了，但他還是繃着臉色，隔得遠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
只是從他嘶啞的嗓音裏，阮岩還是聽出了他的艱難。
“你剛才發力的那下我就覺得不對了，你是不是拍得太投入了，差點真打了那個演員啊？”阮岩擔心地看着他。
“嗯……”盡管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在阮岩的面前，聞蔚還是不想欺瞞他，“可能是吧，沒有掌握好分寸。”
假打差點就成了真打，說起來也挺有失影帝的職業操守。
阮岩卻對他安撫般地笑了笑：“但是你能在關鍵時候收住力，還能把戲演下去，不是也很敬業嗎？上次也是這樣，受了傷還堅持演戲，我真的很佩服你，放心吧，這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聞哥，你能把袖子再拉高一點嗎，我看看你的手臂損傷程度怎麽樣……”
聞蔚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阮岩，那關切的眼神和臉上生動的表情，還有他不斷和自己說話分散注意力與痛感，翕張的殷紅嘴唇，每一眼，都讓聞蔚的心跳在不斷地加快。
他想，幹脆就這麽吻下去好了。
可聞蔚到底是忍住了。
阮岩一邊幫他揉着胳膊，一邊幫他上藥，沒有注意到聞蔚的視線，仍在絮絮叨叨：“還好只是肌肉拉傷，筋骨沒什麽事。我說聞哥，你最近是不是犯太歲了，怎麽總是在受傷，上次還見了血……不行，我還是讓小佑去廟裏給你請個護身符回來好了。”
阮岩正要起身去找小佑，卻被聞蔚拉住了手。
他笑着從阮岩的頭上摘下一枚發卡：“不用，我有這個給我當護身符就好了。”
那發卡一端的小圓球上還嵌着阮岩的照片，對聞蔚來說，就是最好的護身符了。
阮岩瞪大了眼睛：“等、等等，聞哥，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那是cp粉們給他們制作的情侶周邊啊！
這發卡是前段時間阮岩整理原身的東西時發現的，正好天氣熱，他随手就用來夾劉海了，還帶到了劇組來。
不過他用的是自己頭像的發卡，所以被劇組的人看見了也沒什麽，明星嘛，用用粉絲送的東西也是一種寵粉行為。但聞蔚拿着他的發卡，就太容易被人發現不對勁之處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合約的影響，對外宣稱分手，以影帝的逼格，怎麽能用這種疑似炒cp的物件呢！
阮岩試圖跟他解釋，聞蔚卻已經将發卡攥在掌心裏，對他笑笑：“既然是我們的周邊，那給我帶着也沒什麽問題吧？”
阮岩有點懷疑聞蔚是不是因為太過疼痛，所以忽略了他剛才自爆買過粉絲周邊的事，不過他還是叮囑聞蔚：“那你當個護身符就好了，千萬別拿出來啊！”
要蠢蠢他一個，他可不能連累聞蔚。
聞蔚用指尖摩挲着手裏發卡光滑的那一面，笑着點頭點頭答應他：“好。”
作者有話要說： 聞蔚：想不到吧，我也是cp粉。
阮岩：不，這不是我認識的聞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