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幕間·短暫的休整(2)

這段時間唐軒做的夢遠比以前要多,但這不代表他每次都能夢見自己從者生前的經歷。

這一次,他夢見的是自己的過去。

“唐軒,只有你能幫你弟弟了,算媽媽求你了,你幫幫宇英吧……”

椅子上的麗妝女人幾乎要把自己彎成一直燒紅的大蝦,她啜泣着請求着面前的少年,好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再這樣下去,宇英就只能退學了……唐軒,宇英是你弟弟啊——”

“我的親人只有爺爺。”

少年淡漠地站起身,喚出了管家:“如果你就是為了這種事來找我,那就請回吧。”

——唐軒,林宇英。

姓氏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在唐軒心裏,從沒占據過一席之地。

父親死亡,母親改嫁,嫁給姓林的富商,誕下了自己的『弟弟』。

唐軒對他沒有憎恨,但也絕對不會有『疼愛』。

壓下心頭的煩躁,少年揮手拒絕了管家用餐的提議,起身去往學校。這一年,他還是高一新生,因為唐家繼承人的身份而飽受關注……這些目光并不都是尊敬,也有唐軒所讨厭的審視和攀附。

——這個『唐家少年』的皮,還要繼續扮演下去,真是可笑。

——那個女人為了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兒子來找他,真是可笑。

——幾個初中生的小打小鬧,還要向他來求助,真是可笑。

唐軒此時仍記得自己尚在夢中,但角色已經完美地帶入了當時的身份。熟練地轉過街角,走過熟悉的馬路,跟認識的人打招呼,接受別的人問候——普通人的生活不外乎如是。這也是唐軒不喜歡,卻只能接受的生活。

離下午的課程還有一個多小時,按理說現在應該是留校學生的午休時間。然而原本可以讓煩悶的少年自由漫步、排解心情的高中校園裏,卻回響着多人的喧嘩之聲。

Advertisement

唐軒不耐地皺起眉頭。是初中部那邊的吵聲,隔着鐵網,能看見幾個男生在那裏“打打鬧鬧”。少年心中隐隐有着什麽預感,但在他确認那之前,身體就已經動了起來。

果決的助跑,三步攀上鐵網的頂部,單手撐住身體重量,身體半周旋轉,松手,屈膝落地。

一套動作流暢自如毫不拖泥帶水,唐軒的身體在自己大腦考慮好之前,就已經自發地翻過了鐵網,躍到了牆角的四五個初中生面前。

——自己還是這麽沖動。

無法控制身體的唐軒在心裏輕諷一聲。他知道這是夢,他也知道這個“跟朋友們打打鬧鬧”的男生是誰。他向來是不多管閑事的,但是因為那次情緒不穩,所以沖動着想要試一試做『救世主』的感覺。

他知道他血緣上的弟弟林宇英就在學校隔壁的初中部,也知道他最近正在遭受校園暴力,所以深究起來,身體不自覺地行動,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因為沒想過正巧會是那女人的兒子,還是正因為想到對方有可能正是自己的血脈親人?

——他下意識想救的,是随便一個可憐的初中生,還是他自己的弟弟?

這些答案唐軒無法向自己的心明确地給出。

在這座小鎮裏,很少有不認識唐軒的人了,畢竟作為古老名門之後,每年的祭典都會由他在高臺上掌燈。幾個惹事的初中生看見唐軒來了,就都因擔心被向父母告狀,捂着臉不讓唐軒認出身份,繼而在其中一個人的鼓動下一哄而散。

地上的男孩終于得到解脫,蜷在角落裏小聲哼哼着,半天沒爬起來。經歷過了一次,唐軒知道這個夢裏看不清臉的男孩就是林宇英,于是他蹲下身,替狼狽的男孩撣掉白校服上的鞋印:

“你還好嗎?”

男孩沒有反應。

“怎麽不說話?你怎麽了?”

唐軒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對勁啊?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

“欺騙我……有意思嗎?”

本不應該屬于稚嫩男孩的磁性聲線灌入唐軒的耳膜,男孩緩緩擡起的臉上,是另一張讓唐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唔!”

如遭遇餓虎撲食一般,唐軒的喉嚨被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人緊緊掐住。擁有巧克力色卷發的“男孩”用雙手卡住夢境主人的咽喉,原本烏黑清澈的眼眸裏滿是狂躁的怒意。

“您明明比我還清楚我的身份,為什麽要假裝陌生人來博得我的愛戴和崇拜呢?”

“您明明憎恨着我,為什麽要将我從無盡的黑夜中引向光明呢?”

“您——唐軒啊。在您的心裏,我其實是——用來娛樂的、可以玩壞了就扔掉的玩具吧!”

——不……不應該是這個展開啊……林宇英,那小子原本不是裝作沒有事的樣子,一臉輕松地說着『學長你好』嗎?

脖子上的手漸漸圈緊,已經沒有辦法想其他的事了。唐軒嘗試着去扳開桎梏,卻使不出一點力氣。

——字裏行間都是一語雙關的話……

——這人到底是林宇英,還是……啊。

在氣盡之前,唐軒閉上了眼,隔絕了一切有關夢境的五感。

他相信自己不會死,因為身邊有他能夠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的人。

自己的servant就在身邊,他怎麽會可笑的死在夢境裏呢?

“阿周那……”

無意識地,唐軒在昏睡中喊出從者的真名。微弱的聲音藉由情感的連線而傳達出去,使尚在疑惑之中的英靈受召現身于此,直面其短時間并內不想看見的少年。

阿周那心情複雜而沉重地伸出手,把禦主新生長出來的長發撥到一邊,露出其雕刻似的下巴,和白淨修長的脖頸。

——毫無防備的軒,只要他輕輕收攏手掌,就能殺死的軒。

——但是……他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master,做噩夢了嗎?”

摘下手套,阿周那把冰涼的手指貼在唐軒溫熱的額頭上,企圖将後者喚醒:“軒,醒過來。”

屬于真實世界的觸感終于讓唐軒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條件反射地睜開眼,紅寶石色的眼眸中映入了英俊男人的面容。

慌張,少年眼裏的情緒是慌張。阿周那勾起苦澀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輕聲問道:“又夢見我了嗎?”

唐軒看着近在咫尺的弓之英靈,不知想些什麽,突然朝其伸出了雙手:

“娜娜。”

少年以仰躺着的姿勢伸出的手臂甚至碰不到阿周那的肩膀,但對禦主有着過度沉溺之情的白衣英靈抗拒不了這樣無聲的請求,所以心甘情願地俯下身來,雙手撐床,将上身送到唐軒的面前。

“master,有何吩咐?”他低頭問道。

“你呀……”唐軒攬住自己從者的後腦,緩緩把對方的額頭壓下來,與自己的相貼緊,“以後要多坦誠一點啊,阿周那。”

少年與英靈的額頭相抵着,呼吸噴吐在二人的肌膚之間,帶來暧昧的氣氛。阿周那意外地感受着禦主突如其來的親昵,一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沒有夢見你的過去哦……”唐軒閉着眼睛呢喃着,“只不過是感受到了你的不安。對不起,娜娜,之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軒……”

“我不是很懂普通人應該有的感情……喜悅之情只表達一次,是不夠的嗎?”少年的紅寶石般的眼睛再度睜開,無辜地注視着近在眼前的印度英靈,“那……以令咒之名宣誓,天授之英雄阿周那啊——你是唐軒最重要的人。”

第一次的令咒居然使用在這裏!阿周那表情微愣,身體沒有預想當中的束縛感,反而是被一股很溫柔的魔力撫慰着,說不出的舒适。

這是……什麽?

“現在,你可以放下顧慮了嗎?”唐軒揚起頭,用自己的小鼻子蹭了一下呆愣的從者的鼻尖,“我已經向聖杯發過誓了,現在你應該不會擔心自己的地位了吧?”

阿周那被這貿然的撒嬌搞得有些不能自處:“軒,你先放開我……太近了。”

“什麽嘛——”少年壞壞地笑了幾聲,把英靈推開,自己翻身坐了起來,“昨天強迫我補魔的時候,不是比這個更親密嗎?”

“……”別扭的白衣英靈移開目光,起身也不是,躺下也不是,就那麽僵在那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娜娜生前是有妻室的?接吻做.愛之類的應該比我還熟絡吧。”唐軒好似毫不在意自己說的是何種驚人的話,用輕松地語氣道,“不要顯得比我還局促啊,在你們英靈面前,我才應該是一只雛鳥吧。”

“無論是社會經驗,還是……那方面的喲。”

唐軒詭異地用單純的臉笑着,看着自己的從者變得更加局促不安的樣子,居然更加開懷地笑出聲來:“氪哈哈哈哈,什麽啊什麽啊什麽啊——原來你也會露出那副表情嗎?”

——對嘛,他的阿周那,怎麽會一直板着臉,為了一個受照顧的女孩子就跟他大吵特吵呢。

最後橫在心上的事也被放下,唐軒放松下來,這才感覺到自己餓的快死掉。

什麽亂七八糟的夢啊,智障的弟弟啊,臨近尾聲的聖杯戰争啊,都沒有吃飯來的重要!一定要快些找到吃的呢。

說起來鷹無瞳應該是在外面?叫上她一起吧。

終于恢複正常的少年随心所欲地在地上轉了個圈,然後牽起自己從者的小臂,推開了卧室的門。

“早上好啊,米娜桑~”

一覺醒來心情轉好的少年朝室內的少女和英靈露出無邪的笑容:“瞳看起來很精神哦?”

——我怎樣『愛』你?

——我用我靈魂所能達到的極限來對待你,就像在黑暗中感受生命的盡頭和上帝的恩惠。

——阿周那,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這是我能給得起的全部。以牢不可破的誓言發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