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6)
似有蜂鳴聲,她眯着眼瞧見窗外傍晚的陽光,她眨了眨眼才勉強适應光線。
而她睜開眼睛,卻發現紀楠近咫尺,他坐床邊手裏拿了本書,不斷朝着她身上扇風,朱非朱掙紮着坐起來,她瞧着滿臉汗水的紀楠,他身上的軍裝已透出微微的汗跡,但他卻用力揮動手臂,為朱非朱扇着涼風。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別扇了,小區說要停電一天,估計到後半夜才會來電。”
“們回去吧,那裏有空調。”他的聲音沉沉的。
朱非朱明白紀楠說的回去,是回他的房子裏,但朱非朱瞧着自己狹小的公寓卻搖了搖頭,“不了,晚上還要去實驗室。”朱非朱說着試圖坐起來。
“可以開車接送。”紀楠的聲音盡量鎮定。
朱非朱臉上卻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她有些窘迫地起身,端起桌上的杯子飲了一口冷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簾去,“知道的,不想依靠男,覺得以的能力足夠養活自己,因為一想到媽依靠男的下場,,就……”朱非朱說着,下意識咬了咬唇。
紀楠卻忽然從背後緊緊摟住她,她的身軀格外瘦弱,他不敢用力,好像稍微一捏,就能把她捏成無數的碎片。
紀楠垂下頭,他的下巴放她的脖頸處,有種癢癢的感覺,“不一樣,值得依靠。”
朱非朱手中的杯子無意間從掌心中滑落,瞬間掉地上摔得粉碎,冰涼的水濺飛一地,有幾滴濺她的足踝上,隔着絲襪,那一點水的濕冷卻漸漸溫暖。
他說這話時的聲音有些澀澀的,好像鮮豔的花朵疼痛地一瓣瓣綻開,卻又無言的尾聲中疲憊地墜落,那一刻,朱非朱曾以為自己的尖銳,瞬間被一種溢于言表的柔弱所代替。
她站原地紋絲不動,只是本能般地緊緊抓着他,他扭過她的臉龐,垂下頭輕輕吻她的唇上。
那天晚上紀楠沒有走,他也沒有強行将朱非朱帶走,他留下了朱非朱那點微弱的驕傲。
盡管天氣熱得心煩意亂,但紀楠還是同朱非朱擠她狹小的床上,他們身貼着身,渾身都是汗,可兩個卻不時咯咯地傻笑起來。
到後半夜忽然來電了,朱非朱擡頭瞧着低低屋頂上挂着的一盞燈,幽幽一點橙黃的光,溫暖的橙光照他們的身上,有種溫馨的感覺。朱非朱盯着那一縷光線,燈光處有無數只小蟲蚊蚋繞着吊燈飛舞。
“終于來電了。”紀楠起身打開空調遙控器,出租房裏的老式空調發出嗡嗡的輕微響聲,紀楠拿出一瓶花露水,輕輕擦拭朱非朱的胳膊上,朱非朱躺床上,任由他因握槍長有細繭的手掌沾着花露水,一點點摩挲過自己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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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将紀楠黑色的影子投射牆壁上,仿佛深深的烙印。
“朱?小朱?”他睡着時忽然沉沉念了一聲。
朱非朱紋絲不敢動,因為床太小了,紀楠的身體有一半都床外,她怕自己一側身就會擠到他,只得像僵屍似的躺着一動不動,“怎麽了?”
“有點擠,要不咱倆換個姿勢?”紀楠試探着問道。
空調吹身上很是涼爽,驅走了夏日的悶熱,朱非朱倒也沒有困意,“怎麽換?床就這麽小,要不明天咱們去買個大床?”
“嗯,那今天先換換吧,睡上面就不擠了。”紀楠說着翻身上來,朱非朱咯咯笑着,用小拳頭去錘他,“賊,想占便宜還不直說!”
紀楠也笑了,他趴朱非朱的身上,黑暗的夜色裏,他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眸子如同夜幕般與黑夜融為一體,“朱,小朱?”
“怎麽了?”朱非朱問道。
“沒什麽,就是想叫……”他的聲音并不沙啞,卻好像暗藏哀傷,讓心碎。
那天晚上,朱非朱睡得很香,夢裏好似一直都有花露水的氣息,淡薄而又清涼。
而那晚之後,紀楠開始長住她狹小的出租公寓裏。
即使後來紀楠被告知殉國身亡,她得到了紀楠送的複式別墅,但她還是常常懷念同他狹小公寓裏的日子,和他夜晚忽然醒來時緊緊摟住她,低聲呼喚她,“朱,小朱……”
一剎那間,朱非朱覺得無論過去還是現,都如此的美好,因為紀楠,他至少她身邊,沒有走遠,沒有離開。
朱非朱同紀楠車內吻得昏天黑地,車內的空間異常狹小,兩稍不留意就會撞車壁上,車內由于朱非朱的哈氣,車子玻璃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就兩正激吻的時候,朱非朱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朱非朱笑着推開紀楠,她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哎呦,餓死了。”
紀楠不明白朱非朱的意思,他正要再湊過來吻朱非朱,朱非朱卻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紀楠趕忙也下去,他跟朱非朱後面叫道:“朱,小朱!”
朱非朱回頭瞧他,紀楠趕忙跑到朱非朱身旁低下頭又要吻她,朱非朱卻後退了一步,“拜托,別以為接吻是對會說話的獎勵,現只會兩個字呢,如果會說更多,就有更多的獎勵哦!”朱非朱笑着走到車後去打開救護車的後門。
紀楠見朱非朱沒有半點繼續接吻的意思,他只得輕咬下唇,無奈地跟上朱非朱的步子。
“讓找點吃的啊,餓死了,如果沒錯的話,一般救護車後面都有面包和牛奶,可憐的醫護員出急診時經常會路上吃點東西……”自言自語的朱非朱正車後到處翻時,忽然如獲至寶地舉起手中的面包,“哈,紀楠,看發現了什麽好東西!”
朱非朱一愣,卻發現紀楠竟不見了蹤影。
藍天寫意
回憶分割線
“走吧。”紀楠臉上帶着微醞的笑意。
“去哪?”朱非朱皺了皺眉,房間的窗簾沒有拉上,淡淡的陽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他的眼睫毛很長,是那種少見的濃密的長睫毛,忽忽閃閃的有些像蘆葦裏飄蕩的螢火。
“不是整天不相信,非說有個前女友,今天就帶去見見老婆!”紀楠說着嘴角斜勾起一絲笑。
“神馬?結婚了?還老婆!”朱非朱氣得暴跳如雷,她往背包裏塞了幾塊磚頭,又将菜刀別腰間,氣勢洶洶得同紀楠出門去,紀楠瞥了她一眼,“這是要砍死老婆的節奏?”
“呸,個負心漢,告訴,要是這次老婆還是個軍犬就算了,敢是個活生生的女,就砍死!”朱非朱說着摩拳擦掌。
紀楠邊開車邊低聲笑道:“什麽老婆是軍犬,別這麽罵自己。”
“剛說什麽?”朱非朱沒有聽清楚追問道,但紀楠卻不說話了,他只是不停的笑。
而真正見到紀楠的“老婆”時,朱非朱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哇塞……,老婆好漂亮啊!”
“沒錯,她叫sara。”紀楠微笑着介紹道。
“好啊,sara,”朱非朱熱情地打招呼,她忽然愣了下,“咦,還真給她起了個女的名字?”
紀楠卻揮了揮手,“走,上去!”
“哇,還能上老婆?這麽好啊!”朱非朱激動地昂起頭,她望着眼前的停泊起飛跑道上的戰鬥機,戰鬥機陽光下泛起金屬質感的光芒,張開着優美的雙翼,好似歡迎紀楠與朱非朱。
紀楠快速沿着登機梯走前面,他伸手去拉後面的朱非朱,帶着她輕盈地登上了戰鬥機。
“哎,能上去嗎?不會因為這樣就上軍事法庭吧?”朱非朱後面沒頭沒腦地問道。
紀楠白了朱非朱一眼,無奈地說:“放心吧,就算想上軍事法庭,家也不會讓上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朱非朱嘟哝着緊随紀楠身後,紀楠安頓朱非朱坐好後,他熟練地操作着落下戰鬥機的玻璃罩,朱非朱好奇地瞧着戰鬥機的機罩徐徐落下,她望向飛機外空曠場地上負責打信號旗的何斌卿,忽然心裏生出一絲恐懼,“哎呀,紀楠,說們不會摔下去吧?開飛機的技術到底怎麽樣啊?”
紀楠冷冷一笑,“比開車技術好。”
朱非朱這才放心地長舒了口氣,“哦,那就行。”
機場指揮中心通過機載無線通訊器,将聲音傳到機艙內,“少校,少校,sara請求起飛,重複一遍,sara請求起飛!”
朱非朱渾身充滿了激情,甚至帶着一種亢奮,還有一點莫明其妙的得意,她搶過無線通訊器,興奮地說道:“sara收到,sara收到,馬上就起飛。”
紀楠沒料到朱非朱如此大膽,他猛地奪過朱非朱手中的無線通訊器,裏面立刻傳來驚異的聲音,“少校,那邊怎麽有女的聲音?”
“啊……那個,是,女子特種部隊的隊員……”紀楠結結巴巴地說着,瞬間挂斷了童話。
朱非朱難以置信地盯着紀楠,“天啊,居然瞞着大家讓上來?”
“少廢話,不是想看老婆嗎,現就讓見識見識!”紀楠猛然拉動手柄,戰鬥機瞬間發出嗚嗚的狂嘯聲。
“哎呀,不是,別不知道,那怎麽給買保險呢,萬一出事了可怎麽辦啊,呀,慘了,好像有點尿憋啊……”朱非朱的聲音飛機的呼嘯聲中有些模糊。
“等着,一會兒飛上去了,讓解決。”紀楠說着絲毫沒有停止的動作,推動力極高的渦輪風扇發動機緩緩啓動,大量燃料噴進加力燃燒室,發動機噴管收斂擴張的同時,戰鬥機的噴口猛然噴射出兩道吞吐不定的火舌。
飛機越跑越快,距離機場另一端還有四五室米遠的時候,整個機身猛然狠狠躍起,整個戰鬥機微微一顫,瞬間起飛了,紀楠駕駛座上放聲大笑:“怎麽樣,老婆是不是很厲害?”
紀楠駕駛着靈活的戰鬥機,一會鑽入雲層,一會減速慢慢行駛,帶着朱非朱看盡外面的雲卷雲舒,他又突然加速升高再猛地降低,幾乎将身旁的朱非朱轉得頭暈腦漲眼冒金星,整個好似坐海盜船似的,不斷副駕上颠三倒四。
廣鹜無垠的藍天上的金屬戰機,好似舞臺上華麗的舞者,一會以火箭發射般的速度直沖雲霄,又瞬間高速急降,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機身後跟着一條長長的尾線,随着機身的不斷旋轉,尾線也不停轉動改變,構成徘徊的美麗與燦爛。
“啊……救命啊,安全套,不是,安全帶哪裏啊,害怕!”朱非朱機艙內吓得哇哇大叫起來。
身旁的紀楠,忽然頭一側,溫柔地吻住她,朱非朱的聲音逐漸低下去,完全被湮沒他纏綿的唇齒間。紀楠好似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吻她,她的唇上都是他霸道的氣息,她整個幾乎無法呼吸,肺裏的空氣全都被擠了出去。
朱非朱一怔,慌忙推開紀楠,“呀,開飛機啊,不然咱倆要摔死了,別親啦!”
紀楠邪笑着轉過身去,“不是說怕嗎,這是安慰。”
“哼,那也不能拿生命開玩笑啊,再說,誰說的,吻就不怕了!”朱非朱說着依靠副駕座上,陽光透過戰鬥機的玻璃罩灑落紀楠的臉龐上。
“還裝。”他側頭微微一笑,朱非朱不由愣住了,他不是別,就是紀楠,她的紀楠,他外表堅強,卻有一顆無比柔軟的心,他做起事情來殺伐決斷,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但惟獨對她無盡纏綿。
“看什麽呢?”紀楠側頭瞧向她,朱非朱忽然心下恻然,“沒什麽,就是想看,一輩子都這麽看着。”
“是嗎,那換個角度看呢?”紀楠說着嘴角露出一絲奇異的笑,朱非朱還沒明白過來,忽然紀楠扳動手柄,整架飛機瞬間翻了個身頭朝下地飛翔起來,“啊……紀楠,個混蛋……”朱非朱的尖叫聲響徹三千英尺的高空中。
朱非朱腦中全是過去一點一滴的回憶,他們之間有過太多太多的故事,甚至他只要從她的視野裏消失一個瞬間,她都無比恐慌擔憂,整個像失去脊椎般,絲毫無法站立。
“紀楠?紀楠,去哪兒啦?”朱非朱揣着面包和牛奶跳下救護車,她四周荒蕪的路邊到處查看,卻發現紀楠居然正坐路邊。
他面朝盤山公路邊茂密的叢林,手持一根小樹枝,地上勾畫着什麽,見到紀楠的一刻,朱非朱立刻安定下來一顆不安的心。
朱非朱啃着手裏的面包,微笑着來到紀楠的身旁,“畫什麽呢?”
朱非朱低頭去瞧,只見紀楠手持枯樹枝,布滿塵埃的地面上一筆一劃地描繪着,似乎是寫一個字,但又不太清晰,他擦了重新再寫,朱非朱盯着他的比劃,一瞥一橫居然簡單的六筆構成一個簡單的朱字。
“朱?”朱非朱吃驚地看向紀楠,“天,會寫字了?”
紀楠擡起頭的瞬間似乎透着幾分迷惘,他看着她,他血紅一片的眸子裏好似印出朱非朱的臉龐。
她的發鬓有幾根細碎的發絲,紀楠忽然站起來,凝視着她,邁出腳步一點點靠近朱非朱的身體,朱非朱一怔,她不由後退了一步,“怎麽了,紀楠?”
紀楠不言不語,他的雙眼裏好似有着光和熱,熱情而真摯地注視着朱非朱,他的臉上好像洋溢着笑容,那笑如同春天裏的冰雪,一分一分日光下融化,他忽然張口,“小朱,……”
他話音裏的每一個字都帶着甜蜜的暖流,滲進朱非朱的心底,深深地滲入每一處的血脈骨肉,朱非朱難以相信地望着他,她屏氣凝神,等待他繼續的發音。
紀楠往前又進了一步,朱非朱忽然靠了救護車上,他輕輕低下頭,她如烏雲般的發絲間散發着淡淡的香氣,他溫柔地吻她的鬓上,“小朱,……”
然而紀楠即将發出後面的聲音時,忽然一旁傳來一聲驚呼,“朱非朱!可算找到了!”
朱非朱與紀楠瞬間瞥眼望了過去。
虛與委蛇
“傅涉川?”朱非朱好奇地望向說話之人。
傅涉川将腦袋縮回警車內,他打開車門快速下了車,對朱非朱說道:“小朱,可算找到你了,有件事我……”
然而講話的傅涉川卻戛然而止,他望着緩緩擡起頭的紀楠,紀楠斜飛的英挺劍眉下,竟是一雙蘊藏着銳利的紅眸,他血般紅豔的眸子宛如黑夜中的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卻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傅涉川盯着紀楠的眼睛微微一怔,心底竟湧出一股恐懼,“他,他果然……”
“那個,紀楠,他,”朱非朱指着身旁的紀楠,正在考慮要如何對傅涉川解釋,那個紀楠吃辣椒吃多導致上火了,還是他戴了美瞳,到底哪個瞎編的理由更靠譜呢。
朱非朱還在猶豫時,紀楠卻如風一樣的沖了過去,他擡起手抓住傅涉川的身體,如同擡起一個沙包似的,輕而易舉的将傅涉川高高舉了起來。
傅涉川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他突然覺得自己身體一輕,竟然被紀楠用手高高舉起。
“放我下來!”傅涉川雖然也是見過不少市面的警察,但他被紀楠舉起來的一刻,卻只覺呼吸緊張,口幹舌燥,好像渾身都在發軟,在他的生命中,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驚慌,因為他很清楚,紀楠只要手上稍微用力,就能像折斷樹枝般,将他整個身體從中間生生折成兩半。
朱非朱見被高舉在空中的傅涉川在摸腰間的手槍,她趕忙喊道:“紀楠,快把他放下來,快點!”
紀楠聽到朱非朱的話,猛地将自己的右臂在空中掄起一個圓弧,居然準備将傅涉川狠狠摔到地上,“不要!”朱非朱和傅涉川同時大聲驚喊道。
傅涉川的身體即将從紀楠的手中飛出去時,紀楠的手微微一頓,他望向滿臉惶恐的朱非朱,終于慢慢将傅涉川放回了地面。
瞬間站在平地給了傅涉川無限的安全感,傅涉川雙腿發軟,不住的微微顫抖着。
朱非朱也被吓得渾身直冒冷汗,若是剛才晚一步喊出聲,紀楠居然要将傅涉川摔在地上,他絕對會被活活摔斷脊椎。
“你怎麽搞得,幹嘛一見他就要殺他?”朱非朱走過去,小巧的拳頭輕輕捶在紀楠的身上,但紀楠卻始終狠狠地盯着傅涉川,他充滿血色的眸子,好像燃着兩簇火焰,紛紛燃燒的火苗,簡直摧枯拉朽,将人心燒得灰燼不剩。
“不好意思啊,他平時不這樣的,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了?”朱非朱說着悄悄打量紀楠,紀楠仍是死死盯着傅涉川,好似雄獅看獵物的眼神一般。
傅涉川當真是吓壞了,他嘴角勉強咧着笑了笑,但他夾着香煙的手卻在顫抖,他半低着眼眸,絲毫不敢擡頭望紀楠一眼。
“對了,你怎麽來了?”朱非朱站在盤山公路的一邊,将紀楠推向自己身後,好奇地望向傅涉川的警車。
傅涉川決意不瞧紀楠,他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香煙,“我看到你所住別墅小區的錄像了,你又不在本市,我就只能到處找你。”
朱非朱回頭瞥了一眼,紀楠仍是一副格外警惕的樣子,甚至對傅涉川充滿了濃重的敵意,“你開什麽玩笑,那天晚上我住的小區明明停電了,你看到什麽錄像了?”
“沒錯,那天晚上小區确實停電了,但我發現你對那起盜竊案特別感興趣,居然還跟着我去物業打聽被盜別墅主人的名字,我發現那是池銘的房子,他家門口的攝像頭啓用了備用發電機,我本來打算去找池銘,沒想到你卻早了我一步,你能跟我解釋下這是為什麽嗎?”傅涉川抖了抖指間的香煙,他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瞧向朱非朱,但他無意看到朱非朱身後的紀楠時,慌又垂下了腦袋。
“這,這,純屬是巧合,畢竟池銘,他,他是我公司的老總嘛,他爸活着的時候還是我的導師,他的房子被盜,我多關心一下也很正常啊!”朱非朱張口結舌地說着。
傅涉川卻不禁皺了下眉,“小朱,咱們都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你何必這麽瞞我?我查了,那天晚上企圖盜竊的小偷,正是你師兄。”
“咳咳,是嗎,哈哈,這麽巧啊,估計我師兄吃飽了撐的,當博士太無聊了才要去搞偷竊來尋找靈感……”朱非朱摳着手指頭,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這個呢?”傅涉川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內存卡遞給朱非朱。
朱非朱瞧着掌心中的內存卡,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那天晚上你們小區全部停電,但是攝像頭為了防止電壓不足,它還有閃存可以使用,這就是那天晚上閃存裏的東西,明明拍到你那紅眼的男朋友,一拳就把你師兄打到落地玻璃上,還背着你跳到了屋頂上,你還想對我隐瞞嗎?”傅涉川說完,深吸了口香煙,他瞧着啞口無言的朱非朱,恐懼地瞥了一眼她身後的紀楠,“小朱,你能告訴我,你男朋友到底是什麽生物嗎?”
朱非朱扭頭瞥了一眼紀楠,紀楠低頭對視她的眼睛,朱非朱怔了下,因為她也不清楚,到底站在自己身邊的男朋友紀楠,到底是何種生物。
“這個,裏面的東西,有別人知道嗎?”朱非朱擡頭望向傅涉川。
傅涉川猛地将香煙掐滅,他用力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踩,“沒有,我當時看到都吓懵了,一直想着找到你,跟你詳細商量下,可,沒想到,見到他本人,更讓我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朱非朱伸出手去握紀楠的手,他的手很涼,好像剛從冰窖裏取出來似的,他緊緊反握住朱非朱的手,在朱非朱說話時,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朱非朱,好像整個世界裏只有朱非朱一個人。
“其實,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涉川,你暫時替我保密,我慢慢跟你講,好嗎?”朱非朱滿眼祈求地望向傅涉川。
傅涉川點了點頭,“當然,你盡管放心!我接到通知說有人偷了醫院的救護車,看到攝像頭裏你的臉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不過我已經都幫你瞞下來了,現在你是要去哪兒?”
傅涉川說着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警車,示意要帶朱非朱和紀楠離開。
“我打算去找紀楠的父親,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該不會把我抓走吧?”朱非朱笑着瞧向傅涉川。
傅涉川用下巴指了指滿眼兇狠的紀楠,“我敢嗎?就你男朋友那力氣,上來就能把我撕成兩半。”
“才不會呢,有我在,他很聽話的。”朱非朱笑着挽起紀楠的手臂,跟着傅涉川上了車,在車上朱非朱同傅涉川詳細講述,自己的弟弟朱峰外出執行任務,卻意外卷進一場非法藥物試驗中,而前去救朱峰的紀楠,也被拿來當試驗品,才變成如今的樣子。
“這些都是你自己調查的嗎?”傅涉川邊開車邊問向身旁的朱非朱,朱非朱回頭看了眼後座上的紀楠,她張口正要說出謝景寧的名字時,朱非朱卻忽然注意到,傅涉川車座旁的一個小火柴盒。
朱非朱不由微微一怔,這個火柴盒很特別,方方正正的盒子由暗藍色構成主色調,一側塗着窄窄的明亮的磷粉。
朱非朱記得她之前見過這個火柴盒,那是何斌卿随身攜帶的,有次何斌卿煙瘾上來,他舔了舔唇,轉身走到酒店的長廊上。
何斌卿從口袋內掏出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梗,在盒子側邊的銀色磷面上輕輕一劃,細長潔白的火柴梗瞬間騰起一簇幽藍色的火苗,何斌卿雙手捧着小小的火苗,他的指縫間透出朦朦胧胧的紅光,好似在捧着薄薄微曦的太陽,他低下頭,将嘴邊叼着的香煙慢慢湊近手心中的火舌。
他擡起頭時卻發現朱非朱一直在身旁盯着自己瞧,何斌卿邪氣地笑道:“怎麽?你也要吸煙?紀哥不會同意吧?”
朱非朱微微一笑,瞬間奪過何斌卿手中的火柴盒,她拿在手裏來回打量起來,“何斌卿,這都什麽年頭了,你怎麽不用打火機,還用火柴啊?”
何斌卿的臉微微一沉,酒店走廊上的燈打在他的臉上,他另一半臉埋在陰影裏,聲音啞啞的,“這是我爸的東西。”
朱非朱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來,不覺一呆,趕忙将火柴盒塞回何斌卿的手中,“對,對不起,我……”
何斌卿還沒說話,紀楠卻從包間內走了出來,他過來伸出手臂摟住朱非朱,“你們倆在這兒說什麽悄悄話?”
何斌卿即刻笑了起來,但朱非朱卻注意到在溫暖的燈光下,何斌卿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憂傷,以及他見到紀楠,那一刻,眼中竟夾雜着瞬間的恨意。
朱非朱一怔,何斌卿滿眼皆是笑意,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現在想來,似乎這一切就像一張密麻麻的細網,一根線纏繞着另一根線,環環相扣,将朱非朱束縛得難以喘息。
“怎麽突然不說話了?”身旁的傅涉川開口問道,陷入回憶的朱非朱愣了下,她瞧着車座旁的小巧火柴盒,驀地望着傅涉川開口道:“你認識何斌卿?”
作者有話要說:困啊困啊困,下午都快睡着了,尤其是周五的下午,感覺毫無精神啊,無精打采啊有木有!
鮮血淋漓
“何,何什麽?”傅涉川開着車,手掌不斷握緊方向盤,他的手已緊張得直冒汗,他下意識擡眼瞥了一眼上方的後視鏡,鏡中反射出紀楠嗜血的雙眸,紀楠死死地盯着他,好似随時會撲過來咬斷他的脖子。
傅涉川只覺脖頸處一片冰涼,他随手摸了下,還好脖子穩穩地撐着腦袋,但他的頭卻似乎更重了。
朱非朱忽然松開了安全帶,她側頭瞧向緊張不已的傅涉川,“涉川,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你背叛我……”
傅涉川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他一只手開車,騰出的另一只手剛要去摸腰間的手槍,朱非朱卻搶先一把奪過他腰上的槍,她猛地舉起槍,狠狠對準傅涉川,“別動!”
傅涉川的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小朱,你不會開槍的。”
“我會!”朱非朱剛要扣動扳機,但傅涉川的眼中閃過一絲兇狠,他猛地一個急剎車,瞬間将沒系安全帶的朱非朱狠狠甩在座椅上,朱非朱尖叫着,手中的槍支頃刻被甩向後方。
傅涉川剛要去奪槍,但紀楠卻伸出手,輕易抓住了槍支,傅涉川回頭瞧着眼神冰冷的紀楠,他猛地撥出身旁的匕首,戰戰兢兢地說道:“我,我不怕你,我知道,你,你他媽已經不會用槍了!”
朱非朱想要上前一步搶奪傅涉川手中的匕首,但她剛一下,忽然瞧見傅涉川手中尖銳的刀尖時,瞬間吓得蜷縮回座位上。
朱非朱悄悄瞥眼望向紀楠,以紀楠的速度早就可以沖過來,一把搶過傅涉川手中的匕首,狠狠将他的胳膊折斷,但此刻紀楠卻握着槍,冷冷地盯着傅涉川。
朱非朱仔細觀察起紀楠,她發現紀楠的臉色有些蒼白,連同唇上都起了幹皮,顯得毫無血色,唯獨他一雙鮮血淋漓的眸子異常顯眼。
朱非朱心中忽然大呼不妙,如果沒錯的話,紀楠應該是體能消耗過度了,而他确實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進食了。
但此刻的紀楠卻緩緩擡起了手,他鮮紅的眼睛如同宇宙無底的黑洞,皆是無邊無際的恐怖,又似充滿獸類獵殺時的無情,他手中冰涼的槍穩穩對準了傅涉川,傅涉川望着他的眼神忽然心底生出一絲懼怕來,因為紀楠身上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和淩然之氣,絕非任何時刻所能改變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池銘跟我說了,你不會使用武器的!”傅涉川兀自嘟哝着,胸膛不斷劇烈的起伏。
然而此刻紀楠的唇卻微微張了張,“試試看。”
朱非朱難以相信地望向講話的紀楠,他的聲音好像寒冬的冰山,低沉的嗓音裏卻蘊藏着無窮的爆發力,不過是輕啓雙唇,卻發出震懾人心的話語。
有人說羚羊對獵豹的害怕,是從眼神開始的,此刻的傅涉川盯着紀楠鮮紅的眼睛,渾身不由打了個寒戰,仿佛現在的他就是待宰的羚羊。
“不好!”傅涉川猛地一歪頭,就在這一瞬間,紀楠手中的槍發出清脆的“啪!”一聲響。
在槍響的一霎,傅涉川倒抽了一口涼氣,但他畢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警察,他奮力拉開車門,在子彈即将擊中他眉心的一瞬,藉着他全身沖刺的力量,頃刻從車內迅速滾了出去。
朱非朱吓得将頭埋在座椅上,她雙手捂住耳朵,低聲驚呼道:“啊!”
子彈掃過傅涉川的發尾,重重打穿了車子的擋風玻璃,擋風車玻璃瞬間裂出無數道細紋,似乎只要手指輕輕一點,整個玻璃都會應聲而碎。
渾身顫抖的朱非朱擡頭瞧向紀楠,她知道子彈發出一刻的可怕計算、協調能力,絕非過去的紀楠所能做到的!
毫無疑問,他已經變了,徹底變了!
而傅涉川整個人縮成一個球狀,滾出了車子,但紀楠并不打算放過他,在車內的紀楠打開車門,居然又對外面驚魂未定的傅涉川再次舉起了槍。
傅涉川已經體會到方才,子彈在一剎那間由靜變為動的可怕速度感,令傅涉川無論是視覺還是心理上,都産生了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家夥不是人,一定不是人類!
面對紀楠再次的舉槍,傅涉川已經徹底吓得腿軟了,“別殺我,別!”
傅涉川吓得匍匐在地,車內後座上的紀楠,如同兵臨城下的帝王,他靠在車上,滿眼慵懶地望着顫抖的傅涉川。
對傅涉川來說,他整個警察生涯中,還從未有過如此的害怕,而這害怕又令他無比的羞恥。
朱非朱吓得鑽出車子,望着跪趴在地,不斷哆嗦的傅涉川問道:“傅涉川,這到底怎麽回事?”
傅涉川将頭埋在雙臂間,如同一只退縮的鴕鳥,他渾身不斷打顫,“朱,小朱,我真的不想這麽對你的,是池銘跟何斌卿逼我的!”
“池銘跟何斌卿逼你的?等下,何斌卿已經恢複了嗎?”朱非朱不由攥緊手中的火柴盒,她只聽見小巧盒子裏火柴咔嚓碎裂的聲響。
“是,是,他已經康複了,他和池銘找我,說我跟你很熟,要我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你,把你帶回去,還,還說絕對不能讓你見到紀司令……”傅涉川的聲音顫抖不已,仿佛被混淆在風聲中。
“什麽?池銘他居然,可,可你,傅涉川,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怎麽能因為這就陷害我?”朱非朱大聲吶喊道。
傅涉川卻慢慢擡起了頭,他盯着朱非朱大喊道:“你他媽以為我願意嗎?池銘他挾持了我爸媽,我能怎麽辦?”
“你,你不是警察嗎?”朱非朱不敢相信地問道。
“哼,警察?你知道嗎,池銘他爹死了,他現在是整個企業的最高管理者,他拿錢賄賂了多少的政客!現在咱們這個城市裏的領導哪個不向着池家,別說随便綁架人,就算殺個人,也有權利為他撐腰!”傅涉川因情緒激動,他的聲音略略有一點嘶啞。
“怎,怎麽會這樣,不行,我得去找紀司令,我要讓他知道他兒子沒死,而是被池銘害得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