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藍月記

迎春茶館,慕容風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最下品的碧螺春,卻充作中品的價格,還有一大堆附庸風雅的女人稱贊:此乃絕世好茶。茶館裏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多數都是閑極無聊的女人,慕容風曾經最讨厭這種人,除了會生孩子一點兒用的都有,活着就是浪費糧食;現在,若是在白亦經營萬花樓和每天在這裏喝茶等他把錢拿回家之中選一個,他寧願選擇後者。

茶館正中央,一個年近古稀的老翁,領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正在說書,一般的說書隊伍都是如此,大家也都相信這七十多老翁的孫子才剛剛七八歲。

“只聽嗆啷啷幾聲,大将軍慕容風打的艾苦軍大元帥哀莫難倒退十步口吐鮮血……”

慕容風輕輕一笑,竟然在說他,大概沒人知道說書人口中的大将軍此時正在為賺不到錢而苦惱。他游走了一上午了,夏光說得對男人想要賺錢只有三條路,從軍、做生意、做苦力,前兩樣不用考慮,最後一種,且不說慕容風放不放得下身段,就是真的給人做苦力,一個月下來能掙幾吊錢?還不如白亦一天賺的多。

“都是些陳年舊事,聽的耳朵都生瘡了,老頭,有沒有新段子?”

“哦?這可是今年才出的段子,客官已經聽過了?那可麻煩,這慕容将軍自從革職回家之後便沒了什麽消息,只有前幾天在萬花樓出現過一次,可惜小老兒沒福,沒見着。”說書的老頭趕緊賠笑。

“啧啧,你沒見着不代表沒人見過。我跟你們說啊,我三表妹親眼看見的,回來跟我說,那慕容風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一身的殺氣,長槍一晃你都睜不開眼睛!就咱們家裏的那些爺們,甭說魁梧不魁梧,就那眼神就差了好幾等……”

當然,坐在角落裏的男人既沒有青面獠牙也沒有血盆大口,濃重的殺氣內斂,是不會有人想到他就叫慕容風了。從這個角度聽聽自己,也不能說不惬意,慕容風慢慢喝着茶悠閑地聽他們說着。

微風輕拂,帶來一陣雪淩花的香氣,雪淩花只有愛哭境內的天山山腰處雪化之時偶爾盛開,天黑花謝,大周與艾苦連年征戰,在大周國雪淩花極其少見。然而這味道慕容風卻非常熟悉,這,是那個叫藍月的女人最喜歡的香味。

慕容風回頭,一身淡藍色絲衣輕的像雲,同樣淡藍色繡花的鞋子,是京城禦履坊為那人特制的,腰間一個荷包,正面藍底金花幾朵牡丹托起一只金鳳,背面兩個龍飛鳳舞的字:不離。

“風,那些俗物你定然看不上眼,這是我托宮裏的禦用裁縫繡的,以後你我不離不棄。”

“風,給了我吧,反正,我的心都是你的了。”

“風,等你凱旋歸來我就去國公府提親,我們此生不離。”

……

慕容風回來卻沒有凱旋,藍月已經與廉王之子訂了親沒多久便成婚了,慕容風終于明白,女人嘴裏的話全是假的。

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貼身戴了三年的荷包,那上面紋着不棄二字,慕容風嘲笑過自己,一個騙了他的人他竟然還忘不了,出嫁前一天有人勸他将荷包留在府中,他沉默了很久還是帶走了。都說骁騎大将軍殺伐決斷毫不手軟,卻在這事上如此放不下,要不是事情真的發生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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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竟然也留着這荷包?慕容風心裏一顫。

擡頭,塗了淡紅胭脂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皮膚白皙如玉與頭上碧玉簪子相映襯,一雙棕色的鳳目裏帶着些許疑問,“風?是你嗎?”

這人,就是藍月,無論長相、身材還是氣質,藍月都可謂國色天香。藍月的美是從骨子裏散發而出,如天上的月亮一般讓人仰望,遙不可及。

慕容風打量着藍月,她還是那個她,三年的時間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印記,然而他已經不是那個他了。

“蘭小姐,好久不見。”

三年,準确點說是三年又八個月。

“風,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藍月眼中含淚,不顧及周圍有多少人,攬住慕容風的肩,将他圈在懷裏。

慕容風一顫,不,不對,不能這樣!也不知為什麽白亦的樣子就跳進腦袋裏,他是她的夫侍,不能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輕輕一動,慕容風不着痕跡的滑出藍月的臂彎,站起身。

“藍小姐,在下已是有婦之夫。”慕容風輕聲道。

“風,你在怪我對嗎?”藍月的手臂還滞在剛剛的位置,“這幾年發生了太多事,那些,都不是我願意的……不提了,總之,風,是我對不起你。現在丞相府勉強保住,我也恢複了自由身,我現在出現,還來得及嗎?”藍月眉頭輕鎖,目光哀哀的看着慕容風,好像丢失多年的珍寶一夕又回到了眼前。

慕容風全身一顫,苦澀在他心裏漾開,他想說來不及了想灑脫的揮揮衣袖離開,可……腳被釘在原地,怎麽也動不了。他想知道,非常想聽其實藍月說她不是忘恩負義不是始亂終棄,只是有太多不得已的原因,非常想問她是不是專門來找他是不是還記得當年的情分?

‘是呀是呀,我都已經對你負責了,還想怎樣?我什麽也沒有你敲詐不到的哦。’白亦賴皮的聲音又出現在慕容風腦海裏,慕容風再次提醒自己他是白亦的夫。

“風,不要管那個白亦了,不過是個山野村婦,我調查過她以前有過不少男人,甚至還有幾個被她害得很慘,她配不上你!你跟我走我娶你做側夫,以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逍遙自在。”

側夫?慕容風終于清醒了。是啊,眼前的女人已經是有夫之婦,她只能給他側夫的位置,那麽她給過他的承諾給過他的山盟海誓,是不是也給過她的正夫,以後還要給許許多多個側夫、侍人?那麽,白亦呢?她是不是也會有很多側夫、侍人?

“藍小姐,你已有夫,風亦有妻,此事便不要再提了。”慕容風僵硬的說着,他不知道這句話說出去後他會不會後悔,跟了白亦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嗎?

“風!”聽到慕容風果斷的拒絕藍月似乎急了,“白亦她算什麽妻,你嫁給她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難道你真的要與她過一輩子?如果我沒猜錯你和她根本不是實際上的夫妻吧?”

慕容風眼神一暗。

“我就知道我的風不會跟了別人的。”藍月上前一步再次試圖抱住慕容風,卻再次被慕容風躲開,“林兒,他是廉王家的公子,想必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的人,你不必擔憂。”

慕容風笑了,嗤笑、苦笑、嘲笑,“我怎麽不記得三年前這個夫字上還要加個側字?”

“我……”藍月語塞。

“因為我有眼無珠将這身子給了你,所以你有恃無恐,別說是側夫就算是個侍人又能如何?最好等到白亦将我掃地出門,到時你這要表現出一點同情心就可以将我收入門下。藍月,你當我傻嗎?”慕容風望着藍月,這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慕容風知道自己的心其實并沒有忘記她,只是慕容風有慕容風的驕傲,就算有一天被掃地出門他也不願屈居人下,尤其是她藍月的正夫之下,“我慕容風就算一生孤寂也不會做這等委曲求全之事。”

“風!”

慕容風推開藍月大步離開,不理茶館裏那些看的一愣一愣的人們,他不會後悔,一定不會!

人群沸沸揚揚,有幾個離得近的聽到了慕容風最後那句‘我慕容風……’別是想效仿慕容将軍想瘋了吧?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當然,有一個人可以完全肯定那就是慕容風的,這人自然就是藍月。慕容風剛走,藍月也帶着身邊的婢女進了茶樓裏院。

“小姐,你怎麽讓慕容公子走了?”藍月的婢女小綠不解的問。

“男人嘛,不能對他太好。等他回去自己想明白了就知道跟着誰才是對他最好的,誰才能庇護他。”藍月坐在院中石凳上,享受着惬意的春風,剛剛的癡情、懊悔,一系列複雜表情絲毫不見。

小綠點點頭,“哦,小姐,慕容公子和正夫,你更喜歡誰?”小綠不明白,自己這小姐在正夫面前天天你侬我侬的,怎麽到了慕容将軍這兒又情深意重了?

藍月戳了戳小綠的頭,“你個笨丫頭,自古一女四夫,我自然既喜歡林兒又喜歡慕容風,你聽過哪個女人只喜歡一個男人的?一個是廉王的兒子一個是骁騎軍大将軍……”接下去的話藍月沒說,也不能對小綠說,一個是廉王的兒子一個是骁騎軍大将軍,坐擁這二人,加上接手了大半母親名下的産業,那個優柔寡斷的大姐拿什麽與她争?

“哦,小姐,可是……”可是慕容公子好像識破了你的計劃呢。

藍月揉了揉太陽穴,罷了,她就是看這女孩兒傻乎乎的才把她留在身邊,“他已經是我的人我給他什麽他就只能要什麽,一個男人,他還想翻出天去不成?”目光漸漸變得淩厲。

當年她費盡心機要了他,為的不就是今天?她先要了慕容風的身體,然後娶林兒做正夫,再随便說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把慕容風娶回來做側夫不是兩全其美?只可惜慕容風敗仗,革職,藍月以為她的計劃用不上了,她豈能讓一個不是将軍的慕容風白白占了一個側夫的位置?

一直到前幾天,她與母親說了自己的計劃,母親不僅沒有責怪反而誇獎她比大姐有心計,甚至告訴她西面艾苦不守信用,已經盤踞了二十萬大軍在邊境處。這仗若是打起來除了骁騎軍恐怕整個大周沒有一支軍隊能與艾苦軍抗衡,而骁騎軍的主帥非慕容風莫屬。藍月猜一旦戰事起慕容風就會被啓用,于是她賭了一把,輸了也就是浪費了一個側夫的位置而已,贏了卻是莫大的好處。

當然,她對慕容風也确實有幾分喜歡。

“一個白亦不足為慮,只要讓她知道慕容風不是完璧不信她能忍,若她不肯休了慕容風派個人結果了也不是難事,到時慕容風鳏夫之身,我娶了他沒準還讓國公府的人感恩戴德。”藍月小聲嘟哝着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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