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沒信號。”

“我也是。”

“再找找吧。”

将近六點鐘。

本來應該熱鬧的夜市此刻卻稀稀疏疏。

溫杳看着巷子左右兩邊的鋪子紛紛上了木板, 忍不住,走上前問了句。

“阿伯,晚上不擺攤了嗎?”

老伯在鎖着門, 聽見小姑娘的聲音,回過頭, 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 然後恍然大悟。

“你們是來旅游的吧, 嚯,今晚要下大雨咯,大家都收攤啦,你們也趕緊回去吧,天晚了難打車。”

溫杳愣了下。

要下雨了。

她眨了下眼,反應慢半拍地和陸京航對視了一眼, 和老伯道了聲謝。

不過一會, 這條巷子裏唯一的動靜以老伯鎖了門為終止。

南城的天黑得很快,六點的光景,就全暗下來了。

“先……”走吧, 這兩個字尾音還沒落下, 有什麽東西先砸在兩個人的腦袋上。

溫杳先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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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居然這麽快就下雨了。

陸京航拉着她的手腕,跑過了小巷,到對面的民居檐下躲雨。

雨下得很急, 雖然只有小段路, 但是兩人身上還是淋濕了。

“溫杳,站裏面點。”

陸京航側過身,把她擋在柱子和自己的中間, 冷風頓時被隔絕了大半。

溫杳拂過粘在臉側的碎發, 依言小步往裏面挪了挪。

這邊逐漸遠離古鎮開發中心, 民居較少,僅有的少數也是廢棄的老宅。

是以,當溫杳看見對面那戶,敞着門的老宅時,有點意外。

宅子的外牆種滿了爬山虎,其間還點綴些許粉色的小花,靠近木門的牆上挂着一個上了年頭的木牌,上面應當寫着老宅的歷史之類的,距離有些遠,溫杳也看不太清上面的字。

她還在猜測着這處修繕極好的老宅有沒有人居住,視線裏就沖進來一個人影。

女人穿着一條鵝黃色的棉麻長裙,腰間系着一塊圍裙,她的步伐匆忙,急着收走院子裏曬着的,類似蠶絲一樣的東西。

她來來回回跑了三趟,低低束在腦後的馬尾空中漾出了一彎弧度。

她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都快把脖子抻長的時候,措不及防打了一個噴嚏:“阿嚏——”

這一聲,不僅陸京航朝她看來,就連院子裏收拾東西的女人也望了出來。

溫杳收回眼,低着頭捂着嘴。

“還是很冷嗎?”陸京航問她。

溫杳吸了下鼻涕,眼睛紅紅地擡起眼。

“不冷。”

“……”

連聲音都在顫抖。

陸京航把手機揣回兜裏,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在她頭上。

“等雨小一點我們去前面路口看看能不能叫到車。”

脫了外套,陸京航裏面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衛衣。

十二月底的天氣,風是會刺骨的,即便南城是最溫和的天氣,也擋不住潮濕的冷。

“你要不……”

溫杳剛想叫他站過來一點,餘光一瞥,看見剛剛院子裏的女人走了出來。

手上拿了把傘,還有……一件外套。

她撐着傘走近,溫杳越發看清了她的五官。

标準的鵝蛋臉,杏眼翹鼻,很古典很舒服的長相,讓人有種親近感。

溫杳眨了下眼,乖乖地叫了聲,“姐姐。”

許知恙淺淺地抿了下唇,“我剛剛看你們在這躲雨,你們是來旅游的嗎?”

“嗯。”

“這雨應該不會下很久,你們住在附近的話過會就可以走了。”

“但要是要打車的話,這邊可能不好打車。”

“啊?”溫杳今天已經聽到兩個人和他們說這裏不好打車了。

心情頓時有點糟糕。

許知恙把手上的毛衣外套遞給她,“南城天氣多變,小心着涼了。”

溫杳猶豫着看了陸京航一眼。

就又聽見許知恙說。

“沒事,這件衣服就當送給你了,”許知恙應該也是看見了兩個小朋友之間的眼神交流,忍不住失笑,“你也不想你的小……男朋友?着涼吧。”

溫杳本來還想着委婉拒絕許知恙的好意,聽見許知恙說出那三個字,頓時臉頰染上了緋紅。

一聲“不是”還沒說出口,陸京航就先替她道了謝。

“謝謝。”

“……”

以前怎麽沒見他這麽講禮貌呢。

溫杳有些理虧,但是還是接過許知恙的外套,細聲說了謝謝。

許知恙笑着應下後稱自己還有事情要忙,就先進去了。

陸京航撐了傘,拿出手機開始導航。

雨沒有要小的趨勢,但是天卻越來越黑,老宅的巷子裏幾乎沒有路燈,兩人借着從手機自帶的手電筒裏散發出來的微弱的光繼續往前走。

溫杳攏緊外套的領子,鼻尖聞到了一點點清淡的馨香。

陸京航在看着地圖,溫杳嘀咕了一句:“剛剛那個姐姐人好好。”

長得也好看。

溫杳是理科生,她找不到詞來形容她。

但是她回憶了一下許知恙的容貌,她覺得許知恙是那種會一眼就讓人心生保護欲的女生。

兩人沿着黑漆漆沒有盡頭的巷子一直走。

視線裏,傘下的兩人就連走路的頻率都是一致的,女孩身量纖細高挑,男孩比女孩高了一個頭,兩人側着臉說着話,男孩把傘微微朝女孩的方向傾斜。

不知道說了什麽,女孩羞澀笑了下,回過頭。

男孩嘆了口氣,把手搭在女孩削瘦的肩膀上,把她嚴嚴實實地攬在傘下。

許知恙目送他們消失在拐角,唇角牽起了小小的弧度。

心下忍不住想道:青春真好。

離開了老宅區,前面是一座橋,橋的方向他們來時并沒有經過,是以陸京航斷定,他們一定是走了反方向了。

後面開來一輛車,那輛車開着刺眼的兩個燈,車燈打在路邊的兩人身上,陸京航身體反應先于大腦,把溫杳往身後護。

那輛車的啓動聲很大,邊開還邊鳴笛。

陸京航被燈光晃了眼,半眯着眼,等他開近,才看清這是一輛三輪車。

而開着三輪車的大叔戴着一頂黃色的帽子,頭上還別着一盞頭燈,看見站在路邊的兩人笑呵呵地露出了他那口黃牙。

“娃子,大晚上的別站路邊咯。”

“……”

這民風淳樸的綏蕪陸京航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他心裏憋着氣。

一心只想着怎麽帶溫杳回去先。

結果還沒轉過身,就聽見輪胎軋過碎石四處亂蹦的聲音的。

緊接着,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陸京航。”

女孩低聲地叫着他的名字。

陸京航似有所感,把傘塞到她手裏,蹲下身去看她的腳。

溫杳今天穿了一條九分的長褲,露了一小截清瘦的腳踝,此時被凍得冰冷的腳踝處被鋒利的石子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陸京航後槽牙磨了磨,忍不住低罵了一聲。

他的這股燥意一晚上就沒下去過,其實如果他一個人被丢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倒沒什麽,但是溫杳。

不行。

小姑娘細皮嫩肉的,一碰就紅怎麽能跟着他在這受凍。

他擡手,小心地碰了下她傷口邊緣的皮膚,還沒下去手就先聽到頭頂很輕的抽氣聲。

“能走嗎。”

溫杳抿了下唇:“能的,就是很疼。”

她從來不輕易喊疼,陸京航聽見這聲都心疼死了。

他站起來,接過溫杳手裏的傘。

“我們今天,先別過去了。”

“入了夜會越來越冷。”

“那我們……”

“先去找一家酒店吧。”

兩人沿着光的地方走,途中借問了一位路人附近有沒有什麽賓館酒店之類的。

阿婆口齒不清地給他們指路,前面有家小旅店。

道過謝,兩人加快腳步朝前走。

靠近便利店的地方果然有一家亮着燈的旅店。

推門進來,大廳的燈光明亮且溫暖。

兩人收傘進去,前臺看見來客人,熱絡地站起來。

“兩位住店嗎?”

陸京航看了溫杳一眼,“高樓層的房還有麽?”

前臺看了下,微笑,“有的。”

陸京航捏着兩張身份證正要遞過去,大門進來一位穿着西裝的男人,看樣子是喝醉了,東倒西歪走着,看見溫杳,腳步一頓多看了幾眼。

溫杳還沒察覺,陸京航身體一側把她擋在身前。

到了嘴邊的“兩間”咽下,改口,“一間。”

前臺收了身份證登記,拿了房卡遞給他們。

“2106,電梯在右手邊。”

陸京航拉着溫杳一刻也沒多待,進電梯後立馬摁了關門。

出了電梯,藉着走廊微弱的燈光找着房間,鋪在腳下的地毯又軟又詭異,層層疊疊,踩上去凹凸不平。

越走越深,門板的隔音效果并不怎麽好。

一些不堪入耳的悶哼和低吟交織入耳。

溫杳低着頭,盡量讓自己忽略這些聲音,讓自己看上去淡定一些。

進到房間。

陸京航把房卡插在卡槽。

兩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淋濕。

溫杳動了動腳,不小心磨蹭到鞋子頓時抽了口氣。

“很疼嗎?”

陸京航收了濕傘,問道。

溫杳坐在沙發上,低頭查看着傷處。

細長的一道口子,切口整齊,可能劃得很深,鮮血外湧後結痂粘在白皙的腳踝,看上去怵目驚心。

“我下去買藥。”

陸京航站起來,沉沉凝睇她一眼,“你在這等我。”

溫杳擔心,這地方她不熟,陸京航走了有人來怎麽辦,但她确實也疼,她抿了抿唇,為了讓他放心,點頭,應聲說好,“你早點回來。”

出了旅店大門,陸京航憑着記憶找到便利店,沒買到消毒水或者碘伏,陸京航又走了一段路,在巷子裏找到一家快關門的藥店。

回到旅店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

開了門,溫杳坐在沙發上困到快要睡着。

外面的雨應該很大,陸京航的外套都濕了。

溫杳站起來有點急,動到腳處的擦傷,疼得差點一腳軟下去。

“坐着。”

陸京航連外套都沒脫,拉着她摁在沙發上,半跪着脫她的鞋幫她上藥。

全程沒有多說一句話,蘸好棉球,他擡了下眼。

“會有點疼,忍不了就說。”

溫杳點頭,放心地讓他上藥。

棉球蘸取碘伏滾過血流經過的地方,涼意帶着刺痛,溫杳咬着唇,一聲不吭地看着。

陸京航處理傷口很簡單迅速,消完毒之後幫她貼上創口貼。

“好了嗎?”

溫杳縮了下架在他膝蓋上的腳。

“好了。”

陸京航收拾殘局,脫了濕的外套晾在一邊。

“濕的外套先脫下來吧,浴室應該有熱水。”

“你先去洗吧。”

溫杳淋了點雨也有點冷,依言點頭,把最外面的毛衣外套脫下來。

陸京航看着她朝浴室走去,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手機到窗邊背對站着。

不過一會,溫杳走到浴室門口又折了回來。

“怎麽了。”

溫杳輕聲叫着他的名字,“陸京航。”

“這個廁所,它沒有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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