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絕望是一點點積攢的, 溫杳堅持了一個月,她以為她很堅強,她也以為有了陸京航就什麽都有了, 但事實證明不是她的原因。

她待在那個地方,感受不到一點溫暖。

溫杳幾次三番地麻煩陸京航, 但是她發現, 陸京航有他自己的生活, 他也不能時時守着她。

溫杳明白。

他先是陸京航,再是她男朋友。

陸京航懸在女孩臉側的手微頓,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他知道她沒有安全感,傾身抱她。

柔軟的吻落在她的發頂。

聲音很低,“別說傻話。”

他竭盡全力在告訴溫杳。

他在,別怕。

但最近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個倒扣的沙漏, 你無法阻止一些東西的流逝。

第二天。兩人還是一起上學。

似乎這件事就此翻篇。

陸京航沒有提這件事, 溫杳也是。

“你們不覺得狀元和大佬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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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

“很明顯啊!”

早讀結束,班裏的同學三倆成群出去上廁所或者倒水,經過後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忍不住議論。

其中一個女生撞了孟星然的肩膀, “哎, 孟星然,你是溫杳的好朋友,你知道她們怎麽了嗎?”

孟星然也郁悶, 人家的事情她怎麽會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和你們講啊。

她煩躁地皺了皺眉頭,拉着詩雨快步離開, “我不知道你們別問我了。”

杏林巷位于老市區, 相比較之前溫杳住的那個家, 上學的路程稍遠。

溫杳放學要轉兩趟地鐵,差不多40分鐘才能到。

今天下午下了小雨,溫杳撐着傘走進巷子裏。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一開始她沒在意,但是後來越來越清晰,溫杳握着雨傘的手收緊,加快腳步趕緊回去。

突然,有個男生從橫巷沖出來。

他身上穿着職高的校服,眯着眼打量了溫杳一眼,流裏流氣地吹了個流氓哨,“你是附中的。”

溫杳不認識他。

但是也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

溫杳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故作淡定問:“你想幹嘛。”

“幹嘛,在這堵你你覺得我想幹嘛。”

男生又走近,伸手抓住她的拿傘的手,一臉暧昧,“妹妹,原來你住隔壁啊,那以後我可以送你上下學啊。”

溫杳嫌惡心,她使勁掙紮了幾下,把手抽出來,退得遠遠,“不用。”

任凱笑了下,指腹還殘留着女孩手背柔膩的觸感,他插着兜走近,“陸京航的妞,有夠帶勁啊。”

溫杳心尖一顫。

他認識陸京航。

“我警告你,別對我動手動腳。”

女孩心生慌張,但還是故作鎮定地恐吓,任凱覺得更有意思。

“不然怎麽樣,你最好告訴他啊。”

“告訴他,”任凱的笑有些邪氣,“我摸過你。”

“不過,你要是說了的話,我保不準會把你編排成什麽樣呢。”

溫杳看着他嘴角的笑,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好可怕,就像是地下水道的那種蛆蟲,爛到骨子裏。

溫杳不敢再待下去,握着雨傘的手趁他不注意朝他腳下一扔頭也不回往家裏跑去。

直到把門關上。

溫杳才敢松了口氣,靠在門後平複心情。

“杳杳回來了。”

屋裏傳來溫爺爺的聲音。

溫杳撥開糊了一臉的碎發,抿着發白的唇,收了傘朝屋裏走去。

溫杳扯了不自然的唇角,“爺爺,我回來了。”

溫爺爺坐在藤椅上,他眼睛不太好,虛虛朝門口的方向招了下手。

溫杳換了鞋,把傘挂在門上才走過去。

“今天怎麽回來的這樣晚。”

“下雨了嗎?”

溫杳蹲下去,握着老人布滿褶皺的手,小聲說:“學校有事就耽誤了,是下了點雨。”

溫爺爺拍拍她的手,“好好,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溫杳心裏流淌過暖意,暫時壓下心頭的慌亂,輕輕開口說了句:“好。”

吃完飯。

溫杳早早回了房間。

她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撥了陸京航的電話。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事,一連打了三個陸京航都沒有接。

溫杳想着他應該是有事,就沒去打擾他。

走進廁所,準備洗澡,腦子裏浮現出下午那一幕,一陣惡心從胃裏湧起。

溫杳打開水龍頭,把手對着水流不斷的沖洗。

直到把手都刷紅了才停下動作。

隔天一早。

溫杳剛醒陸京航的電話就打過來。

“溫杳?”

電話那頭傳來陸京航的聲音。

溫杳聽得一愣。

他的嗓子很低啞,混着點鼻音,幾乎是下意識,溫杳斷定他應該是感冒了。

“嗯,我在,”溫杳聲音輕輕的,“你是感冒了嗎?”

陸京航嗯了聲,掩着唇咳了下:“昨晚連夜回了港城,沒注意就感冒了。”

“回港城了?”

“我爺爺身體不太好,”陸京航像是又想到什麽,頓了一會又叫了她的名字,“溫杳,”

“什麽?”

“我可能會直接去A市比賽,就不回臨淮了。”

溫杳握着手機的手一點點收緊,呼吸像是停滞住了一樣。

“去A市……”

差點忘記了,六月份有個聯賽,這個比賽陸京航準備了很久。

溫杳頓了半晌,輕聲道,“好。”

電話那頭又陷入了安靜。

溫杳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說什麽,就這樣僵持了很久。

直到陸京航電話那頭有人在叫他,他才匆匆忙忙挂斷電話。

一連好幾天,溫杳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幾乎每次回家,無論早晚,溫杳都會在巷口遇見任凱。

“妹妹,還早,要不要去玩兒?”

溫杳從之前的慌張到現在遇到他能冷靜下來。

她冷着臉,站得離他遠遠的,“滾開。”

“喲,現在這麽橫了。”

任凱笑了下,又想過來扯她。

溫杳按着褲兜的手微動,就在她即将掏出那瓶“防狼噴霧”時,任凱被人猛踹了一腳。

“我靠……”

一句國罵還沒說出口,任凱又被人猛地踹了一腳,骨頭和血肉相碰的聲音,沉悶而又響亮。

換做以往,溫杳可能會畏懼,但是此刻,她眼睛都沒眨一下,眼底一片冰涼,除了惡心更多的是厭惡。

“江鎮?”

任凱不可置信地擡眼。

“滾遠點,以後別讓老子看見你。”

少年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濃厚的倦意,隐約還壓着怒氣。

任凱知道江鎮就是個魔鬼,他不敢得罪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

江鎮腳下留了情,任凱抱着頭掙紮站起來惡狠狠瞪了溫杳一眼就跑開了。

“沒事?”

江鎮回過頭,溫杳看見少年臉色黑沉得吓人。

溫杳心裏發怵,但還是搖頭,“沒事,謝謝你。”

江鎮嗯了聲,揚了揚下巴,“回去吧。”

溫杳捏緊書包的帶子,雖然很想問江鎮是不是陸京航讓他來的,但窺見少年沒什麽表情的臉,溫杳暫時壓下這個想法,再次和他道謝之後就轉身小跑離開。

有了江鎮出面。

一連三天任凱确實沒再來騷擾她。

周五的時候溫杳上完課,就收到了陸京航發的信息。

他要回來了。

溫杳心裏松了口氣。

在此之前,遠在A市的陸京航剛結束和江鎮的短暫通話。

陸京航和溫杳發完消息,江鎮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鋪頭蓋臉就問了一句,“比完賽了嗎?”

陸京航遲疑了幾秒,“下午六點,最後一場。”

江鎮頓了半晌。

“行,盡快回來。”

“……”

陸京航也不知道江鎮為什麽這麽急催他。

但是他不說。

陸京航隐隐覺得出什麽事了。

下午比完賽。

陸京航和主任請了假,直接坐了淩晨的飛機回來。

但是學校這邊是統一安排的,傅主任不放人,生怕要是出了事,學校沒辦法負責。

陸京航沒辦法,把陳恙這個“長輩”的身份貫徹到底,拉出來當擋箭牌。

陸京航淩晨的飛機,到臨淮是半夜。

他沒回家,直接就去了臺球室。

将就着眯了幾個小時。

去了學校,看見溫杳那一刻,心才安下來。

早讀的時候孔明華看見陸京航還很驚訝。

“陸京航,我沒記錯的話,今天傅主任才帶隊回校啊。”

陸京航啊了聲,慢吞吞坐直,“老師,我熱愛學習。”

“……”

愛學習和不愛學習的人都沉默了。

六月中。

附中的學習也差不多迎來了期末市統考。

溫杳自從沒去學琴之後時間倒也充裕很多。

學習也更加自主。

溫杳和周慧瑛的相處也慢慢融洽。

日子也沒那麽難捱。

溫杳想着她好像還可以學着做一個懂事的乖乖女,讨爺爺奶奶歡心。

畢竟她從小就不和老人家住在一起,很少接觸不适應是正常的。

但是爺爺的離世,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在瞬間瓦解。

那天靈堂的哭聲哭得溫杳的腦子一片混亂。

平心而論,她從小就不在老人膝下長大,和爺爺奶奶的感情也算不上很好,只是逢年回家看上一眼,說不上很親近。

但是溫杳寄住在杏林巷的這個月來,溫爺爺是真心疼愛她這個孫女。

送靈那天。

臨淮刮了臺風。

從春和巷到墓園的這段路裏,暴雨阻路,黑色的轎車穿梭在厚重的雨幕中。

溫杳不記得那天是怎麽從墓園從回到春林巷的。

只記得那些所謂的親戚在老宅哭得像模像樣,逢年不見得他們多孝順,這個時候倒是哭得很賣力。

不為別的,因為溫爺爺是公職,有一筆不菲的撫恤金。

關掉房門。

溫杳坐在二樓閣子窗邊。

這幾天請了假。

溫杳已經三天沒去學校了。

陸京航回了港城。

溫杳沒有打擾他,而是撥通了林照青的電話。

林照青電話裏安慰她別難過,老人家年紀大了,生老病死是常事。

溫杳也不知道自己聽進去多少,但是她心裏堵得難受,只想聽聽別人的聲音。

陸京航一早回到臨淮。

本來說好的給溫杳帶早餐,但是小姑娘一整個早讀都沒來。

陸京航剛想發消息去問她,結果溫杳的信息先過來了。

很短的一句話。

“我爺爺去世了,我和孟老師請了三天假。”

他僵在原地,似乎低悶的情緒順着電流蔓延過來,他喉結一滾,挂斷電話。

“爸,我能不能不回港城。”

陸從柏是個慢悠悠的性格,但是脾氣一上來,兒子也是說揍就揍。

“為什麽?”陸從柏摘了眼鏡,一副我看你好好說,說出一朵花來的表情。

陸京航沒說話。

陸從柏最看不慣就是他一副長了嘴又不開口的表情。

和他老子還拽什麽拽。

老子不和小姑娘一樣吃他這一套。

見他說不出來,陸從柏差點就操家夥揍他。

還是初頤攔着。

“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

陸京航這次都沒忤逆他,拿起手機上樓去。“我自己和爺爺說。”

和老爺子打了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

老爺子剛出院,精神頭還挺足,坐在院子裏喝茶,末了才說了句。“小姑娘孤零零的,好好勸着人家點。”

“別說些什麽渾話。”

“嗯,我知道。”

難得見他這樣認真,老爺子沒說什麽,“暑假記得回來,別食言了。”

陸京航笑了下,“明白。”

溫杳處理完事,已經是深夜。

她是小輩,去完墓園回來之後就沒事了。

奶奶哭得傷心,被幾個伯母接過去安慰。

其實那些親戚看溫杳的表情都很窒息。

她不想被他們用那樣的眼光看着,也不想當他們眼裏的那種孝順的子孫。

裝出來的,她做不到。

溫杳自己走進巷子裏,就看見陸京航站在上次的那個巷口外等她。

“你怎麽在這。”

陸京航顯然等得有些久了,他直起身,上下打量了溫杳一眼。

“沒事吧。”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他總感覺溫杳一刻不在他的視線裏,他就不安心。

溫杳搖頭,“沒事。”

路燈昏暗,溫杳眯了眯眼,發現陸京航的鼻梁骨和下巴都有被抓破的痕跡。

“你和別人打架了嗎?”

“嗯?”陸京航反應過來。

“不是,被我爸揍了一頓。”

“啊?”

陸京航伸手摁了摁她的腦袋。

“帶你吃飯。”

“我吃過了。”

陸京航乜她,“那陪我再吃一頓。”

“你家裏沒人嗎?”

溫杳搖頭,“沒,奶奶今晚去大伯家住。”

“那你想回家嗎?”

陸京航垂着眼看她。

溫杳愣了會,很誠實搖頭。

她不想,真的不想。

陸京航帶着她,兩個人又去了那家馄饨店。

陸京航看着她吃。

溫杳剛剛說吃過确實吃過,只不過礙着長輩們的面子吃了點。

不頂飽,但是卻也沒什麽胃口。

溫杳低着頭,看着他往她碗裏舀了幾勺,把他碗裏的馄饨分給她。

溫杳低聲,“你怎麽不吃。”

“我夠吃的。”

陸京航恍若未聞,“嗯,你多吃點。”

溫杳捏着勺子的手頓了下,然後在陸京航的催促下,低着頭慢條斯理開始吃着。

一碗馄饨下肚,身體開始暖暖的。

溫杳揉了揉眼尾。

“困了?”

溫杳點頭:“有點。”

陸京航起身,“那走吧。”

出了門。

溫杳以為陸京航要送她回家。

“不回去嗎?”再往前走就是臺球室了。

“還早,去臺球室坐會?”

“……好。”

溫杳沒拒絕。

陸京航帶着她過去。

今天臺球室沒開。

江縱那個少爺去A市哄人去了。

所以陸京航才讓溫杳過來。

拉開鐵皮卷匝門,陸京航讓她先進去。

二樓有陸京航專門休息的房間。

平時他用來補覺用的。

“明天去上課嗎?”

“嗯。”

陸京航坐着,把弄着手裏的遙控器,但是卻沒開。

兩個人坐在同一條沙發上,氣氛有些靜得詭異。

溫杳咬了下唇。

“要不,我還是回去……”

溫杳還沒起身,就被陸京航扯住手腕。

“我就是擔心你,才沒送你回去。”

說完,陸京航把她的手抓得更緊,指腹摩梭着女孩的手腕,聲音很低。

“今晚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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