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周五下班, 溫杳約了孟星然吃飯。

距離下班差不多半個小時,孟星然臨時發了消息說要跑一趟醫院不能一起吃飯了。

溫杳:【你怎麽去醫院了,不舒服嗎?】

孟星然:【不是, 我一個民事糾紛的案子委托人是個老大爺,住院了, 我得去了解下情況。】

孟星然:【飯只能下次再約了。】

溫杳也理解這種臨時加班, 安慰她:【飯什麽時候都可以吃, 你先去忙你的。】

回複完溫杳的消息,孟星然的車剛好到了市中心醫院門口。

下車上樓。

臨進病房之前孟星然和另一個律師打了一通五分鐘的電話。

“明白,我會好好勸解的。”

電話挂斷,孟星然也正好走到了病房門口。

推門進去,三床的病房顯得有些擁擠。

靠近最裏邊的那張病床簾子拉了一半,來看望的人全站在床尾。

孟星然無暇顧及別人, 在二號床位站定後禮貌地和正探着頭看裏邊熱鬧的老爺爺打招呼。

“莊爺爺您好。”

莊爺爺回過頭來, 推了推老花鏡,哦了聲,“你就是我那律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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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比孟星然預估的還要好處理, 當事人很禮貌而且很講理。

配合孟星然做好筆錄之後, 嘆了口氣,“孟律師,您可千萬要幫我把那賠償追回來啊, 我這個糟老頭, 沒兒沒女的,要不回這筆賠償,我這把老骨頭下半輩子, 靠誰養活。”

孟星然收拾好材料站起來, 誠懇向他保證, “您放心。”

恰在此時,簾子拉開,沒了遮擋,孟星然看清裏邊病床站了一排的男人。

孟星然不期然擡眼和最前面那位對上眼神。

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陸京航單手插着兜靠在後面的牆上,他的隊友在和病人說着什麽,看見孟星然,他顯然有點意外,但還挺有禮貌地朝她點了個頭,“在忙啊。”

孟星然無措了半秒,“啊,對。”

就在孟星然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放時,莊爺爺笑呵呵叫了她一聲,“孟律師,你多大年紀了……”

“我?我今年23了。”

“哦,23了,我和你說……”

這位老爺爺精神頭倒是足,見事情處理完,他也對孟星然生出信任,拉着她唠了好一會。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爺爺自個在唠,孟星然配合笑笑點點頭。

她站在二號床外邊,但是房間就這麽大,裏邊人說什麽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結合剛剛聽到的,孟星然串聯起來推斷,裏面那位躺着的病人,是位女醫生,而且還是軍屬。

烈士軍屬。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是你們別安慰我了,他出了事,我沒辦法能當成沒事人一樣。”

“這是他的選擇,我尊重他。”

陸京航站直慢條斯理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封信。

“這是柏隊出航之前寫的,讓我帶給你。”

他那麽大男子主義的一個人,真的會細致到在自己死後,替妻子和孩子鋪好退路。

“你放心,無論你将來想要離開還是留在這,你和孩子,都會沒事。”

女人捏着那封信的手已經在顫抖,陸京航的一番話顯然說到她心底。

是啊,無論她想怎麽樣,她不能不顧及孩子。

“你們回去吧,”女人閉上眼,語氣孱弱,“我自己好好想想。”

看望也看望過了,一群人杵在這确實影響別人休息,臨走之前。

其中一個年紀偏小的男生突然開口,“嫂子,您別怪柏隊,出航遇到危險,我們都無法預測,不可能有風險就不去承擔,國家需要我們,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使命,和吃飯睡覺一樣重要。”

柏寒是南加一行海軍特戰部隊的隊長,南加戰亂,柏寒帶的隊伍悉數安全返航,只有他的骸骨,長眠于異國的黃沙炮土。

晚上七點,孟星然從醫院住院部出來之後鑽進車裏拿出手機劈裏啪啦給溫杳發信息:【姐妹,你猜我在去見委托人的時候遇到了誰。】

不等溫杳回複,孟星然又發了一條信息:【陸京航!】

委托人,陸京航。

溫杳把這兩個字眼聯系起來,心裏咯噔一聲。

孟星然看上去應該很閑,她真情實感地發了一大段文字過來:【我下午去醫院給我那個委托人做筆錄的時候陸京航在隔壁病床安慰他戰友的老婆,對象好像是一個醫生。】

孟星然:【他走的時候我還在那,我就和那位醫生聊了會。】

那醫生是軍屬,丈夫出任務的時候意外去世。

孟星然忽然就想到溫杳之前的經歷,嘆了口氣,安慰了她幾句。

女人搖頭,看上去很堅強,她以為陸京航和孟星然有什麽關系,還拍拍她的手真情實感地說了句,“陸京航隊長是個好人。”

溫杳聽完孟星然兩條一分多鐘的語音,心裏有點複雜。

孟星然又道,“确實,分開這麽久,這人變化最快了,他的隊友們對他挺尊敬的的,人看上去也挺有擔當。”

孟星然點到為止扯開話題,“哎我後天不用加班,我們後天一起吃飯。”

溫杳嗯了聲。

“行,那你到時候下班和我說,我順路過去等你。”

回複完消息,溫杳關了手機塞回上衣的兜裏。

出了播音室後知後覺有些餓,溫杳摸着杯子裏涼掉的白開水起身去茶水間倒了杯牛奶墊墊。

“溫杳,”蔣碩緊随而來,“一起走嗎?”

溫杳頓了下,溫聲,“抱歉啊,”她臉色平靜撒了個謊,“我約了朋友吃飯。”

蔣碩有些失望,“哦,那好吧,那明天見。”

溫杳和他道完別目送他出去,回去播音室收拾好資料和其他物品後關門下樓刷卡下班。

溫杳出了大廈,外面風很大,街邊的出租車和網約車寥寥無幾。

她穿着一件單薄的開衫毛衣,風順着她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腿往上刮,冷意直逼人的脊椎。

溫杳被凍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電臺附近有一家清吧,溫杳經過聽見裏面放着舒緩的RNB,疲倦被一掃而空,她推開門,走進隔壁的賽百味,随手拿了一個芝士牛肉粒飯團。

好像從加拿大回來之後,她已經習慣每天早出晚歸,任由工作占據她大半的生活,也習慣獨自一人穿行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溫杳呼了口氣,嚼着加熱過的飯團咽下肚,想着快速解決完晚餐之後回家去。

因為和孟星然約好時間,溫杳隔天先下班,順路過去律所等她。

溫杳在大廳坐,前臺詢問是否要預約律師咨詢服務,溫杳搖頭,說是等人。

前臺小姐姐微笑,“等孟律啊,好的,那我給您倒水。”

溫杳道了聲謝。

溫杳坐了一會,發消息問她:【你下班了嗎?】

孟星然:【我還得一會,你到了嗎,你先在大堂坐一下。】

溫杳塌了下肩,【好,那你慢慢來。】

過一會,大廳又來了很多人,都是從電梯下來的。

她不經意擡眼,看見陸京航和另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那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眸子很深邃,看上去像是,混血。

陪同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另一個律師。

陸京航一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溫杳。

身旁的男人見他失神,低問,“認識?”

陸京航點頭,“嗯。”

他一臉了然,識趣地和律師聊天走遠。

兩個人見了面卻沒說話,一個裝沒看見,一個做自己的事。

剛巧孟星然下來了。

“你倆,見面了真不打招呼?”

溫杳和孟星然一起朝停車場走去。

溫杳道:“打招呼也尴尬。”

孟星然掏出車鑰匙,笑說,“你倆真的是互相身為前任的自覺。”

“絕!”

溫杳淡淡彎了唇角,沒再搭這茬話。

兩人就近找了個居酒屋簡便地吃了頓飯,期間孟星然電話響個不停,吃完之後本來打算去看個電影什麽,溫杳見她忙就說改天。

孟星然嘆了口氣,罵罵咧咧的把手機關機送溫杳回去後再去了律所。

陸京航難得回一趟市區,周肆就讓他去喂貓,只是開了個門的功夫它就自己跑出來了。

他真覺得周肆這人有毛病,他自己的貓十日有九日在他這養,就連臺球室的人都知道這小色貓只黏陸京航。

可以說,這貓除了名字随周肆姓,其他的和周肆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你tm你自己的貓不帶過去,讓老子給你養。”

“航哥哥你行行好,要是能帶上飛機我早捎上了。”

“別惡心人了。”

陸京航把六樓的電梯都走了個遍,找了半個小時沒找到,去調了走廊監控發現貓進了電梯。

電梯在七樓停過之後就再也沒下來,陸京航又上了七樓找。

“星期四。”

出了電梯,陸京航打着手電筒照着每一個角落。

前面不遠處的一扇門前,一人一貓保持對視的姿勢,聽見這聲音都不約而同地抖了下。

手電筒的燈光打在腳邊,溫杳擡眼看去。

看過來的男人同樣挑了下眉,“你住這?”

溫杳不是很自在地別開眼,“嗯。”

她故作鎮定地輸入開鎖密碼,但是摁太快連續錯了兩次,溫杳都沒發覺自己手都在抖,最後一次終于對了,滴的一聲門開了,溫杳心裏松了口氣,眼底平靜道,“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貓看好,別再丢了。”

毫無破綻。

非常鎮定的場面話。

溫杳表面平靜無波地拉開門,心裏像是有一個無形的進度條在拉滿,就差一點就能關上門。

陸京航追上前去,手擋在門框。

他垂眼,墨色濃稠的眼底凝着暗色,他咬着牙叫她的名字:

“溫杳。”

“你要裝瞎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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