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沒有什麽是一盤綠豆糕解……

阿葉立時後悔說了實話, 垂首不言。

“你再說一遍!”李稷的聲音大了起來,氣紅了眼。

阿葉站着不動,忐忑地支吾半天:“屬下沒見着他, 是、是石堅回的,想來定是他故意瞎說的。”

李稷不信,一張稚嫩的臉上露出幾分猙獰:“我自個去确認!”

“小主子!”阿焰攔住了他,大着膽子嚷了一句:“您這是生哪門子的氣?”

像是一盆涼水澆在頭上,李稷登時清醒了, 僵在原地,像是被凍住,許久, 才有了點活氣,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卧房。

阿葉和阿焰也仿若活過來一般松口氣,愣愣看向卧房方向, 不由擔憂起來。

阿葉輕嘆了口氣,視線轉向阿焰:“你說,小主子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什麽反應?”阿焰繃着臉:“什麽反應都沒有, 要真有, 咱們當奴才的就要為主子除了絆腳石。”

阿葉盯着阿焰空洞的眼睛, 那裏面像是還有雙跟明鏡似的眼睛,讓人看不透的可怕。其實他想說一句“陳元不是絆腳石”, 但話到嘴邊改成:“明白。”

譽王父女在相府用了晚飯才走。陳元總算可以休息了,沖個澡,沒骨頭似的半躺在涼榻上吃西瓜。

“您不給二殿下回個口信什麽的?”石堅端了熱茶來。

李稷咀嚼的嘴一頓,忙放下手裏的西瓜,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擦手:“讓廚房做兩盤綠豆糕, 再拿紙筆過來。”

丫鬟們依言照做,陳元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吹幹墨汁,小心疊好,夾在綠豆糕上面,一并交給石堅。

石堅雙手接過,利索的不見了蹤影。

陳元讓伺候的丫鬟下去休息,躺回涼榻上,伸個大大的懶腰,自言自語道:“帶小妹妹逛街真累,果然古代女孩跟21世紀的女孩都愛買買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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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稷生了一天的悶氣,連飯都沒吃幾口,失魂落魄的樣子瞧着怪可憐。阿葉把陳元送的綠豆糕和紙條交給他的時候,他才重新帶了神采。

李稷打開紙條,那上面寫着[一盤綠豆糕消不了氣,那就兩盤],他看向綠豆糕,臉色終于好看了點。

“小主子,帶譽王之女四處逛逛是他父母吩咐的,他就是遵照父母的話而已。”阿葉小心翼翼地:“您千萬別多想。”

李稷沉默着,還是有些生氣的樣子,他在意的是“未來夫人”那幾個字,太戳他肺管子了。

阿葉自是明白,接着說道:“方才屬下又問石堅,什麽定親全是屬下自個揣摩出來的,屬下該死,惹了您不快。”

聽他這麽一說,李稷擡眼看他,斟酌着:“石堅還……說什麽了嗎?”

“他沒說什麽,是陳元說了。”阿葉忒明白李稷的小心思了:“說是送走譽王,就立馬給您回信,還吩咐廚房做了兩盤綠豆糕給您,原本是想着親自來的,這不宮門關了,才派石堅來。”

李稷信了,事關陳元的種種,他都會選擇全信。重新看向那兩盤綠豆糕,有些愉色,嘴上卻道:“誰稀罕他的綠豆糕。”又說:“我本就不愛吃這玩意。”話是這麽說,手上卻已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阿葉憋着笑,裝出一副跟着嫌棄的聲調:“就是,這玩意宮裏頭又不缺,堂堂相府的小少爺送這麽磕碜人的東西,丢不丢人。”

李稷不樂意聽這話:“每個糕點師傅做出的味都不一樣,宮裏頭是不缺,可有相府的這味嗎?”

阿葉聽他這話真忍不住要笑了,好在憋笑功夫一流:“是是是,還是小主子的話在理。”

石堅回府交差,陳元正毫無架子和院裏幾個下人玩篩子,正興頭上呢,見他來了也沒多問,石堅辦事他是一百個放心,只問了句:“要不要一起?”

石堅不喜賭博,搖頭,話不多說,上房梁睡大覺去了。

陳元故意放水,輸也是個高興,幾個下人跟着樂,輸贏怎樣無所謂,就是陪主子解悶。

大抵是真累了,陳元玩着玩着竟在地上打起盹來,幾個下人輕手輕腳扶着他去了床上。

剛躺好,陳元就醒了:“不玩了?嗯,不玩了,我睡了,你們也去睡吧。”

陳元做夢了,夢到他回去了,他的小房子,車子全被從哪跑來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霸占了,氣的他用學的拳腳功夫和毒将王八蛋親戚團滅,正樂的跟傻狗似的,屁股上就中了一腳。

“哥!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

李耿這混小子跟着穿過來了?陳元迷迷糊糊的這樣想。

“哥,你答應了的,今日帶我們騎馬。”

李稷這小子也跟着來了?陳元還是個迷糊,翻個身,眼皮就給一雙手撐開了,映入視線的便是李耿那小子,呲牙咧嘴的正笑得歡。

“還不醒?”李耿問,臉還想往近了湊,給李稷摁住了後腦勺,接着耳朵就被陳元揪住了。

“你個混小子,不知道我有起床氣是吧?”陳元手上使了勁。

李耿嗷嗷叫疼,還不忘問上一句:“什麽叫起床氣?”

“今兒哥哥就叫你感受一下什麽叫起床氣。”

“哥哥哥哥……”

兩兄弟鬧起來,嘻嘻哈哈的,吵醒了院裏的一切。

李稷坐在那笑着看他們鬧,等鬧完了,他來了句:“這就是起床氣,我知道了。”

李耿耳朵給擰的發熱,苦瓜臉道:“二哥你可別提起床氣這仨字了,今兒我算是深刻體會了。”

李稷笑,陳元跟着笑,然後上手摸摸李耿通紅的耳朵:“哎喲,我下手重了,哥哥給你賠不是。”

“那給我三盒綠豆糕。”李耿抱起膀臂,一雙狗狗眼賊溜溜的:“昨兒大半夜的給二哥哥送去兩盒綠豆糕,表哥你可真有心,更偏心!”

“給你三十盤,不,三百盤,回宮你吃到過年。”陳元笑着又摸摸李耿的耳朵,紅彤彤熱乎乎,便吩咐人備些冰塊來給他敷着。

吃過飯,三人去了馬場,到那換上騎馬裝剛上馬,遠遠地就看見打南邊騎着馬過來一個人,近了才看清,原來是譽王之女李湘兒。

只見她高馬尾,綁着抹額,一身碧綠輕紗騎馬裝,笑的開懷,美的動人。

“元哥哥,”李湘兒出聲了,只看陳元:“怎麽這才來?我等你好一會了。”

陳元:“……?”

李稷的笑僵住了。

李湘兒為什麽來,陳元全然不知,她這樣一副咱倆約好的模樣也讓他一臉懵逼,更別說那嬌軟軟的一聲“元哥哥”喊的他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李湘兒也不等陳元回應他,帶笑掃視了一遍其他人,目光最後落在李耿身上:“這位便是耿弟吧。”

李耿一笑,禮貌道:“湘兒姐姐,前兒還一起用膳呢,你這就忘了?”

“沒忘。”李湘兒的聲音甜軟:“你喊我一聲姐姐,那我便不下馬行禮了。”

“不必不必,咱們之間不需要那些禮數。”李耿可愛的擺擺手,他對這個堂姐印象還是頗好的。

“還有個弟弟呢,你沒看見?”陳元發話了,這個李湘兒什麽都好,就是目中無人的有些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老子是皇帝呢。

李湘兒看向陳元,很快明白陳元誤解她目中無人,柔柔地笑一下,像是有一分撒嬌:“元哥哥,這不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嘛。”她笑着終于将視線落在了李稷身上,卻帶了幾分高傲,明明地瞧不起:“你就是……李稷吧。”

這宮裏宮外,都知道李稷這個從冷宮裏出來的殿下不受寵,還是個小跛子,不會有人會認為皇位會落到他手上,故而,李湘兒對他如此态度,不稀奇。

李稷冷着臉,像是冷到骨子裏的那種冷,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李湘兒。

“什麽李稷吧。”陳元蹙眉,護犢子心切,幫腔道:“李耿是咱們的弟弟,李稷不也是,有什麽不一樣?”

李湘兒笑了,“咱”這個字讓她滿意,給了陳元面子,重新看向李稷,比方才熱情了些許:“稷弟弟,姐姐方才……”

李稷半點面子不給,她話還沒說完,就“駕”一聲,騎馬遠去了。

李湘兒:“……”

還從未有人這般無視過她,心高氣傲的小丫頭頓時惱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瞪的圓溜溜:“他什麽意思?”像是真氣極了,不顧形象地指着遠去的李稷大喊:“李稷!你給我停下!你敢對本郡主無理!”說完沉不住氣,揮鞭子趕馬追了過去。

陳元:“…………?”

李耿也是個懵,眨巴下眼睛,呆呆地問:“哥,咱們追過去嗎?”

“追啊!”陳元從懵中回神,趕忙一聲“駕”追了過去。

李耿嘆口氣,也快馬加鞭跟了過去。

小說裏對李湘兒的描寫并不多,她嫁給了趙顯的孫子,後來趙家全族被抄斬,因譽王的幹系她得以保命,不過,她性子剛烈,不想獨自一人茍活,随了夫君孩子去了。

陳元對李湘兒那句“嫁了人的女兒,就沒家了”記憶猶新,如今瞧着十六歲的李湘兒,性子确實是強了些,強中還帶了幾分悍,竟全然不顧身份,圍着馬場緊追李稷不放。

“李稷!”李湘兒不依不饒:“你給我站住!”

陳元無奈至極,追上了,勸道:“你一個郡主,又是當姐姐的,何必追着弟弟不放?”

李湘兒才不管,氣道:“他算哪門子的弟弟!”

這話陳元不樂意了:“敢情在你眼裏只有李耿那樣的才是弟弟?”

李湘兒沒搭理陳元,因她已經追李稷去了。

陳元“靠”了聲,罵了句:“瘋丫頭!”也揮鞭追了上去。

李稷顯然沒想到李湘兒會對他窮追不舍,趕馬趕的累,他沒什麽好怕的,若不是仗着對方是女的,早就下馬揍她一頓了。他漸漸放慢了速度。

李湘兒終于追上李稷了,氣哼哼地,咬牙切齒地:“怎麽不跑了?再跑啊!看看是本郡主的千裏馬厲害,還是你這匹破馬厲害!”

李稷臉色冷着,眼神也冷着,只給了李湘兒一個冷冷的“哼”。

李湘兒再次瞪圓眼睛,拉着缰繩,梗着脖子,将大小姐脾氣耍的淋漓盡致:“你再哼一個!本郡主這就讓我阿爹割了你的舌頭!”

“割誰的舌頭?”陳元“籲”一聲,拉住缰繩,十分不悅:“你可別忘了,他是皇子,老爹是當今陛下,你老爹不過是王爺,竟能割了皇子的舌頭,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李湘兒是個氣悶,不服道:“他算哪門子的皇子。”

陳元眉頭一皺,生氣了:“行,既然郡主如此說,那不妨咱們這就去陛下面前問上一句,他算哪門子的皇子。”

“你!”李湘兒給噎的無話可說,不敢再明目張膽瞧不起李稷,臉別到一邊,裝作看遠方的馬群樣子:“瞧那匹騾子,真以為在馬群裏就當自個是馬了。”

陳元還想怼上一句的,但懶得跟個小姑娘家較勁,這時李耿追過來了,聽到李湘兒的話,立馬回道:“湘兒姐姐,你連騾子和馬都分不清嗎?這兒可是皇家馬場,喂養的全是精壯的好馬,哪裏有騾子?”

李湘兒撇撇嘴,嘀咕:“你懂什麽?”

“弟弟自然是比姐姐懂馬。”摸不清狀況的李耿這會子追着李湘兒跟她講起如何區分馬和騾子,但礙于李耿是皇後的兒子,便不好發作,只能忍着不耐,可是叫她好一個心煩。

李稷輕踢馬肚,慢悠悠向馬群走去,陳元緊跟着他,與他并肩,安慰道:“她驕縱慣了,難免說話不中聽,咱們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李稷沒有停步繼續讓馬兒慢慢走着,臉冷的像冰,他不理陳元。他真的特別想問上一句李湘兒是不是你未來夫人,可他是以什麽樣的身份,猶豫再三,到底沒勇氣問出來。

陳元見他不說話,便道:“要不你罵我兩句?”

這話原本是想李稷消氣,哪裏想,李稷的臉色立刻生出幾分醋怒還帶着幾分傷心,看向陳元:“你跟她什麽關系?”

“啊?”陳元給這話問的懵,照實說道:“遠房親戚啊。”

陳元喊李耿的媽是姑姑,李湘兒喊李耿的媽叫大娘,是遠房親戚沒錯。

他自認為這答案沒什麽不對,可李稷小臉還是繃着,氣鼓鼓地,明晃晃寫着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遠房親戚?”他哼:“那一聲元哥哥倒是叫的親熱,怕不是遠房親戚這麽簡單吧。”

陳元一臉無奈,望着小氣包:“你這是生我的氣還是她的氣?”

回他的是一聲傲嬌到骨子裏的“哼。”

陳元:“……”

李稷翻身下馬,手上的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亂甩。

陳元也下了馬,小氣包耍起性子來,他也是個萬般沒轍,從懷裏掏出一個油脂包,打開,裏頭窩着幾塊綠豆糕。

“餓了吧,吃塊綠豆糕。”陳元遞到李稷面前:“知道你喜歡吃,特意給你帶的。”

其實李稷不愛吃這些個甜的糕點,但陳元給的,便不一樣,他接了,連帶着脾氣也小了。

一塊綠豆糕下肚,李稷才小聲道:“她是個女流之輩,我不與她一般見識。”

陳元高興了:“好氣魄。”他擡頭望望天,今兒陰天,有風,騎馬倒是涼爽,指了指腳下草地:“坐這兒吧,省的站着你腳累。”

李稷抿抿唇,像是露了點笑,挨着陳元坐下,把手上的綠豆糕遞過去一塊:“你也吃塊。”

“我不愛吃甜食。”嘴上這麽說着,手上卻接了,咬了口:“不過,這脆皮綠豆糕的味道确實不錯。”

李稷盯着陳元的嘴角,那兒沾了點糕點屑,他腦子裏幻想伸手擦掉這樣的畫面,便大着膽子伸了手,哪裏想,陳元先一步粗魯的擦下嘴角,還不顧形象的呸呸兩聲。

“這種糕點吃起來容易沾的滿嘴都是。”

李稷沒應聲,失落落抽回手,氣噴噴打了手心綠豆糕兩下。

“?”陳元偏頭不解看他,頓覺好笑:“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李稷呆呆看他,怪理直氣壯:“誰叫它們沾你一嘴屑,該打。”

陳元更覺好笑,問:“若它們是活物,你是不是要弄死它們?”

“又不是野獸,哪有就這麽生吃活物的。”李稷較真。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陳元把鞭子放地上,看向旁邊吃草的兩匹馬,又看向不遠處下了馬的李耿和李湘兒。

李湘兒捂着耳朵,煩的嚷着“別說了”,李耿窮追不舍喋喋不休。

“快看。”陳元朝他們倆指了指,笑道:“這回咱們的耿弟給你出氣了吧。”

李稷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移開重新看向陳元:“嗯,耿弟是個好弟弟。”

陳元收回目光,薅了把草喂在他腳邊吃草的馬,轉了話題:“聽說這裏的馬比老百姓的命還尊貴?”

“嗯。”李稷把綠豆糕包好放懷裏,跟着薅草喂馬。

陳元手裏的草被馬吃掉,又薅了些,像是閑聊那樣,問了句:“若你是這天下的主人,你會如此輕視白姓的命嗎?”

“哥,你怎麽又說這樣的話了。”李稷放低聲音:“這兒是馬場,到處是宮裏的人,你不要仗着你父親就說話這麽不顧後果。”

陳元渾然不顧:“那你說說看。”

李稷垂了眼眸:“人的命自然是比牲畜的貴重,可上戰場的馬跟上戰場騎馬殺敵的将兵一樣重要,這兒的馬全是上過戰場立過戰功的好馬,父皇說它們的命比普通百姓的命貴重,是有他的道理。”

陳元吃驚李稷居然也有為他老爹幫腔的一天,調侃:“當兒子的知道向着父親了。”

李稷似乎抵觸這話,聲調有了些淡意:“實話實說而已。”

陳元發覺他不喜提惠帝,便又轉了話題,聊起眼前這兩匹馬。

“瞧瞧這兩匹馬多親密,肯定是夫妻。”

李稷看傻子似的:“哥,這兒的公馬母馬是分開喂養管理的,它們是兩匹公馬。”

陳元為自己的匮乏的知識點感到尴尬,稱贊李稷:“表弟你真厲害。”

李稷可愛的笑了:“這有什麽厲害的。”說完不知是怎麽了,越琢磨陳元的話越笑的開懷。

夏風拂面,遼闊的馬場上李稷的笑聲感染陳元跟着樂。

【叮,恭喜宿主,獲得和CP觀看馬CP開車現場】

在陳元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就見面前的兩匹公馬沒羞沒臊的當着他和李稷的面開起車來。

陳元:“…………?”

李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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