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們爺倆真像”這一句……

聽了惠帝的話, 陳元不僅僅是震驚了,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就那麽木愣愣看着惠帝。

還未等他消化掉這幾句話, 惠帝看着他繼續道:“朕對那孩子一切都掌握的一清二楚,連他想要造反朕都知道,朕不僅知道,而且還會暗地裏幫助他來造朕的反。”

陳元的震驚該如何形容呢,像是驚雷炸在耳邊, 又像是山崩地裂就在眼前,目瞪口呆。

惠帝說完坐回了高位,常年多病的他, 本就中氣不足,這一通火發的,此刻喘口氣都費勁兒,坐在那閉着眼, 臉色看起來很不太好。

陳元漸漸回神,視線也漸漸清晰,見惠帝這副有氣無力的樣, 不免有些擔心, 忙問:“姑父您怎麽了?”

惠帝沒好氣地回了句:“朕死不了。”

陳元知道惠帝常年有病, 所以才請來個神醫整日給他治病,今日一瞧, 這病看起來确實不輕,他不是讀醫的,對病不太了解,正想着問問系統,也好從這方面下手, 就聽腦子裏系統【叮】一聲,接着說道:【肺癌晚期】

陳元先是心頭一跳,接着皺眉,再然後他想起來小說中李稷帶領人馬殺到大殿之上,惠帝便已經吐血身亡了,想必,他那時就已經是肺癌晚期,并不是被李稷氣死。

陳元低下頭,半天才斟酌着開口問道:“姑父,神醫如何說?”

“你這是關心朕?”惠帝瞪了他一眼,随後又道:“ 茍延殘喘罷了,你該為你們陳家感到高興。”

陳元知道陳家父子把持朝政,和趙家平分大權多年,讓惠帝恨的牙癢癢,可惜到死也沒搬到陳家,不過樹大招風後來還是被滅了全族,當然這都是後話了;不過,無論是讀小說還是目前跟陳章父子接觸,陳元清楚知道他們專橫是專橫了些,但絕沒有要謀權篡位的想法,如今作為陳家一份子,他自是當為他們陳家說道說道。

“姑父,冤枉啊,您這話可真是冤枉死我爺爺和我阿爹了,別的不說,他們對你的衷心,那可真是日月可鑒。”陳元擡頭大義凜然道:“您就是殺了我,我也得為他們喊上一句冤。”

惠帝聞言,臉色漸寒,有那麽一會,他的眼裏好像真起了殺意,如刀如冰就那麽落到陳元身上。

陳元喉結滾了滾,繼續大着膽子說:“我知道,這話你斷斷然不會信,畢竟,”他略微頓了一頓,豁出去一般接着道:“我阿爹和爺爺掌握朝中大權,而您卻是個沒什麽實權的皇帝,莫說是您了,即便是我,都恨的牙癢癢,恨不得……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您是一國之君,這天下哪有君被臣牽制的道理。”

這番話讓惠帝的寒意漸收,目光就盯住陳元,表情裏有些許複雜,嘴唇微微張了張,卻并未開口說什麽。

見他沒發火,陳元悄悄松口氣,稍作沉默,便又道:“可這朝堂之上,又不止我爺爺和我爹,趙家父子亦是如此,當然,姑父您對他們也是惱怒的很,可……”他抿了一下唇角,猶豫着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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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作出決定,惠帝揚眉道:“可什麽?說啊,朕聽着呢。”

陳元立刻道:“那我若是說了,姑父您不許生氣,不許跟我計較,更不許要我小命。”

這話叫惠帝不可抑止彎了下眼角,看着他哼道:“你個小混蛋,出言不遜,目無尊卑,還敢跟朕講條件?我看你是真活膩了。”

陳元嘆氣,小聲嘟囔:“那我就不說了,保命要緊。”

“不說還是得死!”惠帝朝他吼了一嗓子,随後靠着椅背有氣無力道:“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朕恕你無罪。”

陳元一聽,立時笑了,放心道:“姑父,我說句讓您不高興道話,如今您受制于臣,還不是您自個一手造成的,您十歲登基,起初為安穩,便設立兩個丞相,您一開始想的是他們平分兵權,可以牽制彼此,鬥個你死我活,您好坐收漁翁之利,哪裏想,這都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牽制是牽制了,鬥也鬥了,可就是沒鬥個你死我活,不僅如此,還把持朝政平分大權,讓您這個天子硬生生成了沒實權的皇帝,您心裏有氣,有恨,有悔,可我有一點不明白,您明明是個有能力有智謀的皇帝,怎麽就這麽些年都沒能擺平陳趙兩家。”

說完這麽一席話,陳元已經做好了被惠帝罵甚至打的準備,可好長一會兒,惠帝都冰着一張臉不發一言,見他這副反應,陳元心裏更沒底,旁的不怕,就怕他跟李稷那樣憋着大招呢。

陳元提心吊膽的偷偷觀察惠帝的臉色,屋裏安靜的吓人,他猶豫着,好半晌斟酌着開口問:“姑父,您說我的話可有幾分道理?”

“非常有道理,我自個一手造成的,活該。”惠帝頗為自嘲地笑了,他拿起那個錦帕在手裏看又看。

陳元忙道:“姑父,侄兒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惠帝沒看他,依舊盯着手上的錦帕,戀戀不舍的摸了又摸,片刻才擡眼看向陳元,似有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才道:“你這臭小子,素來混的沒邊,如今也敢妄談朝堂之事,還說得有一些見解,說吧,從哪聽來的?不對,應該是誰教你的?總歸不是你爺爺和你阿爹吧?他們若有這樣的見解,該早早把實權教出來了。”

陳元這最後一句聽得太懂了,立刻保證道:“用不了多久,我爺爺和阿爹定會交出實權。”

惠帝給了他一個眼神,沒說別的,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跟李稷好了,都是一家人,他們自然不會坑您和您兒子。”陳元自覺這話頗有說服力。

可哪裏想,惠帝直接大怒,抄起桌上的折子就扔了過去,直接砸陳元身上。

陳元想躲的,但覺得還是挨幾下較好,便跪在那不動。

惠帝覺得陳元嘴欠極了,有種拐跑他兒子的得意樣,讓他這個老父親哪裏受得了,真是不殺他不足以解恨,可肉眼可見的李稷稀罕他,不想惹兒子難過,便只能忍着氣認了,不求別的,只要讓李稷高興就夠了。

李稷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他這個父親比誰都清楚,清楚到連李稷被冷宮送飯的太監踩了跟手指頭他都知道,想他一個帝王,表面看着風光,實則不過空有頭銜罷了,他連做個決定都要經過兩位丞相的同意,甚至連跟什麽人成親都要聽從他們的安排。

他自小在冷宮中,九死一生,到十歲被陳趙兩臣從冷宮帶出,稀裏糊塗登基,成了看人臉色的傀儡皇帝,想奪回實權,可孤立無援,他深知弱者難存,只能忍辱偷生等待來日,他暗地裏偷偷訓練暗衛,悄悄招募一些地方忠臣,暗暗拉攏身邊的宮女太監,後來東山書院的院長跟他成為了摯友,書院便成了自己光明正大訓練兵丁的地方,随後又在陳趙兩家安插自己的心腹,一切在他認為都以為順利進行之時,江行舟出現了,人如其名,在他大江大浪的人生中出現,那樣的美好。

他自小身子不好,許是在冷宮落下的,等登基後,每日國事繁忙,身子更是越來越差,那天是他在禦花園病發作痛到近乎昏厥,被路過的江行舟救下,他記得自己被緊緊抱着,懷抱不算寬厚,卻很安全。

他記得在他慌亂抓住他手的時候,江行舟對他說:“別怕,有我在。”

那年他十八,江行舟十七,在他覺得要死的時候,江行舟出現了,自此,便再也忘不掉,直到這麽些年,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那人手的溫度,永遠忘不掉那句“別怕,有我在。”

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那樣的話,這世上只有江行舟。

正因為那句話,他便陷進去了,每日想着盼着見他,甚至裝病,點名讓江行舟來問診。

日子久了,江行舟成了他的專屬大夫,甚至留他在房裏過夜都是常事,等他表明心意,原以為會吓到江行舟,卻不曾想,他對他早就動了那樣的心思。

你喜歡的人,恰巧也喜歡你,情愛這等事上沒有比這更讓人歡喜的了。

原以為在這世上終于不再孤單,可他萬萬沒想到江行舟是譽王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那瞬間的真相,讓他心口狂疼,難以言喻的寒心。但當群臣要他殺了江行舟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保他。

但一樁樁一件件惡向他們倆投來,尤其是當他們的關系鬧的沸沸揚揚,那惡言惡語仿若裹着毒液的長刀向他們揮來,他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便是把江行舟關進冷宮。

江行舟長得極漂亮,盡管知道他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小混蛋,可還是對他着迷。每日除去朝堂之事,便是牽挂他,

尤其是在知道他懷了身孕,恨不得殺光所有阻礙他們之人,可他卻只能空想,為此,時常在自我懊惱洩氣中度過一夜又一夜。

後來,江行舟生下李稷,他們倆便齊心合力要保這個孩子;對李稷冷漠是江行舟提出來的,為了鍛煉他的冷漠;讓宮女太監欺負李稷還是江行舟要求的,也是為了熬煉他的恨;甚至在面對諸臣的時候,江行舟主動提出賜白绫自裁,還要李稷親眼目睹他被人勒死,就讓六歲的兒子真真切切地看着,直到死也不能忘記他這個爹死的代價。

江行舟用他細作那一套熬煉自個的親兒子,他這個父皇一直頗為反對,偶有機會偷去看他們父子,還落的埋怨,江行舟性子涼薄,不好說半點軟話,即便是心裏愛的再深,口上也死不承認,每每兩人都鬧的不愉快。可他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怕連累他,故而就狠着心疏遠他,他輕看了他這顆真心。

也輕看了他這個當父皇的心。

惠帝回過神來,想起江行舟,他心口便痛,無法訴說的苦侵襲着他。他将那個錦帕攥緊了貼在心口,這是他送給江行舟的,原不是什麽好東西,那人卻當寶貝。

惠帝長籲了口氣,緩緩看向陳元,面沉如水地問:“你知道朕的本名叫什麽嗎?”

陳元穩穩心神,實話實說:“不知道。”

惠帝目光陰郁,壓着怒說道:“李忍。”

陳元“哦”了聲,略微停頓,便拍了句馬屁:“好名字。”

惠帝不大喜這名字,聽他這麽說,當即暴躁:“好個屁!”

陳元:“……”

惠帝明晃晃的不高興,看着陳元,又想到些什麽,不由地一個念頭從他心裏升起,他想:若是殺了陳元,那孩子該挺的過去吧。

他雙目寒冷地盯着陳元看了一會兒,想像了一下李稷失去陳元的情景,不自覺地擰了眉,他已經讓李稷哭過太多次了,怎舍得再讓他流淚。

陳元的膝蓋跪的生疼,腿發麻,頗為發愁地暗想: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啊。

“這帕子上的字你可認得?”惠帝忽然又問。

陳元定定神,恭敬回道:“回陛下,認得。”

話到此,陳元恍然大悟了,原來,這上頭的字是李稷的阿爹繡的惠帝的本名。

從“姑父”到“陛下”這樣稱謂的轉變讓惠帝莫名露了笑,口氣也不由自主的放軟了些:“你這臭小子……”他嘆口氣,拿着錦帕緩緩站起來,走到陳元面前,挑起一側的眉,不慌不忙道:“張讓張忍兩兄弟的名是朕賜的,表面上他們是那孩子的人,實則也是朕的人,朕許他們給那孩子彙報朕的一舉一動。”

陳元眉頭跳了跳,幾乎罵上一句“老狐貍”了。

看着陳元的神色,惠帝微微笑了一下:“這才到哪兒,朕還有秘密要跟你說,石堅也是朕的人。”

陳元:“……!”

“怎樣,聽了這話,心情如何?”惠帝頗為得意的笑着。

陳元差點氣了個仰倒,靠靠靠,他倒吸一口冷氣,心情還能怎樣,除了卧槽,便是想跟惠帝撕破臉皮打起來,順道再把石堅那孫子揍一頓,把那些毒招全用在他身上方能解恨。

陳元服氣了,無話可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姑父,您太厲害了,侄兒佩服的五體投地。”又感慨一句:“你們爺倆還真像。”

都城府太深,陰險狡詐。當然這話陳元只能在心裏說說。

那一句“你們爺倆還真像”讓惠帝聽得順耳,他目光驀地一柔,看看錦帕,又看向陳元:“起來吧,朕還有些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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